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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范闲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他是被饿醒的,爬起来拿着脑袋边的灯一照,发现屋子里站着一个人把他吓得嗷一声跳到床上去连鞋都顾不上脱。
“……呼,是你啊,吓我一跳。”
李承泽端着一盘三明治,从黑暗里走出来,笑着递给他。
“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饿不饿?”
范闲迟疑着没接,他用探寻的目光看着李承泽。
“怎么,有胆子在陌生人家睡觉,却不敢吃了?”
“切,我可没说。”范闲大大方方接过盘子吃起来。
“说吧,找我来干嘛。”
“找你来私定终身啊。”
“??嘎?”范闲被噎了一下,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食物拼了命咽下去,连着咳了好几声,李承泽适时递上一杯水,他半天才缓过来。
“哥,你认真的?你在开玩笑吧,一定是的,对吧。”
“为什么说开玩笑?你看我都特意请你过来了。”
李承泽笑得温温和和,范闲直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范闲决定换个话题。
“我睡了多久了?”
“不知道,我进来你就已经睡着了。”
“所以你就一直站在那等我醒?还端着吃的?”
“我怕你会有起床气嘛。”
李承泽上前接过范闲的盘子和水杯,然后随手把它们扔在地上,玻璃瓷器与厚重布料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是一种无声的示威。
“我知道你现在最想知道什么,只是为了维持你那可怜的镇定而不说罢了。”
李承泽拿捏着词汇,仿佛上演一出只有他是主角的话剧。
“哦,说说看?”范闲向后一仰,舒舒服服靠在枕头上盯着李承泽,他像一只懒洋洋地摇着尾巴的狐狸。
“你知不知道我爱死你现在这个表情了。”
李承泽突如其来的话让范闲脑袋一炸,他摆摆手,又拨了拨他的刘海,背着手在屋子踱步。
“他们刚才把我传唤过去录了口供,昨天在场11个人,我是最后一个,这说明什么?我的出场很是隆重啊。”
“还有谢必安吧,你俩可以互相作证。”
“还有我家里的六个保姆阿姨呢,她们的话总不可能一样。”
“其他人说的当然是真话,因为她们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范闲摇着手上的灯,全黑色的房间里,这是唯一的光源
“没错,你说得都对。而且,来的是监察院四处和一处的人,我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被翻过,但是他们做得还好,又恢复了原样。”
“既然恢复了原样,你是怎么发现被翻过的?”
“你说,明明是来找人,动我的花盆干什么?花盆底部的土没清理好露出来了,真是粗糙的新手。”
“那就是有人针对你了呗,或者说,有人发现了,”
范闲抬手指着房间,“这是一间密室吧。”
“他们很笨,没人发现。确切的说,这是只有我能开的密室。”
李承泽正了正自己的领带,他换了一条和昨天不一样的领带,金色的龙型暗纹盘旋其上。
“领带好看。”
“是吧,我特意选了这条才来见你。”
“李承泽,”范闲突然把手里的灯重重地放在床头上,“我们这么尬聊有意思吗?”
“你着急了?你心慌了?你要生气了?”
“虽然你暂时没有危险,但做事没有滴水不漏,他们总会怀疑到你的。”
“你是在担心我吗?”
“绑架是什么罪你很清楚。”
“所以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不会有事了。”
范闲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把心里话说了出去。
“李承泽,你明知道我不可能那么做,而且,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你身后那个人?谢必安?”
李承泽愣住了,一直以来覆盖着的快乐的表皮被猛然撕开,只剩下被悲伤贯彻的躯壳。他知道必安对他的情谊,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李承泽只想主动追求一见钟情。
他眼里有泪,缓缓举起右手,按下了手中按钮,房间轰然陷入一片黑暗。
“范闲,很多次了,我希望这你是最后一次拒绝我。”
范闲在李承泽举起手里东西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什么,不等对方说完,他猛地跳下床,不顾一切朝李承泽站过的地方扑去,却在黑暗中只摸到一片虚无,他感觉自己重重摔在地上。
床头灯再次亮起时,屋里已经没有李承泽的踪迹。
范闲趴在地上,半天才起身,他跪坐在地上,仰头看向黑色天花板。
“对不起,李承泽。”
“你我都是执着的家伙。”
“我已经把心给了一个人,我做不到分给其他。”
【范闲失踪16小时】
“院长!找到了!”
言冰云双手在键盘飞舞,最后一敲回车键。指挥室的大屏幕突然出现了一段话画面。
“是他,是范闲!”
滕梓荆站起来,指着屏幕上的唯一个背景,“昨天他就是穿这件衣服去的!”
“放大,一倍速。”陈萍萍冷静地指挥。
指挥室所有的人都凑了过来,和范闲认识的,不认识的。
画面里,范闲到了一处胡同口的灯光下,停住了,又拿起手机来看了看,然后关掉手机,走进黑暗中。
“这是我们监察院西墙,因为紧靠旧城区老楼,坏掉了很久的路灯,大家下班有很多人结伴走这条路,但是除了我们监察院,很少有人走。这是西墙北边的监控器能看到的。”
言冰云双手又在键盘上飞舞一阵,一敲回车,画面一分为三。
“这边是西墙南边的监控器。”
“还有正门指向西墙方向的监控。”
画面里再没有范闲出现。
“时间!范闲进西墙胡同的时间!”
滕梓荆看着停顿在画面的身影,大声问道。
“2046。”言冰云用了术语,他接着说道:
“暂时可以将圈子缩小到西墙,因为南墙从这个时间开始没有任何人出现。整条西墙,只有拐角的灯,除此之外,长达二百米的西墙,没有任何灯光。”
“滕梓荆,你说你几点出的监察院大门?”陈萍萍突然回头问滕梓荆。
“2056!”滕梓荆同样用了术语。
20:56,监察院正门出现了滕梓荆的身影,他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四分钟后,王启年出现,再然后是下班的大部队。
王启年是从正门直走的,这个方向向南。
“查!所有昨晚从西墙走胡同回家的监察院同事,朱格,言若海,荆戈,你们仨带人去办,范围缩小到昨晚九点下班的人。”
“冰云,你查西墙附近还有没有别的监控。现在在屋的七处的人,有谁是昨天九点下班的人?举手。”
“是!院长!”
呼呼啦啦站起来一片。
“没走的,全力配合你们主任。举手的,去朱主任言主任费主任那报道,去说说你们昨晚从西墙走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陈萍萍一边下达指令一边在人堆里找了一阵。
“王启年!”
“在!”王启年举着手推开人挤出来。
“院长有何吩咐。”
“你做记录员,必须一字不差!”
“是!”
“我跟影子去西墙看看,我不放心,我要亲自去,滕梓荆,你跟我一起来。”
滕梓荆听着陈萍萍有条不紊的安排,心里稍有几分钦佩。
“是!”
出门之前,滕梓荆照旧给范闲打了电话,他心知没有结果,却仿佛魔怔一般想去做。
三个人下楼,影子推着陈萍萍的轮椅,在一楼传达室,值守人员拿着两个纸包过来了。
“院长请留步!”
“饭堂阿姨做的糕点,人人有份,把您和影子主任的这两份留下来了。”
“好,谢谢,回岗位上去吧。”
陈萍萍笑着接过,拿过一个递给身边的滕梓荆。
“刚才跟着跑了四个点,也累了吧。”
“院长我没……”
“我说话不管用了?”
“您是院长,您说了算。”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走到院子里,太阳高悬。
“你看看几点。”
“下午一点。”
“那就是已经18个小时了………”
陈萍萍小声念叨一句,又看滕梓荆的样子正色道。
“没吃早饭没吃午饭,你以为你是铁人?”
“你进四处不是我的决定,不是庆先生,不是言主任,是他范闲决定的,他当着我和庆先生的面推荐了你,和我们叫板当初对你的处罚是错的,甚至认为你有接任言若海主任的才能。”
“把他找回来,明白吗?这不仅是命令。”
陈萍萍把纸包放在滕梓荆手里,伸手推起轮椅向大门口去,门口站岗的人见到陈萍萍经过向他敬礼。
影子拍了拍他。
“你当年的事是我们不对,院长知道自己错了,但作为监察院的长官他没办法说。”
“早上办公室吵架我在场,户部长官说了你和范闲因为当年的事差点闹翻,后来范闲一番波折你俩又和好。”
“院长是范闲的干爹,这层关系监察院上下皆知,范闲替他办事,又在他面前举荐你,院长已经把你当自己人了。”
影子说完,几步赶上推着轮椅跑的贼快的陈萍萍。
滕梓荆愣在当地,半天突然听懂了陈萍萍刚才话外之音。
范闲啊范闲,你让我何德何能受你此情!
他转身去追前面两个人。
200米的西墙胡同,有七八条通向另一边的旧城区老楼,陈萍萍和影子在后,滕梓荆在前,三个人把墙的上下左右包括地面上的土都看了一遍又一遍。为了保持墙原样,他们没有碰墙上的广告纸。
【范闲失踪20小时】
有一些监察院的人出来了,一问,原来是排查完的昨天没有离开的上夜班的人,现在休息好主动帮忙来了。
滕梓荆不敢懈怠,范闲不可能走在这条路上无缘无故就蒸发了,地面痕迹因为昨晚已经第二次破坏已经没有价值,刚才两个小时的时间他甚至把广告也都看了一遍。
买楼的,出租房子的,买商铺的,出租摊位的,招人的,旅游的,收破烂的,地址也乱七八糟,万达广场,内?库府酒店,大润发,农贸市场,海鲜市场,西山公园………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有的广告不嫌纸多,一连串贴了五六篇整整齐齐。
陈萍萍推着轮椅看着滕梓荆聚精会神地看着墙上的广告。
“看出什么来了吗?”
滕梓荆摇摇头。
“很难说,对方手段如此高超不可能留下这么低级的破绽,范闲是个谨慎的人,而且......他怕黑,胡同里缺少灯光有很大几率他是贴着墙走的。”
“如果………”滕梓荆犹豫了一下:“如果范闲真的收到伤害的话,理应有血迹之类,但我把这面墙整整看了三遍,没有异样,地上土堆也没有苍蝇聚集。”
“分析得很好,你觉得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陈萍萍眼中赞许之意更甚。
滕梓荆思索了一阵,看向通向旧城区老楼的六个胡同口。
“那边。”
陈萍萍点点头。
“我刚才让大家去排查了,挨家挨户的问,凶手不会住在这么近的地方,也不怕什么打草惊蛇,找到线索才是主要的。”
陈萍萍叫回影子。
“走,这里交给他们,我们三个回去看看家里怎么样了。”
滕梓荆心里其实对李承泽还是抱有莫名的敌意,可是现在没有任何线索指向李承泽,他看过证词,别墅里的几位保姆也不是能说谎的人。
他根本没打算把突破点放在谢必安那边,因为谢必安也是学刑侦的,反侦察意识早已经成型。
不行,滕梓荆想,还是再看几遍李承泽的口供才对。
回到指挥室,传来的消息是还在过筛子。
费介在给陈萍萍念排查完那些人的结果。
“昨晚九点到十点之间,前前后后有一百六十九位同事离开,其中只走西墙的有五十三人,结伴而行有三十九人,单独行走有十四人,开车骑车都算在内,但是大家都是混杂在一起不前不后的那种,前后相隔也就十几米,互相可以作证。”
“所以……全部排除掉了。”
滕梓荆深吸一口气,继续看着那本证词册。
言冰云紧锣密鼓地对那六条胡同进行定位。
“院长!”一个一处的干员风风火火敲门进来。
“我们、我们找到了五个旧城区的里的监控!有两个对着胡同口,三个对着老楼的区域,我们把位置在地图上画下来了!”
“好,交给言冰云。”
“是。”
言冰云双手接过,有了地图他追踪定位会更快。
“院长,我们没有权限?”
陈萍萍正在和滕梓荆一起看着证词,闻言抬头:“没有权限?我们监察院眼皮子底下的漏洞?这片归谁管?”
“应该是西山区区长梅执礼。”费介想了想接他的话。
陈萍萍一敲扶手。
“让荆戈去跟他交涉,告诉他监察院办事神鬼皆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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