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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绕绷带
祁辞回想起了一个雨天。
祁简白拉住了他的衣角,并哭着对他说:“我真的好怕哥哥离我而去……我不想再被妈妈关进房间里了……我真的好疼啊。”
是啊。
真的好疼啊。
可为什么要拉着他哭诉呢?
为什么要对着他绝望呢?
这时的他,不比祁简白大多少啊。
为什么……他不可以像祁简白那样哭诉呢?为什么他就是灾星呢?
他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呢?
祁辞想推开祁简白,但年幼的祁辞却做不到,甚至没有那个资格任性。
祁简白哭着哭着,上气不接下气,整张小脸因剧烈的情绪起伏而变得有些苍白,被雨水浇透的他,甚至带上了几分病气。
就是这样一张脸,与祁辞很相像。
尤其是脸色苍白的时候。
但祁辞与祁简白,又格外不相像。
这个爱笑的,娇气又懵懂的祁简白,与祁辞不一样。
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要祁辞装作是他?
为什么?
祁简白的死,难道是祁辞的错么?!
为什么悼念他,却要祁辞装作是他?!
以为这样,祁简白就能活过来了么?!
简直可笑。
可是眼下,祁简白拉着祁辞在哭。
他哭着对祁辞说:“你能不能代替我……我不想被妈妈关进房间了……反正你早就习惯了不是吗?我……我真的好疼啊。”
雨水淋湿了祁辞的全身,草地里,也全是被雨水浸透了的泥泞。
祁简白还在哭着,他声音哽咽,整张小脸因为害怕而变得有些扭曲,“我喜欢哥哥……如果哥哥死了,那我也愿意去死……”
“我……我情愿代替哥哥去死……”
祁辞浑噩地想着,如果祁简白没有去触碰那管药剂,是不是他就不会死?
那死的应该就是祁辞了?
不……
祁辞死不了的。
那本来就是祁辞的药剂。
那些人不会让祁辞死的。
他们会控制药量,所以……祁简白似乎就是因为祁辞而死的。
祁辞忽然觉得悲哀。
好像记忆因为这一刻而变得清晰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祁辞不愿意回想起曾经的事情了。
他将意识神游天外,渐渐的,祁辞的意识回归了现世。
黎诏裴在煎药。
空气里弥漫着苦味。
“这是哪?”祁辞的嗓子依旧是难受的,他从床上坐起,整个人都有些晕乎。
“上清古教的弟子舍里。”黎诏裴将药倒出,用灵力稍作冷却便递给了祁辞。
祁辞盯着黎诏裴手里递来的药没接,黎诏裴便开口了:“没毒,疗伤用的。”
“昂……”
祁辞接过黎诏裴的药,慢慢喝着。
一股苦味充斥在口腔里,让祁辞有些反胃。似是忍受不了这种苦味,祁辞一口气灌下去了。
也不知道黎诏裴从哪里找来的这些苦药。
喝完后,祁辞看见了黎诏裴递来的一块方糖。不算亮堂的房间里,黎诏裴垂着视线,伸着手,手里放着一块纸包方糖。
祁辞有些犹豫,但还是接过了黎诏裴手里的那颗糖。
入口是甜的。
冲淡了一些苦味。
祁辞又觉得冷了,他仰头朝着黎诏裴询问:“有被子吗?”
黎诏裴去柜子里找被子了。
祁辞就这么看着,忽然心情好一点了。
黎诏裴这是打劫了上清古教的弟子宅舍吗?这不像是一个魔头该干的事。
还有……
为什么要留在他身边呢?
祁辞开口了:“黎诏裴,玉衡仙尊是一个怎样的人?”
黎诏裴似乎没有想到祁辞会这样询问,他翻箱倒柜的动作一顿,说着:“很好的人。”
祁辞莞尔,“多好的人?”
黎诏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他抱起几床棉被朝祁辞走来,步伐稳重,声音也很沉稳:“我的心之所向。”
祁辞撇过头去,不愿看黎诏裴。
他的语气有些虚缓:“你为什么喜欢玉衡仙尊?因为他的脸么?如果他变了呢?你还会喜欢么?”
祁辞像是在单纯地询问。
可问完,祁辞才扯了扯唇角,有几分自嘲的意味,他这都是在问些什么?
祁辞没等到黎诏裴的回答,但等到了一只飞舞的魂蝶。
那只飞舞的魂蝶是用魂力凝聚,只有强大的神魂才能感知到魂蝶的存在。
漂亮的魂蝶飞过窗沿,落在了黎诏裴的手背上。
仍旧是没有一点魔息的存在。
祁辞觉得,若是黎诏裴要舍弃魔君的身份去往仙门修习,怕也没人能察觉到他魔君的身份。
这样的一个人,若真的要搅乱修真界,怕也是轻而易举。
神魂的感知下,祁辞得到了一些信息,他看着黎诏裴,声音很缓慢:“你要去找阮离了?”
黎诏裴的视线难以忽视,祁辞默默拉拢着黎诏裴盖在他身上的棉被,语气沉闷:“他很危险,你小心。”
“阿黎会过来陪你。”
祁辞敛眸,“我知道。”
自从祁辞醒来后,祁辞便能感知到阿黎的存在。
阿黎将差将纯白丝线绞断了。
不过……
阿黎也确实听话,并没有私自将祁辞拉到身边。
“明日我可能不在,我会尽快处理完。”
“好。”
祁辞莞尔一笑,“不需要我送你吧?”
黎诏裴没有吭声,他突然弯腰拉近他与祁辞之间的距离,将一根绷带缠绕在了祁辞的脖颈上。
祁辞强忍着反击的念头任由黎诏裴的动作,直到黎诏裴直起腰身,祁辞才开口询问:“这是什么?”
“掩盖一下天道封厄。”
“可以瞒过天道么?”
“不能。”
祁辞用指间碰了碰,“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仅仅只是因为阿黎?”
若是天道封厄的事情被修真界里的人知晓,祁辞保不准会成为第二个殒没的玉衡仙尊。
黎诏裴并没有回答祁辞,反而问了别的:“牵机阁里,发生了什么?”
祁辞以为黎诏裴不在意的。
他忽然扯了一抹明媚的笑,“怎么?你好奇?好奇我的事做什么?你不去追你的玉衡仙尊了么?”
黎诏裴的视线里落了一层阴影,他蜷曲的手指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良久,黎诏裴才松懈下来。
“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黎诏裴的视线落在了祁辞缠绕着绷带的脖颈处,“明日你就安静看着天资榜排名就好。”
祁辞:“……你凭什么管我?”
似乎是因为黎诏裴不能伤害祁辞,所以祁辞的语气和态度,自然不可能那么谦卑。
看着面色逐渐难看起来的黎诏裴,祁辞立即开口了:“身为魔尊,自然不会给魔域丢脸的。”
祁辞实在是没必要逞口舌之快,给自己找麻烦。
送走黎诏裴后,祁辞才裹着厚重的被子躺下。
这里是上清古教……
也不知道黎诏裴打劫了哪家的弟子。
没过多久,天空吐露鱼白,上清古教里的钟声响起了。
似是因为喝了黎诏裴的药,祁辞咽喉处的疼痛感消失了。
他此刻只有一些疲惫。
渐渐的,祁辞感受到了体内一股纯粹的上古魔息。
黎诏裴在什么时候给他的?
就这么怕他受伤了么?
祁辞缩了缩脖颈,但一动,便又能感受到脖颈处的异样。
这根绷带,应该也是黎诏裴特意找来的吧?在什么时候?离开皇朝的时候么?
还是……本身就是给玉衡仙尊的呢?
祁辞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若是玉衡仙尊,那么……那具尸体又是谁的呢?
玉衡仙尊自己布下的阵法,那里面封存的尸体势必与玉衡仙尊有关啊……
这些,祁辞并不是很在意。
只是有些分不清了。
他需要牵机阁给他一个答案。
他需要参加天资榜排名。
祁温枝给祁辞开出的代价是天资榜排名第一。
只要成为天资榜排名第一,就可以知道祁折的下落。
看起来很划算。
但实际上……
祁辞并不会相信牵机阁收取的代价会这么简单。
若是忽略掉祁辞此刻的修为,以他曾经的实力,拿下第一自然是简单的。
换而言之……牵机阁,到底想逼迫祁辞从而得到些什么?
他的身上,还有什么是牵机阁想要的?
牵机阁……
真的与祁折无关么?
祁辞赖了会床,才缓慢爬起。
他穿戴整齐后,便朝着风千姬术法的指引方向走去。
可没等祁辞走近,便被人打搅了。
这人很没有礼貌地朝祁辞手臂抓来,但被祁辞躲过了,他指间缠绕的血色丝线倏地绷直。
“是你吗?祁辞?”
来人似乎很高兴,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弟子都被他遣散了。
祁辞戴着幕篱,理应没人能够认出他的身份,但这人似乎笃定了祁辞的身份。
“是我啊!段齐钰!”
段齐钰简直觉得这是天大的缘分,先前在般若苦境匆匆一别后,竟这么快便又相见了!
尽管戴着幕篱,段齐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祁辞。
当初他在大衍传承面前立下天道契约的。这道契约的效应越发明显了,所以段齐钰能够凭借这道契约认出祁辞来。
祁辞看着面色苍白的段齐钰,淡淡询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天道契约!我要护着你!”
祁辞扫视了一眼段齐钰,没有说话。
“我能够获得大衍传承,还多亏了你……”段齐钰想靠近祁辞,但被祁辞躲开了。
段齐钰也不恼,他笑意张扬的脸上是有些许的激动,“你知道吗?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上清古教,是特意来找我的吗?我……我可以和你交换一下信物吗?”
祁辞:“……?”
“我不是。”
段齐钰也没有失望,见祁辞要走,他也连忙跟上了,还说着:“那我跟着你,我得护着你。我向天道起誓了的,而且我现在的修为已经到达渡劫期了。”
祁辞忽然朝段齐钰的脸上扫视了一眼。
这个少年模样的青年,本来就是肆意张扬的,只是此刻的他,似乎重伤初愈,气色并不是那么好。
所以祁辞忍不住开口了:“你伤养好了吗?”
还需要你来护我?
祁辞的讽刺没有被段齐钰听出来,他居然高兴地笑弯了眼,一脸不好意思地说着:“快好了……”
“你怎么伤的?”
祁辞还想嘲讽两句。
段齐钰摸了摸脑袋,一脸的不好意思,“就是……就是天道契约反噬了……我没护好你……你呢?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祁辞不说话了。
他没有想到当初立的誓约竟会有这样的效应。
祁辞也立了誓约的。
只是……似乎天道并没有受理。
所以,祁辞本身是可以遗弃阿黎的。
只是那个小鬼……怪可怜的。
段齐钰见祁辞不吭声了,以为祁辞遇到了难处,他立即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可以护你的!我现在可是上清古教的执教之一了!谁欺负了你,告诉我,我带你去报仇!”
“……无极圣宗里的执事峰峰主。”
段齐钰脑袋卡壳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顿时成苦瓜脸了,“那……那不太行……”
祁辞抬腿便要走。
段齐钰急了,立马说道:“但我哥可以帮你!”
祁辞顿住,回头。
“我哥是无极圣宗七星仙尊之一的天玑仙尊!不过……总得有缘由才好教训……”
段齐钰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忽然惊觉,无极圣宗里的峰主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伤旁人。
更何况是执事峰?
那边纪律严明,眼里容不得沙子,堪比执法峰了。
祁辞有些意外,“段无痕?”
段齐钰一愣,没想到祁辞居然听过他哥哥的名讳。
“嗯!”
“……那你为什么会在上清古教?”
段齐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哥在无极圣宗。”
似乎是怕祁辞听不懂,段齐钰又解释了一句:“我去无极圣宗的话,得终日活在我哥的阴影之下,那还不如在别的地方,自由清静明媚。”
祁辞恍惚了一下。
“祁辞……”段齐钰凑近祁辞,“那日般若苦境你跟着魔君黎诏裴走了,可是……”
“他想念他的师尊。”
“噢~原来如此。难怪我哥说呢,玉衡仙尊和魔尊……”段齐钰卡壳了,过了一会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真的是魔尊,魔尊祁辞?”
“怎么?”
段齐钰立即摇头,“没事,就算你是魔尊……”段齐钰哑声了。
魔尊受邀前来上清古教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更何况今日午时便正式开启天资榜排名了……
所以祁辞是要去围观天资榜排名么?
祁辞以魔尊这个身份进入上清古教,段齐钰还是有些担忧的。
“今日众仙尊都在,你若是想离开魔域,离开黎诏裴,今日便是个好机会。”段齐钰并没有考虑太多,他将上清古教的执教令递给了祁辞,“我的令牌给你,可以方便行事。”
祁辞有些诧异,他笑了一下,用手指勾起了段齐钰的身份令牌,意味深长,“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我偷的。”
“那怎么行?!”
“你就不怕我拿你的令牌干坏事?”
“不会!你连大衍传承都能拱手相让,你是我最钦佩的人!”段齐钰憨笑了一声,“不过,我哥那,可能得撒个小谎。”
祁辞声音冷淡:“那不过是我用不了的东西。”
“但你也没要求我做什么啊。”
“那是因为你很废物。”
祁辞似乎毫不留情。
段齐钰有些失落,但还是愤懑道:“我可是八阶灵纹师!”
“八阶很强么?”
段齐钰受到了打击,他嘴硬道:“八阶已经很了不起了!上清古教就没谁能比得过我的了!”
祁辞看了段齐钰一眼,“嗯。”
这声漫不经心的肯定,像是一记闷拳,打在了段齐钰的胸口,他顿时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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