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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人
他问完后小心地觑了一眼屠夫,“明明可以让他们在外面,不是吗?”
屠夫对余安总有用不完的耐心,“怪物大多都具有强烈的领地意识,一旦见面都会产生斗争,除非……”
他的话停顿片刻,目光落在余安身上,注意到他视线的余安愣了一下,“除非什么?”
“除非是像你这种。”屠夫委婉的说道。
怪物的领地意识还没有强到针对雌性的地步,特别是余安这种香香甜甜的雌性,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斗争:
——为抢夺雌性的厮杀。
余安懵懵懂懂地点点头,他从诞生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没有被告知过虫母身份,仅仅知道自己大概率不是人类。
所以他自动补全的话是:除非是像自己这种很弱的怪物,弱到其它强悍的怪物都不屑于跟他打架。
屠夫并不知道余安的小脑瓜在想什么,不过看见他迷茫的眼神,就知道余安多半没有真正明白刚刚那段话的意思。
屠夫随意地甩了一下手臂,漂浮在半空的右手跟着舒展起来,霸道地占据着余安旁边空闲的地方。
在这种情况下,余安的注意力轻易地被手臂吸引过去了,他微微侧头看向这条过于庞大的手臂,这还是他首次这么近的观察它。
手臂从形状上跟人类的手臂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要大上好几倍,余安在它的衬托下就更为小巧了,简直像是一个精美的玩偶。
余安的视线从它手臂截断面滑落到指尖,它现在并没有拿上那把斧头,手部骨节分明,指头格外宽大,单独的一个就要比余安三根手指加起来还要粗。
似乎察觉到了余安的视线,它还朝他挥了挥手,就像在友好的打招呼。
它的动作让余安不可控制地想起了被困在铁门里的巨人,他视线就又落回到截断面了,“这个是亚尔曼的手臂吗?”
余安还记得那个金发巨人的名字,因着他的提问,屠夫随意地向旁边投来了视线,他们的巡逻时间大概会持续十多分钟,屠夫乐于跟余安进行交流。
“是的,”他看向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臂,眼里的情绪起起伏伏,“大概在二十年前,亚尔曼将这条手臂送给了我。”
二十年前。
余安下意识追问道:“今天是多少号了?”
他们这会儿已经从D区域来到A区域了,屠夫停顿在原地,他正处在空白区域的正中,头顶就是鲜红的显示屏。
[屠夫已到达A区域。]
暗红色的光芒好似在水里弥漫开来的浓厚血液,层层叠叠地压在这片区域,屠夫的脸也好似漂浮在这血色中。
这让余安轻而易举地想起虫族被消灭的那天,他不由得跟着停在原地,无辜又不安地看向屠夫。
在这种堪称恐怖的氛围里,屠夫的沉默显然让余安陷入了负面情绪中,这使得他微垂头颅,手指又拽上了袖口的位置。
说来奇怪,屠夫明明比余安要高许多,但他为余安找的衬衫却意外的合身,隐藏扣和繁复领口的设计使余安仿佛一个正处在宴会上的贵族少爷。
局促的小动作显得他更为可爱了,注视着他的屠夫少见地朝余安笑起来,鸦羽般的眼睫微弯,悠悠地开口:“我忘了。”
随后他又接了一句:“不过我知道已经是2020年了,而且马上就要到新年了。”
余安回忆着那叠纸最后的日期,嘴唇开开合合,神情纠结地看着屠夫的笑颜,最后还是没忍住疑惑地提问:“你来到这儿的时候多少岁呀?”
这次屠夫快速地给出了答案:“六岁。”
在听见这个数字的时候,余安忽地感受到窒息的感觉,这感觉很轻,就像睡觉的时候不慎压迫到了心脏。
但这感觉却无法忽略,会始终让呼吸受到压抑,也使话语无法顺利说出,二十年的时间无论放在哪儿都很沉重。
六岁的岑洛被困在收容所里长达二十年,最终被塑造成了屠夫。
“怎么是这个表情?”屠夫眉眼弯弯,他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余安对他的同情,还在继续说:“开心点,马上就要到新一年了。”
他说到这儿唔了一声,随后说:“大概还有五天——”
悠长的歌声打断了他的话,屠夫神色微敛,他扫了一眼那处,随后轻轻地拍了拍袖子,就像在拍掉什么脏东西般,印着图案的金色纽扣随之微微晃动。
在听见熟悉的歌声后,余安的话也止在喉咙里,他迟疑地看向了歌声的来源,果然是他印象中的那位“熟人”。
余安看着那黑洞口的“熟人”,不由得怔愣在原地,接着又犹豫地看向屠夫,他正含蓄地低垂着眼帘。
哪怕被余安注视着,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余安就又望向黑洞的方向了,它这次的歌声温柔似水,余安指尖微微蜷缩,思绪随着歌声陷入困倦之中。
“倒是少见。”
屠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醒了余安,他快速地翻动眼睫,水润的眼眸重新看向屠夫,梦呓般询问:“……什么?”
他视线里的屠夫朝他伸出了手,余安感受着脸颊传来的温度,半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被控制住了,屠夫审视般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就像在观赏一张值得被雕塑的容颜。
“它们向来花心,每年会换至少三次伴侣,”屠夫跟余安离得极近,余安视线集中在他开开合合的嘴唇,混合着轻柔的歌声,屠夫的话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
“不过一旦它们确认了伴侣,就会唱起这首歌,”屠夫娓娓道来,“这意味着它们将永远忠诚于这位伴侣,直至死亡。”
他们二人处在黑雾之中,这雾说来也很神奇,可以让里面的人看清外面,外面的人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里面。
但声音能够畅通无阻地穿梭在黑雾里,所以屠夫的话被监控那端的研究员听见了,为首的二号研究员吞下了花香味的糖果,旁边的录音器尽责地运作着。
自从屠夫越长越大,跟巨人亚尔曼的融合程度也逐渐增长,哪怕他们已经在控制他获取知识的途径,从而使屠夫变得愚昧,最终变为他们所期望的工具。
但屠夫随着成长与融合,反而逐渐掌握了理智与智慧,对以亚尔曼为首的怪物的态度,也从憎恶转为现在的平和。
以前还能通过屠夫得知其他怪物的能力,现在却完全行不通了,所以屠夫这次的“科普”让研究员们重燃希望。
“不过……”
他看着手心里迷迷糊糊的余安,轻柔地用指腹划过了余安的眼角,细腻光滑的眼角因为忽如其来的触摸泛起热意。
“跟宣誓了忠诚的它们纠缠,未必是一件好事。”
余安含糊不清地问道:“为什么?”
屠夫松开手,被放开的余安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柔软蓬松的发丝轻晃着,屠夫拦过他,极为亲昵地说道:“你看它。”
余安顺从地朝它的方向看去,它还不死心地待在洞口,尖锐的指甲牢牢地嵌进地面,眼睛看着他们的方向。
虽然看不见黑雾里的余安,但不妨碍它发出哀求的声音,眼泪犹如雨珠般快速滑过苍白皮肤。
屠夫造成的伤痕难以消除,所以上次的伤痕仍然扎根在它脸上,它俊美的脸因此被残忍的破坏了,加上灰扑扑的黑色鱼鳞,显得它格外狼狈。
它前面的金属地面都被泪水变得湿漉漉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呼喊更为凄凉,原先温和的歌声化为了细密的雨。
余安神情恍惚地低喃出了它的名字:“……塞壬。”
在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余安散发出的香味也跟着变得复杂起来,他并不喜欢塞壬,却不忍看它这种模样。
屠夫的手掌落在他肩膀处,随后朝余安的方向微微弯腰,嘴唇刚好到他耳朵的位置,“跟你讲个小秘密。”
“那伤是可以愈合的,”他低沉的声音犹如水流滑过余安的耳道,“它故意露出这样子,好让你心疼它。”
“但只要你心疼它,选择跟它走了。”
屠夫黑沉的眼睛看着塞壬的方位,塞壬很熟悉这片区域的规则,始终没有迈出黑洞的范围,但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
它听得懂人类的话,所以知道屠夫正在不怀好意地抹黑它,塞壬焦虑不安地抓挠地面,泪珠一颗颗掉落下来。
屠夫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神色温柔地朝余安讲解着:“它就会吃掉你。”
迷迷瞪瞪的余安一惊,倏地从歌声里清醒过来,这话吓得他眼瞳都放大了,快速地转头看屠夫。
屠夫还在悠悠地科普:“在它吃掉你后,它就会进入不吃不喝的状态里,直到死去。”
他说的都是事实,却不能代表塞壬的想法,塞壬是真心喜欢这位雌性,它只是想让雌性跟它回到巢穴里而已。
虽然海妖对伴侣是会产生食欲和情|欲两种欲|望,但塞壬确实从始至终都是情|欲占据上风。
至于食欲,它至多舔舔而已。
至于故意不愈合来卖惨,它是可以通过自杀重新恢复容颜,但自己的同族可不会等自己长大。
等到那时候,先自己一步降生的同族能直接把它给吞了。
塞壬被这些话气得打颤,差点唱不下去歌,但它还谨记着屠夫的威名,始终没有迈出洞穴一步。
屠夫看着清醒过来的余安,满意地开口询问道:“巡逻差不多结束了,回家么?”
塞壬精确地捕捉到了余安投来的视线,它顺从本能摆出柔弱的姿态,在那瞬间,塞壬也听见了雌性那甜甜的声音:“好啊。”
显然是准备直接离开了,听见这话的塞壬,原本只是表演的眼泪都真实不少。
也正当此时,余安背对的黑洞里倏地窜出条红线,守在余安旁边的手臂立即做出了反应,直直地朝红线砍了下去。
面对尖锐的斧头,这根看似脆弱的红线应该没有任何抗衡的可能,奇异的是,它承受住了这次的攻击。
红线越过手臂再次冲向了余安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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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塞壬上次假装听不懂话来欺负安安,这回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一波是屠夫故意炫耀,结果即将惨遭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