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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平城(五)
苏立再醒来时,看到床边白月时双唇润泽鲜红。
在她嘴角残留的酒香气也在提醒着她是怎么被喂药的。
啊,真是俗套的喂药剧情。苏立懒懒抬眼,可能是在这个世界待了很久,她感觉自己快要融入进去了。
“你怎么样?”老白童表现得比白月时还要关心,矮小的身形凑到床前。
“还行,能打人。”苏立乜了白月时一眼。
白月时心虚扭头。
老白童蹦跳起来:“啊哈哈,啊哈哈,我又成功啦!我又成功啦!”
苏立抓住他的衣领:“该你干活了吧?”
老白童两只短手在空中扑腾:“好好好,我现在就给他治。”
灵力的气息让苏立一眼判断出老白童的境界,筑基期。
不是很强的境界,但已经足够让老白童不眠不休地干活。
“我还缺了一味药,现在去采!”老白童跑出洞外。
气氛一下凝住。
半晌,白月时清了嗓子,说道:“城外需要神医的治疗,所以他们都不会动他。”
“哦。”苏立早已猜到,礼貌性地敷衍了一句。她走出洞外,此时仍是白天,不过是第二日的白天了。
“对不起。”白月时突然道歉。
苏立回头:“干嘛道歉?”
“我不应该未经允许对你……”白月时视线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还记得苏立之前亲他又道歉的事。
他不知道苏立以前生活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只能依靠拙劣地模仿她的行为,试图融入她所接受的文化。
苏立睫毛一颤,她轻笑了一声:“没关系,你也是为了救我。”
白月时目光愈加深沉:“你原大可不必对我如此这般。”
苏立看下洞外,背对白月时。
她当然知道自己没必要用自己的性命换白月时的眼睛。之所以能答应吃药,不过是因为系统没有给出提示。
换言之,她不过是在做一件成本很低的生意。
“我这属于是以德报怨了。”苏立顺着白月时的话,语气轻飘飘,“你还想要杀我吗?”
白月时沉吟许久,才道:“你是怕我杀你,才如此对我?”
“不是。”苏立应道。
白月时眸色变得柔和。
“我想交换你的秘密。”苏立又道。
白月时怔然。
“当然了,强扭的瓜也不甜。”苏立意有所指,转身回到床上坐着,“你就当我对你好是没有理由呗。”
白月时走到她面前,盘腿坐下。
苏立坐的床稍高,一下便需要收起下巴看他,又有了居高临下的气势。
“何必大费周章。”白月时的语调轻到像是无奈叹出的气。
“之前想杀你,是以为你是我的弑母仇人。”
苏立歪头想了想,记忆里似乎没有这个剧情。
白月时看出她的疑惑,颔首道:“我知你以前师从辉月。杀我母亲的,是辉月派掌门。”
苏立不动声色,脑海中又将辉月的记忆调看了一遍。
“我从小就没见过母亲,父亲对她讳莫如深。我多次辗转打听,才知道母亲原是凡间大户人家的小姐,便理解了父亲的保留,不再探究母亲的事……”
仙魔两立,人魔又何尝不是,更何况他的母亲出身大户,本就有光明生活。
一点一滴零碎的记忆在苏立脑中拼凑起来。
她好像理解了白月时为什么有那么多凡间的好东西,原来不过是借物思人。
“……之后我便专心闭关修炼。再出关时,就听到父亲屠了辉月派的消息。”
“父亲与我说,是辉月派发现了我母亲与他的过往,然后杀了我生母证道。”
“我恨自己没有亲手替母亲报仇,心有遗憾。直到知道辉月还有一人活着,便又有了希望。”
白月时停顿。他没再说后面的事,苏立也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然而,她此时心中尽是诸多疑点。
“在你闭关之前,有没有真正见过你妈……母亲的样子?”苏立问道。
白月时终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
“为不叨扰她的生活,我得知原委后就再也没有想过要去接触她。”
“我父亲一向以作恶为豪,即使真相是母亲死于他手,我也以为他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言下之意,就是知道母亲一事另有端倪。
苏立眸色也沉了下来,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白月时垂眸:“与你真正相处之后,你不似与那些所谓正道之人为伍,故而又去探查了一次……”
“呵,”苏立冷笑一声,“所以你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就要杀了我?”
“如果我实力不如你,不就成了冤魂了?”
白月时神色复杂,终于还是选择和盘托出:“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想要杀你。”
他将想要取血的计划说了一遍。
如释重负。
“白月时,”苏立眼里的沉色稍敛,“你这心眼是十八弯的吧?”
“你现在如愿以偿修上了魔道,是不是半夜睡觉都在笑我蠢呢?”
她摆出一副上当受骗的模样。
“苏掌门,”白月时喊了一声,嘴角扬起淡淡笑意,有些无奈,也有些放任苏立的意思,“我修魔道,不也正中你下怀么。”
苏立语塞,只摸摸鼻子:啊被发现了。这是不是就叫做“我预判了你预判我的预判”?
“咱俩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怪谁。”她理直气壮。
白月时只淡笑而不语。
“那场仙魔大战,你参与了多少?”本着纵横多个世界的经验,苏立直觉这厮绝对不只能扮演一个小配角。
白月时轻咳,掩去眼底的窘迫:“你真是知道不少。”
苏立抿唇,眼里是得逞的笑意:年轻人还是不经诈。
“我只是推波助澜。”白月时说得隐晦。
苏立应得直白:“是你卖了魔族。”
白月时不语,苏立就当他是默认。
“所以仙门才放了你一马。”苏立又道。
白月时还是沉默,脸色死白,一双灰眸了无生机。
洞中静谧,惟有滴水之声,如针入软毡。
苏立只觉气闷,又从床上走了下来。
她很清楚以前的魔族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只是……白月时的立场实在是太微妙了。
他能背叛全族,也可以背叛她。
阳光刺得苏立眯了眼,身上却一点暖意也没有。
她明明记得自己过来是退休养老的,现在看着像是在渡劫。
“好累啊。”她叹了一句,好像透过阳光看到了之前社畜一样的自己,情爱都消耗在了一个又一个世界里,心里只有“挡我者杀”的执念。
此时,苏立不用回头,也知道白月时就站在身后看着自己。
但她想,这样的人不值得成为她的软肋。
“我出去一下。”她扔下一句就走。
白月时嘴唇发白,脸上是连惟一的血色也没有了。
他想完全纯粹,但终究还是对苏立有所保留。
白月时转过身,坐到了床榻上,指尖触上残留的温度。
苏立绕着城外跑起了步。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能比运动更解压了。
“小娘子,跑什么呢?”
一个脸颊长了毛的男人拦住了她,显然是误会了她在逃跑。
苏立停下脚步,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想找一个人。”她一脸无辜。
“找人?”男人走近了她,脸毛也拦不住他神色里的贪婪,“哥哥对这片熟,你要找谁?”
苏立撩起耳边的发丝:“那个人好像是叫送阎罗。”
男人脸色一变,也停住了脚步,“你找他做什么?”
“他说他会保护我,可是昨天就见不到他人了。”苏立认真回答。
男人眼里闪过不屑,狞笑道:“我记得他的娘子是条青蛇,不是你啊?”
“谁说我是他娘子了?”苏立直直看向男人,“他也配?”
男人脸上的狞笑凝住,眼睁睁看着眼前女子身上晕起了光芒,逐渐强大的威压向他袭来。
“扑通”一声,男人不由自主地跪到了地上,嘴巴张大,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苏立收起灵力,玛丽苏光芒消失。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眼神恍惚,喃喃应道:“我叫……我叫宝生。”
苏立俯身,直直盯向宝生的眼:“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家里,你出来做什么?”
“投……投军。”宝生说完,像是惊醒过来,又朝苏立磕头,“我就是想进城谋个职,还请仙人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我也想进城谋个职,也给我讲讲怎么谋呗?”苏立站直了身,居高临下。
宝生只管磕头:“求求放过我吧!求您了!”
苏立沉吟片刻,笑道:“你不敢说,是怕说了之后命会没了,对吗?”
宝生哑口无言,欲哭无泪,后悔不迭:他就该直接往城里跑,好好的怎么敢飘到想打劫!
“你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还不如说了讨我开心,兴许我还能放了你。”
这套说辞在懦弱者前永远有用。
“我说!我说!”
“城主下了新令,只要带着魔丹,就可以进城投军。任何魔丹都可以!如果仙人也想投军,您随随便便杀一个别的妖人就行!”
宝生一边说一边磕头:“我原本就没想伤害仙人!我真心是想给仙人带路找人!都说仙人有好生之德,求您看在我不曾得罪过您的份上,饶我一命!”
苏立扬眉,这厮还真会颠倒黑白、道德绑架。
遗憾的是,一般这种不要脸的人都会活得比较长久。
“行,我不杀你。”苏立将手放到了宝生的头顶。
男人瑟瑟发抖,只觉一股灵力涌向天灵盖——他顿时头痛欲裂!
末了,苏立收起手,淡淡说道:“但我在你脑中种了头痛咒,你会时常感觉到头痛,最终颅裂而亡。”
她自然是在胡说八道,不过是调整了一下他的痛觉神经而已。
宝生当即又是磕头:“谢仙人不杀之恩!还请仙人治我头痛之症,我定随时为您效劳!”
简直是要将苏立夸成了圣医。
“七天后午时,到城里最高的建筑找我。”
宝生“啊”了一声,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苏立向来仁慈。
“斗胆问一句……”宝生语气弱弱,“您去过城里吗?”
“废话。”
当然是没去过了。
苏立脸上维持冷笑,继续说道:“如果这你都做不到,还要你做什么?”
宝生竖起拇指,虚伪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仙人英明。我定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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