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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而复得
深夜,竹林,长廊上。
温琮歇斯底里地狂奔,跌了一跤后又立刻站起,被吓破胆的脸庞僵硬无比,没有一点血色和生气。
中秋满月当空,可她的视线里,月光越来越朦胧。
房门呢?怎么找不见房门?
温琮沿熟悉的道路寻找,却看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地方,长廊也仿佛永远到不了尽头,好似马上就会跌入万丈深渊,昭示她许下的没有结果的愿望。
“阿娘,阿爹……”她哭到快心碎,沉着肩,任由地板被泪水染湿,“……求求你们了……别离开我。”
身后传来殷切呼唤:“琮儿。”
温琮一惊,迫切地转身看,爹娘穿着和中秋当晚同样的衣装,眉眼带笑,与往常一样给她一种温暖的感觉。
愿望成真了!那些人分明就是说谎,爹娘这不还好端端地站着吗?
失而复得的快乐令她兴奋不已,她开心极了,见温之澜向她伸手,大半年没见到父母的思念一瞬间迸发,冲上去就要抱住温之澜。
“阿娘,我……”
灼热的拥抱只收获了满满的虚空,她本想告诉阿娘自己这段时间有多乖、有多听话,又学会了多少道菜,又赚到了多少钱。可随着她的手生生穿过那道虚无,这些话也都被止住了。
“阿娘,阿爹?”温琮迟疑地问。
她尝试性地去摸阿娘的手,从前阿娘是断不会拒绝她的,但这次不同,因为阿娘根本没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牵上的也不是那只干净修长的手,而是像空气一般的幻影,又似人死后化成的魂魄。
再去摸连钧屹,也是如此。
她发懵地绕到两人身前,温之澜温润的容颜依然在,看着她,嗓音也是柔柔的。
“琮儿,爹娘很想你。”
“我,我也很想你们,好想好想你们。”想起这难熬的大半年,温琮不假思索地说出心里话。
“不。”温之澜说,“你与我们不一样。”
温琮一时半会儿没明白,愣了片刻后问道:“阿娘,你说什么?”
温之澜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要回答她的意思。
“爹娘想你,是因为有个问题不明白。”连钧屹终于开口,“今日来寻你,便是想问个清楚。”
“问什么?”
连钧屹手一勾,便和温之澜双双化作飘渺的魂魄,向后荡去。荡着荡着彻底没了影,温琮不甘心地追上去,拐了几道弯,终于在尽头发现了熟悉的房门。
她一脚刚踏上台阶,肩膀就被轻轻拍了下,转身去看却空无一人。
“琮儿,你来了。”
再转回身子,面前竟然是那个白衣女鬼!
身后的绳线支撑着她,白衣女鬼头一顿一顿往右歪,那双和韩舒伶一样的笑眼含着蜜,迫使温琮停下脚步。
急促的期待被打断,温琮瞪着她,如临大敌。
“看到了吗?他们都恨你的。”
“你胡说!”
她猛地将女鬼推开,打开这道门,爹娘肯定就回到自己身边了。
“你为何还是不信我呢?”
温琮没再理她,她期望噩耗是假的,期望爹娘只是与她开个玩笑,此时应该只在屋里面歇歇脚,稍后便会到中堂祭祖,和她共享中秋团圆。
可事实终无法改变,两具还未冰冷的尸体就躺于床榻,嘴角带血,表情平静祥和,任温琮怎么喊怎么推都没有反应。
“琮儿。”身后又是温之澜的声音。
“告诉阿娘,你为什么要害我呢?”
两人的魂魄就飘在温琮身后,温琮回头看见他们的神情,那是在怨她,委屈中夹杂着些许厌恶,是她会从其他异灵人脸上看到的那种。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颤抖着问:“阿娘,你也觉得是我害了你?”
“不是吗?”连钧屹慈爱地看着她,嘴里却十分残忍,“琮儿,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阿爹没照顾好你,害你被欺负,所以你来报复我们吗?”
“阿爹……”
只在一刹那,连钧屹的慈爱被就狰狞取代,咬牙切齿道:“可谁会想照顾你呢?你这般无用,生来就是不吉利的东西,你可知晓我们生下你后有多伤心!如果不是你,你阿翁就不会死,异灵人就不会堕落!我们也不会流落到去勾结蛮敌、沦为叛徒……”
随之温之澜也变得十分狠戾:“对,都是因为你,都是你这个灾星。”
“不是我,不是我!”温琮泪如泉涌,拼命地否定。
“就是你!你是虎族的败类,是异灵人最大的灾祸!你该死,你该死!”
整间房屋都是残忍的咒骂,回声相撞,尖刀般反复割开温琮的伤口。
温琮落魄地冲出房间,女鬼就站在原地等她。
“怎么,我没说错吧?”
“让开!”
女鬼挡住她的去路,又将她推了回去。
她摔在地上,见爹娘手中都拿了把小刀,对着她慢慢举起,猛一转头,女鬼也举着刀,顿时身边充满凄厉的咒骂,几把锋利的刀一并向她袭来。
“呃!”
温琮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硬板床上,浑身都是汗。窗外的阳光从云层中穿过,杂乱的声响说明小摊小贩都已出动,仔细一听那家卖酒糟的正在摆桌子,应该是天刚亮不久。
又做噩梦了。
她揉按太阳穴放松自己,还好,今天她有重要的事情,可不能因此耽误了。
“阿途,这么早啊。”
大清早人们的精神面貌都不错,微风吹着凉爽舒适,很快街道两边的小摊小铺都开了。
“鸡都不叫了,不早了。”
“你们坊里最近很忙吗,怎么一个个都加班加点的,没有一刻闲下。”
“武器那么重要,若想彻底打败蛮敌,自然要拿出闻鸡起舞的架势来。”
温琮随意地跟小摊贩们聊天,从铺子里买了点吃食,简单道别后便惬意地沿云河遛弯。
果然如那人所说,云河小船悠悠,鱼虾争欢,到了秋天便会弥漫桂花香,配上小风自是更加清爽。
又是一阵秋风吹过,温琮“嘶”了一声,捂住胸口。
或许是心理作用,每次她想到韩舒伶,胸口的刀伤就会莫名出现疼痛感,尤其在中秋节前后更甚。每到这时她就会骂自己矫情,该忘的东西忘不掉,痛苦也是活该。
她看着河里还在折腾的鱼虾,见它们把桂花一股脑啄完之后,掰了点剩下的馒头,分成小块投入河中。待最后一块馒头扔下,温琮拐进一条小巷子,不停向里走。
金鏖山是五年前唯一站在她这边的人,为此金大人还被撤了职,被天杀的十城府关起来当奴隶欺负。
对她而言这实在过意不去,如今重逢了金大人,她自是要有意无意照顾着点,那天请人家吃了顿好饭,又顺道驮他回了空明渚,路上听金大人说择日要带她见一重要之人,便爽快约了今天见面。
穿过西边空荡荡的老房子,找到一扇门环上挂着白发的大门,温琮呼出一口气,警惕地推出一个小缝。
院里都被倒下的树和杂草填满了,金鏖山找了棵最粗的树靠在上面,翘个二郎腿吃鸡腿。
“金大人。”温琮推门进入,低低地唤了一声。
金鏖山对她这称呼相当不满:“诶,叫金叔。”
“自打我认识您以来,这话您都说过不下二十遍了。”
“那你也没听啊。”金鏖山把吐出的骨头扔进草堆里,“当年在府里也就算了,如今我已是闲人一个,听见那三个字耳朵就痒,以后可别叫了。”
还是那个德行。想想金鏖山这副似曾相识的样子,温琮会心一笑,拎着酒肉放在金鏖山面前,问他:“这鸡腿您又是从哪赊来的?”
“也就两句话的事,还用得着赊?”
“是吗?”温琮当即把酒肉抱回自己怀里,“既然这么容易,那这些东西我先拿走了,正好这段时间手头不富裕,也算犒劳一下自己。”
“欸欸欸。”金鏖山忙拽住吃食,“你这小鬼可真是变坏了,还学会调侃你金叔我了。”
温琮笑意更深,也找了一个适合依靠的地方,揪出打包好的酱牛肉,看着金鏖山狼吞虎咽的样子,直奔主题。
“那么金叔,你说的重要之人到底在哪里?”
金鏖山吃个不停,灌了一口酒,顾不上跟她多说话。
“马上到。”
“故弄玄虚。”
话音刚落,外头便有人开始敲门。
“瞧瞧,我就说马上到吧。”
金鏖山擦干净手,依旧靠着树干,让门外的人进来。
“到底是谁呀?”
“你自己看。”
温琮心说这人疑神疑鬼,定是带了个恨他一样的酒鬼朋友,在今天一起畅聊一番。
她换上平日的和善微笑,抬眸看去,顿时内心受到巨大震撼,整个人都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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