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爱,四海潮生

作者:风声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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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伤


      杨北念疯了。

      企业自民国时代经营几代至今,杨家一贯为执牛耳者,把握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百分之四十分给与上辈人一同打天下的三家,剩下百分之五,由公司身居要职的分散持有。

      但,今天,传至他一代,

      竟,让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落于外人之手,浑然不自知。

      何等可笑?何等羞辱!

      好,叶家老三,你真是厉害。

      为要我放下警惕,不惜与玉生联手演一出戏,甘心入狱。

      筹谋,示弱,操控,扩张。

      瞒天过海,偷天换日。

      一步步,是怎样惊心。

      悲他堂堂杨家掌舵,一而再的,让一个女子耍弄在手心里!

      笑他自负,一心以为,能,这么,要她把他放在心里。

      帕子捂住嘴巴,忍不住的咳,连带背脊一阵阵的抽动,

      完了,棉质手帕取下,已染上一片红,

      男人在喘粗气,苟延残喘,

      嘴角沾血,眼仁猩红,

      脸,此时只留下狰狞,

      女人,至斯,我怎能,放——过——你……

      ************************************

      子夜,三楼套房。

      老虎嘴上叼截烟屁股,长腿搭在桌上,眼神专注,嘴巴抿起,一手拿块木头,一手持刻刀,小心摆弄,细小的木屑落得一身,浑不在意。

      不多时,蓝姐穿一身丝质浴袍,赤足,走至他身旁,

      “做什么呢?”帮他抖一抖他的衬衣。

      水滴由女人发梢落下,正滴在自己肩胛处,有点凉,“雕点小玩意儿。”嗯一嗯,含糊。

      蓝姐微一笑,偎在他肩上,仔细看一看,

      “很像。”一刀一刀,用了情,用了心,方才雕出这般的眉,这般的眼,这般的笑,堪似眼前人。

      刀一顿,他眉头拧拧,活动活动腕子,继续,

      “往后……”呢喃一句,在嘴边,“总想着给她,留点什么。”

      她不再讲话,靠在他硬扎的肩上,闻他身上有些呛人的烟草气息,良久,说,

      “你会后悔。”语气轻,却是肯定句,

      他舍不得她,

      他,打心里不会舍得她的。

      他没停下手上的活,细细勾出女子的凤眼,吹一口气,

      “我和她,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我打一开始是晓得的。”

      “可,不同道咋的,哪个讲不同道的,不能躺一个被窝了?”

      “日子是老子要活的,合了心意,咋整要不得?”

      “这回她进去,我想了许多。”

      “活着活着,争这个,争那个,不如图个平安。”

      “真的,不瞒你,我想着,这遭要是她能迈过,老子真能退出江湖,自此,守着她,安分去过后半辈子。”

      一口气,讲了这么多,

      男人吐口气,“可,倒了,不是一条道上……”

      她的,他看不懂,猜不透,只得一味痴傻着,干着急,一头撞在南墙上,破了头,淌了血,才晓得,一切,不过是她搬上的一台戏。

      他不知道,他不需知道,

      因为他的狼狈,他的惶急,他的可笑,放在那里,是很好,

      如此真,帮她将对头乖乖引上勾……

      彼时,他咧开嘴巴笑笑,眼角微微下垂,

      有啥大不了?这些事事儿,放在一大老爷们儿眼里,毛毛雨了。

      可惜,事与愿违。

      她官司打赢那天,他是在的,坐在为首一辆车中,斜眼看着。

      镁光灯闪个不停,记者争先恐后陷入疯狂,十多辆警车现场维持秩序,

      风口浪尖上,那名女子,清雅依旧,自负依旧,嘴角风轻云淡的笑,依旧,

      仿若,坐拥天下……

      是怎样一个人?

      他看着,看着,心口一阵细碎的钝痛,

      她好,够了。

      于是堪堪,收回目光,锃亮的蛇皮鞋踢一脚驾驶座,“走。”

      不能见她,真的,

      怕啥?他不晓得,只是,不能见她……

      他安静的雕着,专心的样子,像是天下再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

      锋利的刻刀微侧,仔细刻她的嘴巴,

      下一秒,偏了,没能收住力,一下在食指上划出一条很深的口子,

      血,蜿蜒而下,滴答滴答往地毯里砸。

      蓝姐忍不住抽口气,忙起身,去拿医药箱。

      老虎眼微微睁大,盯着手指上的伤口,一时,竟慌了神。

      怎么?

      要,出事……

      豁然起身,已具雏形的木雕掉在地上。

      眼微微泛红,他一把拿过手机,不管淌血的手,开机,调出‘宝宝’的号。

      宝宝,接电话,乖,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两秒后。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

      “我不听这些。”纯白的英菲尼迪在飞驰,成粲扣上耳机,把持方向盘,眉沟壑一般隆起,一贯俊雅的脸上竟,现出一抹困兽似的狞色,

      “说,情况。”打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轻微脑震荡,几处挫伤、骨裂,多处擦伤,左手手腕粉碎性骨折,和……”顿,“小产。”

      怔住,“她,可知道?”

      “看样子,事前,该是不知情。”

      喉咙一瞬哽住,他觉得有些窒息,只得降下玻璃,

      让风,猎猎撕打自己,

      久久,“给她打镇定剂,另外,给她几枚硬币,必要时,用绳子绑住她。”甚至,不惜在人前放下傲气,“在我到之前,一定要看紧她,请求你。”

      “可……”

      “她有抑郁症史。”

      扣下电话,男人抿起嘴巴,手心忍不住,冒出细密的汗,

      呼吸不均匀,掌心濡湿,开始,微微的抖起。

      他点上一根烟,放在嘴上,吸几口,

      然后,取下,生生按在腕子上。

      烧焦皮肉,冒淡淡的烟,一生,烙下印记。

      看也不看,想也不想,他没有一点表情,

      要自己,保持冷静……

      不要出事,菲子,听着,你不能出事,

      因为,我不准。

      ****************************************

      是,怎样一派样子。

      叶雨桐觉得他一生,没有一回,如此时一般,

      痛,怒,悲,愤……盘踞在心口上,一分一寸,生了纠结的根,叫他吸一口气,都是撕不开的沉重。

      久久,他在病房门口,没迈开一步,是,没能迈开一步,

      微微张开嘴巴,却,讲不出一个字。

      眼中,有干净的病床,清雅的百合花,医疗器械冰冷的‘嘀嗒’声,冒起一串串气泡的点滴。

      小小一个她,穿病号服,显得愈发清瘦,

      脸很白,眉梢处有擦伤,绷带缠在头上,左手吊起,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这时,正蜷在一边,微躬背脊,右手把玩一枚硬币,

      移走、翻转,难度大,花样不断,一场华丽的表演,

      光斜扫在脸上,冷而不加修饰的眉,狭长的眼,单薄的嘴巴,像,艺术品。

      叶少爷一步一步,停在她身边,俯身,小心着叫,

      “三儿。”

      没回应。

      “三儿。”叶雨桐躬下身,要自己,扯起嘴角,放柔了声音,“是哥。”

      没反应,她专心看指间飞转的硬币,飞扬起的眼,像年少时分,锋芒且不服管束的样子。

      他眼一垂,看向她腕子上一枚烫伤,一秒后,再也没有办法装,

      泪,眨眼要落下,

      “怎么回事!”他摸一把脸,吼,一对凤眼凶悍吊起。

      窗边,年轻男人侧着脸,光,在眼下打出淡淡的影子,

      “发病时,她试着挣扎,要自己冷静。”微拉下袖口,不着痕迹,

      想,这么个坏习惯,怎么也让她学了去。

      叶雨桐红了眼,喘几口粗气,才敢再对她讲话,

      “三儿……”哄她,“乖,别吓哥啊,嗯?”

      这回,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

      女子抬起头,看他润湿的眼角,眼仁中,似乎有光走过,

      举手,指尖碰一碰男人的眼,

      确定那里,没有东西淌下,然后收回,继续专心于钱币。

      窒息。

      沉默。

      叶家少爷再也讲不出一个字,怕,真的要哭出声。

      叶家老三,皇城脚下,怎样一个风流人物,

      风光,荣耀,名誉,惦念……哪样不是她的?

      大小战役,哪回不是她胜?

      二十六年,一直不识‘败退’滋味的活着。

      这么个人,怎么会,怎么能,被—打—败……

      缓慢吐一口气,窗边的男子背过身,

      面迎向光,仰起颈子,他禁不住,微微眯起了眼,

      “叫他来吧。”顿一下,这样讲,

      “菲子在等他。”

      ****************************************

      要,怎样……

      怎么讲呢?

      直至很多年后,他仍难以坦然回忆那天的情景。

      赶至医院时,他开敞着衬衫,长裤皱巴,眼泛着红,汗沿刀削出的下巴往下淌,一身狼狈。

      叶雨桐没话讲,上前几步,

      一拳,照着男人的眼角冲去,去势猛、力道大,一看即知是练家子的手笔。

      硬碰硬。

      莫天虎不吱声,也不躲,生生受下,身子踉跄后退两步,

      嘴角裂开,舔一舔,有血的腥味。

      叶少爷紧随上,一拳,接着一拳,眉角、下颚、小腹……处处是要害,让人痛进骨子里。

      “我给过你忠告。”声调缓慢,听不出内心所想,“为什么不听?嗯?”砰,再是一拳,震得骨骼在响。

      他是他哥,打小,宠她,宝贝着她,生怕有得一点不妥。

      如今,她嫁了人,

      他一旁看着,要他,好生待她,小心护着她,

      可,是怎样……

      这男人,没能让她平安。

      那边,那个为人誉为‘九省第一拳’的男人,此刻,痴傻在那里,

      瞪起眼,紧抿嘴巴,不躲,不倒,任他拳脚相加。

      有人说,风口浪尖上,记者守着,仇家恨着,她不该出门。

      有人说,她晓得,也承诺了,这些天会安分留在家里。

      又有人说,她,那天,为了去找他……

      再是一记重拳,

      半道,却叫一只有力的手截住。

      成粲扣着他的腕子,看一看面上挂上不少伤的男人,“够了。”

      叶雨桐才肯收回腕子,平复了喘息,

      叼烟在嘴上,斜倚在窗边,不看他,不再发一言。

      成粲手握在冰凉的把手上,开了门。

      老虎看看他,摸一把嘴上的血,整平领子,这才迈开长腿,进门。

      ****************************************

      “宝宝。”

      “你看着我。”

      “是我,你看清楚。”

      “过来,到我这里来。”

      “嗯,我不生气。”

      “我不骂你。”

      “好,我也不哄你。”

      “你听话,哭,哭出来……对。”

      “往后记得,哭给我看,不丢脸。”

      “我?我是男人,咋能哭?”

      “嗯?这个?”

      “没呢,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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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我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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