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辞【上部『微ＧＢ』】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唯有沈霜序手握已然光洁如新的松风刺，对着躲在楼梯下的掌柜淡定说道，“掌柜的，八十绿洲是我哥哥所有，现在总没有异议了吧？”

　　掌柜的完全说不出话来，惊骇地看着沈霜序频频点头。

　　大堂里乱糟糟的，血腥气弥漫，沈霜序拉起楚星辞，趁乱跑出去。

　　消息迅速传开，灵镇一宅的护卫比沈霜序想的要多，从四面八方堵截他们。沈霜序有种捅了贼窝的感觉，不敢恋战，当即拿出两张隐身符拍在两人身上，跑出绿洲，看不到追赶之人，才停下来。

　　她所持的隐身符时效甚短，且耗损多，两个人很快现形，沈霜序心知这事情不会就此罢休，恐怕还得想好应对之策。

　　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糟了，你的骆驼忘牵出来。”沈霜序将发髻上的松风簪扶正，突然想起大美人要优哉游哉骑骆驼的。

　　她原先无法理解为什么楚楚公子不用法器飞行，方才拉他跑的时候才察觉他伤了灵脉，还挺严重的，若不是沈霜序助他，两个人根本跑不出如南镇。以致沈霜序此刻都觉得十分疲累。

　　总之，照这个情况，楚楚美人还得骑骆驼吧。

　　“无妨，本就是我捡的。”楚星辞不以为然，“你若不急，我们慢慢走便是。”

　　“也好。我那头小骆驼，也是死人堆里捡的。”就是有点可惜，骑了大半日，还给它喂过自己灵戒里之前留存的灵草，多少有点感情了。

　　夜幕已深，四野茫茫，漠上星空浩瀚如海。

　　沈霜序笑道，“幸亏我们蒙面遮脸，无人认识，他们寻衅滋事都找不到人去。”

　　楚星辞却道，“我刚买下八十绿，如果那少爷和孤日城脱不了干系，贺兰家的人大概要去那里守着了。”

　　沈霜序刚才出手保护他，人设已然崩的一套糊涂，即使找补也无济于事，干脆自圆其说，好将形象的反差平稳过渡，于是轻声安慰道，“怕什么，出门在外，谁还没些防身的本事，从今往后，哥哥的安危由我来守护，但凡我活着，必叫你毫发无损。”

　　自然，说这些的时候，神情真诚，温柔，沈霜序考虑片刻，又加上一份甜美。

　　楚星辞浅浅一叹，摘下幕笠，垂眸道，“姑娘，看样子我们得好好谈谈了。”

　　沈霜序忍不住盯着他俊美容颜，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转过头去，很开心，但磕磕巴巴的笑：“季商哥哥，你……想谈什么”

　　楚星辞道，“就谈谈你和你季商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你.....你不会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吧？”沈霜序暗叹自己临场发挥的水平是越来越厉害了。

　　“我不是季商。不管你信不信，”楚星辞淡然道，“不过现在，你的所作所为却令我怀疑。你之前种种，不像作假，可见你对你哥哥感情很深。既然如此，那就说说你和你哥的事情，也或许，我就是你说的季商哥哥而不自知呢。”

　　沈霜序扶额，纠结起来。这位姓楚的楚楚动人的公子当然不是季商，她和莫须有的季商，肯定还得往下编，“哥哥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难不成都想不起来了？”

　　楚星辞摇头，“我前一阵子受过重伤，修行滞涩，忘了些事情，不知道和你哥哥有没有关系。”

　　沈霜序暗道那肯定是没有关系的啦。嘴上却说“修行之人常有这事，定是什么术法修炼使灵脉遇阻，导致识海淤堵，遗忘部分前尘往事，我也有过这种经历。以后如能通脉进阶突破，慢慢就想起来了。”

　　“也不无道理。我们之间，或许有万分之一的机缘。”楚星辞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世上相像之人数不胜数，实在不必对我抱太大期望。”

　　大漠如雪，弯月如钩，清辉红影绰约，虽然说了那样的话，楚星辞对她不再是冷处理，沈霜序压着看美人时不自觉加快的心跳，控制住想和楚楚公子立刻大双修的冲动，继续她的表演，“我也明白的。但是若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只是.....我和哥哥.......说来话长。”

　　“不着急，我现在有时间听。”

　　他们边走边聊。沈霜序轻叹一声，说道，“我和哥哥异父异母，我们两家从前交好，因此自幼定下婚约。后来我家中变故，哥哥便奉父母命接我回家，我们算是.......青梅竹马。”

　　楚星辞便道：“所以不是亲兄妹啊，怪不得……，.然后呢？”

　　“我们虽是一起长大。哥哥对我却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爱，说这婚约违背了本身意愿，做不得数。只养父养母不同意，说就认我做儿媳。我虽有意成全哥哥，却是要报答养父母之恩的，自然要听从长辈安排。”

　　“然后你哥哥.......离家出走了？”楚星辞道。

　　沈霜序赞叹，看样子这个故事的逻辑很流畅啊，便补充道，“是啊。哥哥道心明确，志在天下，更以寻找忘归刀谱为由，离家远游，只数年未归，后来养父母故去，小妹无依无靠，受不得族人乡亲说三道四上门欺负，无奈之下变卖家中薄产，只留陈旧故居托大伯守着。从此离家四处漂泊，一边修行，一边寻找哥哥。”

　　“你一定吃了许多苦。”楚星辞叹道。

　　“只要能找到哥哥，吃再多苦我也是愿意的。”沈霜序虔诚表态。

　　“......若是这样的话，你以后意识到认错哥哥，岂非更难过？”楚星辞解释道。

　　“季商哥哥，你不认我无非是觉得我对你摆脱不了情/爱。自你离家，我便不再妄想你会喜欢我，可我如今也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你别丢下我啊。”

　　沈霜序说着，有些哽咽，情绪酝酿到位，忍不住上前，靠在楚星辞怀里，轻声哭泣道，“哥哥，我们不做夫妻，难道连兄妹都做不了么？”

　　这一次，楚星辞没有推开沈霜序。他大概在推与不推之间，犹豫了一下，始终笔直的站着，任由沈霜序靠在他怀里。

　　楚楚美人的身上有淡淡的好闻的香味，沈霜序窃喜之余，恼恨自己的心跳声过于明显，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于是放大哭泣的动作，加以遮盖。

　　楚星辞忍了片刻，终是推开沈霜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哥哥，我是沈霜.....，.......霜霜啊。”沈霜序被自己的嗲音给膈应到，严重怀疑是不是戏太过。

　　楚星辞显然没在意这些，浅浅一叹，“你既然认定了，要不然.......你先跟我走吧。”

　　他们并肩而行，默默不语，漠上沙坡连绵如画，月下足迹浅浅温柔。

　　两人在不邪道上走了很久。依然没有用法器飞行。楚星辞主动解释他如动用灵力，会加重旧伤。索性两人都封闭灵脉，也方便即使有人追寻，也不易察觉。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到达了八十绿，契约令上有打开禁制的符牌，楚星辞取下来，镶嵌在法阵上，八十绿的入口便打开了。

　　进去之后，八十绿法阵复原，无丝无缝。楚星辞依照契约令说明，转动符牌，八十绿隐匿，连同防御法阵一起在天河水岸消失，这就等于，他们的行踪暂时不会被人察觉。即便来了高境的对手，天河水岸绿地无数，光找也得找半天。且法阵变幻，很难找到入口，除非从里面打开，否则便是灵镇一宅卖地盘的，也搞不清楚他们在哪里。

　　抛开灵镇一宅的欺诈，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八十绿卖的如此之贵的原因 。

　　沈霜序对八十绿本没什么概念，如今放眼望去，绿洲内青草遍地，野花盛开，时有蝴蝶飞舞，和草丛里受惊窜出去的小动物。东南方向有片小灵湖，占地近三亩，其余散布几处红柳绿杨做点缀，除此之外，再无特别之处，总得来说，像那种盛夏时节绿草茵茵的牧场。

　　八十绿美则美矣，但也没有特别惊艳。沈霜序想，她从前大概见识过许多修炼道场，所以感官略显麻木。而荒漠里的人背靠黄沙面朝天，连吃水都有些困难，自然觉得这样的绿洲胜似仙境。

　　沈霜序陪着楚星辞大致看了看，简单附和几句对八十绿的赞美。因为奔波许久，偷偷打个哈欠，这一举动被楚星辞察觉，他道，“我要运功疗伤，你自便。”

　　说着，便置身于小灵湖中，给自己设置结界，以雾气包裹全身，时有灵气溢出，又溶于水中，周遭除了风吹鸟鸣花草香，再无其他干扰。

　　沈霜序忍不住腹诽，“都不用.......脱衣服的吗？”

　　又想起之前杀人，红衣上沾了脏点，还出了汗，也该好好洗洗了。这样大的灵湖，洗个澡十分便利。

　　沈霜序站在灵湖另一边，摘下头巾面纱脱衣下水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楚星辞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自己长的美，所以没有他好看的人引不起他的兴趣？

　　可这世间男男女女都算上，比他好看的，又有几人呢？

　　爱美之心，人之常情。沈霜序想起从前在某个话本上读到的一见钟情，故事中的女子摘下面纱容貌惊为天人，令无数男子仰慕，也令主角神魂颠倒，后来女子死了，那公子很是伤情，虽然另娶她人，但余生念念不忘，成就美好白月光。

　　临仙女修们常说，所谓一见钟情，无非见色起意。沈霜序竟觉得有点道理。

　　问题在于，她对楚楚一见钟情，但楚楚可不是。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沈霜序都是芸芸众美中平凡的一员，恰如淹没在诸多修行道场中的八十绿一样，无法让人刻骨铭心，念念不忘。

　　沈霜序既没有什么惊艳众生之姿，也从未曾想过靠脸吃饭。为了进阶突破，现在却不得不考虑这件事情了。所以说，美丽和强大，哪个更能打动楚楚美人呢？她刚为他杀了人，他也就是淡淡的，没有感动到死去活来。显然要打动他，恐怕得在姿容上想想办法。

　　幸好灵戒里存有一颗美颜丹，虽说放了很久，尚且能用。那还是仙草堂的好友柳栖迟赠与她的，只因为是柳宗师本人亲自试炼成功的美颜丹，便赠与她分享。可惜这世上的美颜丹，不管是哪门哪派所出，都如同隐身符一样，有时效性，无非长短的区别。

　　沈霜序尚且记得柳栖迟说过的话。吞下柳氏美颜丹以后，一月之内，肤色五官都会有不同程度的美化，能遮盖一切缺点，令姿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简直不要太美。

　　沈霜序曾亲眼见证柳栖迟吞下美颜丹的样子，肤如凝脂，色如秋月，眉眼间风情万种。别说男子，便是沈霜序本人都有点心动了。

　　沈霜序在湖水里闭目养神，放任踏雪在草地里玩耍，飞扑周遭落停的小鸟，看见偶尔跑过去的小野兔，又撒爪子去追。

　　等泡的差不多了，洗去满身尘埃，再上岸，受水生灵气浸染过的躯体神清气爽，连心情都十分愉悦，看来这湖还是有点用的，尤其是她这样有水系灵根的修士，十分友好。

　　若真如此，可得趁这段时间好好用用。

　　沈霜序换好新衣裙，一边梳头发，一边瞄着动也不动的楚星辞，毫不犹豫的吞下美颜丹。等美人调息结束，睁眼看到她，肯定不会再无视她了。

　　虽说丹药时效只有一月，大双修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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