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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到了酒店之后,时鸣和曾轶商量好尽快动身回Y城。不过在这之前,时鸣说要去看一个初中同学,让曾轶在酒店等他。
曾轶本来也想去,但被时鸣明确拒绝之后,也只好嘟哝两句不满继续躺床上玩游戏。
时鸣独自出了门,打了车却不是要去看同学。这是个幌子,他在C城也根本没有要好的同学。
他是要去墓地,他想一个人看看他妈妈。
路过花店的时候,时鸣下车买了一束向日葵,那是他妈妈最喜欢的花。
过了大概四十来分钟,出租车终于到了目的地。
时鸣付钱下了车,捧着向日葵去了尤楚华的墓碑前。
墓碑上镌刻着“故女尤楚华之墓”几个大字,这是尤爱国当年替女儿立的碑,他不愿让时家人再沾染女儿最后的栖息之所。
时鸣蹲身而下,轻轻地将那捧向日葵放在墓碑前,久久地望着墓碑上那张陶像打印的黑白相片,轻轻唤了一声:“妈妈。”
黑白相片中的尤楚华不会再老去,她灿烂地笑着,双眼弯成温柔的弧度,似乎在回应儿子的轻唤。
时鸣回到青口巷的时候,是一个中午,尤爱国窝在老旧但整洁的客厅沙发上打盹。
开门声将他惊醒,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双眼,望向门口,看到了自己的外孙。
尤爱国忙迎上去,接过时鸣手中的行李,关切地问这问那:“小时,回来怎么也不和阿公说一声?我好去车站接你。你奶奶的葬礼办完了?你爸爸没为难你吧?”
时鸣有些累,但还是一一作答。
尤爱国惊觉自己嘴太多了,也不给孩子喘口气,说着就去厨房热他早上刚煲的瘦肉粥。
时鸣把行李拧上楼,从里头拿出顶保暖帽下了楼。
尤爱国在厨房里吆喝:“小时,粥马上好,稍稍坐会儿。”
时鸣把手背在身后,说:“阿公,你过来。”
看他神秘兮兮的,尤爱国还是凑了过来。
时鸣从身后拿出那顶黑色的保暖帽,说:“阿公,新年礼物。”那是他临行前,在C城约曾轶一块儿去买的。
尤爱国望着那顶帽子,心里欢喜得很,满脸笑容地接过那顶帽子,带在头上刚刚好,眼里竟渗出一点泪花。
他忙摘下帽子扔时鸣手上,迅速转过身往厨房去,嘴上只是说:“放阿公房里吧,出来喝粥。”手里却在偷偷抹泪。
时鸣放了帽子,到餐桌前坐他阿公对面,爷孙俩一块儿喝粥,他心里终于有了种安定的感觉。
曾轶到家的时候很不巧,曾老爷子正坐在餐桌前喝汤,冬天日短,他中午也不大想吃多,特地让阮一程煲了鲫鱼汤。
爷俩算是当头撞上了,这也意味着,阮一程没办法第一时间串通曾轶,替曾维临圆谎。
多日不见的曾轶此时就出现在自己眼前,曾老爷子一把放下手中的汤勺,拐杖也顾不得拿,颤巍着走过去,像看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地看着自己孙子,半晌才道:“小轶回来了?真的是小轶回来了?”
曾轶忙说:“爷,是我。”
曾老爷子喜出望外,伸出苍老的双手捧着孙子的脸,又将其整个人抱住,在终于获得实感之后,才愿放开他。
老爷子笑着埋怨道:“哼,一声不吭地就跑了,三亚好玩儿吗?虹玉还好吧?妹妹长高没有?”
一连串的问句几乎让曾轶瞬间呆住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不是去C城了吗?他还留了字条的好不?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他爷应该还不知道他去了C城呢,至于去什么三亚,八成是他爸糊弄他爷的。
曾轶干脆顺着老爷子的话随机应变道:“挺好玩儿的,爷,三亚可暖和了,小姑是越来越漂亮,妹妹都快赶上我了。”
阮一程听他这么说,也算放了心。
老爷子拍拍他的肩,笑:“你小子,就会唬我开心。”
曾轶也笑,为了结束这个话题,赶忙从行李箱里拿出他在C城时买给他爷的礼物。
是条灰色的围巾,老爷子收到的时候别提多乐了。
曾轶摸摸肚子,说:“爷,我饿了,有饭没。”
阮一程忙说:“厨房还有汤,先喝点儿吧,我马上去做饭。”
一听有汤喝,曾轶立马钻厨房里边儿偷吃去了。
阮一程忙跟过去,示意他小心砂锅盖烫手,又拿出碗盛了一碗乳白的鱼汤给他垫肚。
曾轶两三口喝完一碗汤,阮一程忽然说:“小轶,还好你激灵,不然你爸爸又要挨训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你爷爷和爸爸都很挂念你。”
得,他果然没猜错,他去三亚这种鬼话一准是他爸忽悠他爷的。
曾轶心里直哼哼,虽说他爸也是为他擅自离家找补,但他一点儿也不想对曾维临感恩戴德。
他不咸不淡地扔了句:“他挨训是他活该,他干的挨训事儿可太多了。”上楼去了。
回家之后,曾轶算是彻底没了人权自由。曾维临回家给他一顿训,看起来是真挺生气。直到开学那天,他才好不容易得到解脱。
开学第二天正式上课,曾轶课桌里就收到了别人的情书,他全扔了。
下午体育课下了点儿小雨,老师安排让在体育馆自由活动。他本来在打篮球,打到一半儿有人提醒他,他扔了篮球才发现是别班的一个女生找他。
挺漂亮的女生,他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人家叫他到体育馆角落,球场男生们的目光都被他俩吸引了,但这是曾轶,他们学校校霸,大家虽然心里七嘴八舌,但谁都不敢就地谈论。
女生在角落停下步子,深吸一口气,酝酿一番,亲口和他说了声喜欢。
曾轶若有所思,懵懵地说:“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女生已经伤心地逃走了。
曾轶反复琢磨着他那句拒人的话,望见了呆在体育馆另一个角落的时鸣。
他刚才说他有对象了,其实是脱口而出,甚至未经大脑思考,这会儿回想起来,想到的对象竟是时鸣。
他撇撇嘴,有点儿伤脑筋。
球场上有人叫他:“轶哥,还打球不?”
曾轶冲那人招招手,跑过去示意人传球给他。
他一直打球到下课,回教室的路上,忽然想起了年底他在C城和时鸣在酒店呆的第一晚的情形。
他那时候头昏脑涨,思绪混乱,完全忘了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这会儿他全想起来了,他想起来在漆黑的房间里,他和时鸣躺在一张床上,他凑近人家亲了上去,他还……他还和人家说了喜欢。
他想,他是真的喜欢上时鸣了。
他会不自觉地想靠近他,想亲他,想让他知道自己心里在意着他。有人试图接近他时,他想的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时鸣。
他不再只是因为嫌麻烦和不喜欢而拒绝别人的告白,他开始因为一个人而去拒绝其他人。
可是,那个人没有给过他回应。
接受还是拒绝,时鸣甚至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他像没事人一样略过了曾轶昏迷前说过的喜欢。
“唉!”曾轶无奈地叹了口气,到教室时,上课铃刚好响了起来。
时鸣已经坐在课桌前,早早地拿出了这堂课要用到的书。
曾轶在他旁边坐下来,趁老师还没来,他开始旁敲侧击:“鸣鸣,咱俩一块儿住酒店那会儿,我发烧那天晚上,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比较重要的话?”
时鸣立刻想到了那晚他亲自己额头的事,只觉得耳根一热,但依旧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曾轶注意到他白皙耳根的一抹红,心里有些得意,知道他是故意不记得的,他的鸣鸣就是太害羞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都已经这么久了。
他从捡到时鸣给他的那封情书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等了一年,还没等到时鸣给他告白,他早就习惯了。
他们好学生嘛,是这样的啦!
从前曾轶还不喜欢时鸣,捡到那封情书也只是出于好奇,好奇这样的人,明明不曾和自己有过什么交集,却会喜欢上自己。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在一起经历了很多,最最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好像也喜欢上时鸣了。
既然是两情相悦,那谁先说喜欢都显得无足轻重,重要的是得赶紧把事情挑明。他其实已经有些憋不住了,他怕他一直不出手,他的鸣鸣对他暗恋的那点儿感情,会淡去。
好容易憋到周五放学,刚一到家,曾轶就把自己关房间里,拿出一张他找好兄弟们要来的信纸放在书桌上,罕见地拿出了名叫钢笔的东西。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该怎么写情书。这会儿他开始意识到从前那些女生给他的情书是多么重要了,要是他当初能耐着性子看完哪怕一两封,今天这个情书写起来是不是就简单得多呢?
靠,他完全不会写,他看到纸笔就犯困。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该写些什么,干脆翻出之前捡到的时鸣暗恋他的证据。他打开那封曾被他捏得皱巴巴,展平后又小心收藏的情书,反复观摩时鸣的字体和心意。
信的内容是那样简洁,却深深地烙进了他的心里。
终于,曾轶心里灵机一动,他也照着这封情书,在信纸上写下“我喜欢你,时鸣”六个大字。
除了他的字要幼稚些,心意完全是一样的。
主打一个简单但直击灵魂深处。
周六一早,曾轶把两封情书都揣兜里,早饭也没吃就出了门。
雾蒙蒙的晨路上,他骑着他那辆昂贵炫酷的摩托车,心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紧张。
曾轶把车开到青口巷,走进巷子,又跑去扒拉时鸣家窗户。
虽说有了上次爬树的经验,可这次他丝毫不觉得得心应手,反而一颗心绷得更紧。
心似乎栓在了腿上,要那般小心翼翼,生怕腿一软,心跟着腿一块儿摔下去,瘸了。
他终于爬上了那颗槐树的枝干,一张脸凑到二楼那个窗玻璃外。
窗帘没拉,时鸣那会儿正在房间里,对着窗户的方向扣毛衣扣子。他不经意间瞥见窗外的曾轶,又被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时鸣打开窗户,习惯了似的对他说:“你怎么又扒我窗户,有什么事儿不能正大光明来我家吗?”
曾轶心虚,但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在树上站着,心里又紧张忙慌的,只是匆匆从兜里掏出情书,把手探入窗内。
时鸣注意到他手上的物件,问:“这是什么?”
曾轶扬扬下巴,示意他:“手伸过来。”
时鸣把手凑到窗边,曾轶把手里那封情书死死地塞时鸣手里,咬牙切齿道:“你可真能憋,我憋不住啦!”
时鸣一头雾水地望着他,只听曾轶继续说:“等我走了你再看。”他说着就要下树,动腿前不忘又提醒道,“先收起来,记住,我走了再打开。”
时鸣点点头,只听到闷闷的落地声,他靠近窗户往下看,发现曾轶已经跳到了院子外,头也不回地走了。
确定曾轶真的走了之后,时鸣这才想起手上拿着的那样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个被捏的皱巴巴后又被展平过的信封,信封的封口处还贴着一张蝉栖树叶的贴纸。
那个贴纸实在眼熟,时鸣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狐疑地打开这个信封,摊开白色信纸,发现这是封极其简短的情书。简短到只写了六个漂亮的楷体字——我喜欢你,曾轶。
时鸣忽然恍然大悟。
这封情书,似乎是一年前别人错送给他的那一封。
他知道那是写给曾轶的,他本来准备找机会还给曾轶,但后来情书不见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可奇怪的是,这封情书怎么会在曾轶那里呢?他又为什么非要把别人写给他的情书交给自己呢?
时鸣茫然地望着书桌上摊开的信纸,发起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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