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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
上周六抽空回趟家。秦岭里我最要写那些白房子。粉白的墙壁,人字形的屋顶(可见经常下雨),灰色的整齐的瓦(一春梦雨常飘瓦,或东风飘兮神灵雨),飞檐。人家门前都干净,细细的沙土铺平。一片小叶子袅袅地飘落。这样的房子与背后绿的群山,脚畔潺湲的河,是和谐了。
周日回西安,外公寿辰。拉着外婆的枯干的小手,慢慢走去饭店,路过五味十字,冰窖巷的天主教正做礼拜,好多人围着一片精致的绣花白布做的幡在院子里走。外婆像小孩一样站住看了一会。冰窖巷……是古时候王孙贵族存冰的地方吗?到了夏天,奢侈地享用。现在是平民的天下了,薛家凉皮,潮州菜,理发店,还有小磨香油店——城里寸土寸金,倒还有这样古老的事物?店里黑咕隆咚的,真有磨,滴滴芝麻花生榨的暗黄的油装在玻璃瓶里。想必还有一批老主顾。砂锅店前,一个十三四岁的送外卖的男孩,拎着滚烫的一塑料袋米线之类的汤水,站住回头听店主还有几句吩咐。他身上都城市化了,横纹T恤和短裤,只有脚上穿着一双方口布鞋。一针一线纳出来的鞋,帮子染上了厚厚的乌黑油污泥污。头发长了,缕缕快伸进眼睛里。那是一对疲惫驯顺的眼。
饭店大堂里站着两个年轻漂亮的现代女孩,一个带着帽子和墨镜,一个上穿轻薄的白色韩版宽T,透出黑色内衣,下面竟是一条靛蓝紧身及小腿的半长裙,开着旗袍一样的侧线。靛蓝薄旗袍的一半……这一丝丝古典与潮的结合,好看的很特别。
席上外公说:对不起大家啊!每年跑远路、花钱、搞这一出!这次我们也要改革,不敬酒了!大家都笑了。
周二,到宝鸡采访。烈日下的田地比回商洛路上看到的宽阔一些,玉米还没抽穗吗?不记得一乍长的玉米穗是什么味。宝鸡还是那么干净,滨河路湿湿润润的。路过一家“阿婆粥饼店”,觉得名字很特别,不禁记住了。粥饼店,像是宋明时的店名不?下有小字:炭火炒菜云云。
到宾馆放好行李,走出去找东西吃。行人稀少,小吃店都拉着卷闸门——难道都因为人少而关门大吉了?最后才知道是停电了。小店都干净,像新开的一样。迎面走来的女孩子,看上去比西安的要宁静些,皮肤白皙。秦娥……
对过一家离婚事务所的门上血淋淋上书“离婚”两大字,紧邻的小楼却缠红涂绿喜气洋洋的,是“上花轿婚纱摄影”。坐计程车回程的时候,看见淡绿的渭河,波纹粼粼的,忽然被一个橡皮坝剪断了,几缕脏水像污浊的幽魂流淌,下河岸杂草丛生。让人有些无言。自然的尊严……
这两天天气更热了,早晨出门,太阳明晃晃地晒着。世界白热化了。细蓝白纹连身长裙里是一位还算年轻的老板娘,正像美女蛇一样曲着线条,奋力往开掀她的内衣店的卷闸门,小推车里打折的花花绿绿的蕾丝们最先得见天日。
一个爷爷在后面走,小孙子迈着软软嫩嫩的小步子在前面,白白的小精灵似的小人。
迎面走来一个身长的女孩子,上穿宽松的白色棉布短袖,有点蝙蝠衫的感觉,下面是短而宽舒的深红裙裤。从软和多褶的裙衫里伸出的她的腿很长,渐渐地走过。“缟衣綦巾,聊乐我员”,我心里冒出这句诗。缟衣綦巾,是白色的衣裙与苍青的衣巾,但我总觉得缟和綦是红与白的意思。白衣红巾的美人。我没办法改变这个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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