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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色暖（3）
墨渊一路寻到后山桃林，小狐狸站在一株老树下在揪着桃花……
他蹙了下眉，近前握上将花瓣都捻碎了的小手，仔细将小手沾的花汁擦干净，又拢着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暖着，疼惜的轻轻挑了眉，语气也轻轻低低的，“这桃花碍了小十七的眼，不如砍了种上一片枇杷林。”
白浅愣愣的抬起头看师父，不自禁的撇了下小嘴，忽地便笑了，委委屈屈的小声哼唧，“这么大一片的枇杷林，哪里吃得完～”
他浅浅的弯了嘴角，柔和的语气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听起来却满是纵容和宠溺，“吃不完便拿到凡间去卖，左右你从前也是惯爱往凡间跑。”
她眨了眨眼，又娇嗔的皱着小鼻子笑了，“这么大一片林子的枇杷，哪里卖得完～”
他低低的笑了一下，似叹息一般，反手幻出盒药膏沾取一些，指腹抹上被绣花针刺伤的小指头。
她低头看着师父的指腹一点一点的蹭在她的指腹上，亮晶晶的药膏在相叠的指腹间晕开，隐约还能瞧见有日光卷着桃花倒映过的碎茫……
原本早已不疼的手指头被师父这样一抹着，便觉得有酸软的疼直顺着指腹钻进心尖里，她没出息的瘪了小嘴，头低得更深，眼睛也酸酸的，她想问问师父，方才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想问问师父，她从前同夜华，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她不敢问，不想问……
她抿了抿唇，闷闷的呢喃着问，“师父～还盖屋子么？”
他指尖似有若无的顿了一下，抹好最后一根小指头，拉着小手挂在脖颈上，倾身将她拦腰抱起，含笑应声，“盖，不过小十七画的图纸有些丑，要改一改。”
她呆呆的眨眨眼，蓦地睁大眼睛，小爪子不乐意的拍上师父肩头，“哪里丑了？师父那会儿不是还说好看来着！”
他应得语气轻飘飘的，满是揶揄的意味，“那会儿人多，为师是怕你下不来台。”
她郁闷的撅了小嘴，凶巴巴的瞪着小白脸，瞪了一会儿又软软的拱进师父颈窝里，呢喃的小语调也软趴趴的，“十七知道，师父是在哄十七开心～”
他垂眼看向颈边的小脑袋，淡淡的语气里掩着笑，“算你还有些良心。”
她不乐意的哼唧一声，小身子也扭了一扭，搭师父脖颈上的爪子抱得更紧。
缓步在繁花之间的靛蓝身影越走越远，轻轻缓缓的对话沉淀在遍地落花里……
“真的画的不好看么？”
“嗯。”
“当真要改？”
“嗯。”
“哼！”
“若是不改，只怕哪日屋子塌了，会将你这只小狐狸压扁了。”
“…………”
……
夜凉如水，月色轻漫。
寝殿内燃着一炉醇和淡雅的香，墨渊端坐在案前，手中执着笔，微微凝着眉，实在是无法落笔，小狐狸又催了一声，“画呀～”
他抬眼看向歪在榻上的小狐狸，又将目光收回垂下视线，不自在的轻咳了一下，“把衣裳穿好。”
白浅低头往自个儿身上瞅瞅，唔，穿得挺好的呀！
她伸着爪子捋了捋身前散落的宽大的衣料，又将领口边上露出的一点艳红色的肚兜边正一正，想着师父许是要画上一会儿，便又拽着枕头垫在脑袋底下，手臂搁在枕头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身躺着，再笑眯眯的看向师父，“好了～画吧～”
他抬了下眼，暗暗抽了抽嘴角，小狐狸沐浴后又穿了他的寝衣，让他与她作画，却不肯穿她自己的衣裳，他方才让她穿好衣裳的意思是想要让她将松散的领口理了一理，她倒是听话的理了，理得更松散了……
他无奈的蹙了下眉，提笔沾墨。
她柔柔的弯着小嘴，眉眼也微微弯着，痴痴的凝望着对面与她作画的师父，案边立着烛台，师父便被昏黄的烛辉包裹着，安静又温暖，棱角分明的面庞也被映得柔软，只是更显清瘦了……
有轻柔的夜风吹进窗里，床头的烛火便也晃动了一下，在她眼中掠过一闪即逝的星光，她抿了抿唇，微微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要让师父将她画得好看一些，更好看一些……
为何她会让旁的男子与她作画，她与夜华，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只抬了几下眼，笔下便已是躺了一只意态慵懒的小狐狸，若非她定是要穿着他的寝衣，他画他的小十七，便也无需抬眼。
他垂眼看着画中的小狐狸，微微的蹙了下眉，不禁无奈的笑了，拈起画卷起身。
她眨了下眼，骨碌一下坐起身，惊讶得睁大眼睛问，“这么快就画好了？” 唔，她一共也未瞧见他看她几眼呀！
她不乐意的接过师父递过来的画像，本还觉着小白脸是在敷衍她，看见画中的人儿时却蓦地愣住了……
画中的人儿半侧半卧的歪在床榻上，歪得可谓是风情万种，精致的眉眼含着笑，那笑意明明娇俏，却又隐隐透着妩媚，仿佛是揉在骨子里一般，半分也不显露，却无端有种勾魂摄魄的味道，樱唇亦抿着笑，柔软得似晨露里的桃花一般娇嫩，嫣红的唇色却又是另一番慵懒的美艳，有一缕润泽如缎的青丝搭在肩侧，衬得颈线与锁骨秀丽又柔美，宽大的寝衣裹在身上，女子的线条便显露无余，松垮的领口下露出一抹艳红的小肚兜，隐约还能瞧得出，肚兜的边沿是鼓溜溜的……
她怔怔的眨了眨眼，抿着小嘴抬头看看师父，师父正含笑看着她，她紧忙再耷拉下脑袋，小脸已是红透了～
她原本只觉得她穿着师父的寝衣是好看的，直到此时才知，她穿着师父的寝衣竟是如此的，撩人……
他好笑的看着她害羞的小模样，抬手拿过她手中的画像，含着笑意温声的道，“师父帮你收好。”
这种画像还是搁在他这才妥当，免得这大大咧咧的小狐狸一时兴起再拿出去同旁人炫耀。
好看的画像到了师父手中便被师父用法术收了，于是她红透的小脸更是红得要滴血似的，师父竟然要将她的画像自己藏起来，还是，还是这般，这般撩人的画像……
她耷拉着脑袋抿了抿小嘴，默默的伸着爪子摸上身后的被子拽到了身前，又默默的拽着身前的被子捂到了胸口上……
兀自纠结了一小会儿，颤颤巍巍的伸着爪子去够师父的腰带，想着帮师父宽衣早点歇着，手伸到半路却蓦然顿住，僵了一瞬，蜷了指尖收回手，脸上的热意也散了……
撤回去的小手紧攥着被子，攥得他心头酸软，他轻蹙了眉，转回身去后头宽衣。
她抬起头看着师父往后室去的背影，不知不觉便红了眼圈，却忽地瞧见一身白衣绕过屏风，师父如昨夜一般将外衣脱了，穿着里衣并中衣～
她委屈的撇了下小嘴，接着便笑了，原来师父是去宽衣了，原来师父没有嫌弃她……
师父慢慢的朝她走过来，她此时安了心，便又觉着害羞了～
眼瞅着师父离床边越来越近，她羞怯的咬了下唇，卷着被子一下子滚到了床里侧，小脸也对着床里，羞涩得不敢转过身看师父，再垂眼往自个儿身前瞥一眼，便羞得缩成了一小团，昨夜她都没有留意到，这般，咳，这般躺着，咳，师父这寝衣的领口委实是宽大了些～
他瞧着缩在床里的小狐狸，好笑的挑了下眉，坐到床边褪了靴平躺在外侧，黏人的小尾巴也未转过来拱进他怀里。
他瞥一眼被她缠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无声的弯了嘴角，侧过身将裹成粽子的小尾巴捞进怀里，低低的哄逗道，“将被子都卷走，可是想要我睡到矮榻上去？”
这大半日她一直心不在焉，他若是此时再不与她睡在一处，她定是要胡思乱想自己偷偷的难过了。
她蓦地一僵，不禁讪讪的清了清嗓子，忙不迭的扯着身上的被子往师父身上盖，又拿爪子紧紧捆上师父的腰身！
鼻息间尽是踏实又贪恋的气息，她不经意的抿了抿唇，霎时酸了眼圈，喃喃的唤，“师父……”
他一手抚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下颚贴着柔软的发顶，疼惜的轻声应着，“嗯。”
她不自觉的再往温热的气息里拱一拱，脸颊贴在踏实的胸膛上，小手抱在师父背上摩挲着，静默了许久，才将小手越抱越紧，艰难的问，“师父不答应跟十七成亲，可是因为十七同夜华……”
她抿了抿唇，心底里疼得厉害，还是将这大半日来最担心，亦最害怕的事问了出来，“有过什么？”
他轻蹙了下眉，揽着她往怀里带一带，嗓音低得似叹息，“不是。”
她怔怔的眨眨眼，软软的挣出怀中抬头看看师父，又抿着小嘴蹭进师父怀里，小手抱得松了一些，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踏实的落下了。
只是她不知是她自己会错了意，她以为师父说的不是，是她没有同夜华有过什么的意思，而他应的不是，是不在乎的意思，他在乎的，从来都只有她的心意而已……
她抱在师父背上的爪子挪蹭到前头摩挲着结实的胸膛，闷闷的撅着小嘴问，“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么？”
夜华为她种了桃花？她从前喜欢让夜华为她作画？她霸占着夜华的仙体？她竟然拼了命去救夜华？她同夜华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抱着她往上带一带，让她与他视线齐平，指尖为她拨开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便再未舍得收回手，拇指抚在小脸上慢慢的摩挲着，低低缓缓的道，“夜华是天族太子，若有战乱，理应身先士卒。”默了默，疼惜的轻轻挑了眉，“倒是你，不顾自身安危，护下了天族一万将士。”
她忽闪了一下眼睛，蓦地睁大眼睛，恹恹的小嗓音也登时有了力气，“我还护下了一万将士？”
他微微挑了下眉，轻叹着弯了嘴角，凝望澄净瞳眸的眼里是赞赏的脉脉笑意，怜惜又骄傲，无奈又动容，“嗯，那日你与夜华领了一万将士，你以一己之力护下了整支左虞候军。”
他的小十七，心中装着大仁大义……
还有她舍命护下夜华，他不管有多不愿，不舍，心中亦是感激的……
他垂下眼无声的叹了叹，伸手握上胸膛上的小手带上来，嫩白的指腹已看不出被刺伤的痕迹，他握着小手贴到唇边，唇印着小指腹浅浅的啄了一下，嗓音低低沉沉的，“还疼么？”
她忽闪忽闪的眨巴着眼睛，呆呆的望着师父，狐狸心跳得有些不稳当，师父亲了一下她的手指头也未松她的手，温软的唇瓣蹭得指尖痒痒的，心尖儿也跟着痒了～
她没出息的缩了下小手，小脸也幽幽的红了，师父抬眼朝她看过来，她猛地心尖儿一晃，慌忙飘忽着小眼神躲开视线，小小的哼唧了一声，“不疼了～”
他轻轻的挑了眉，静默的看着她这幅含羞带怯的小模样，几息后不经意逸出一声低笑，她这两日理直气壮的让他喂药未见她害羞，她穿成这幅样子不管不顾的往他蹭未见她害羞，他眼下不过是亲了下她的小爪子，她倒是羞成了这般小样子……
他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握着唇边的小手带回胸膛上，心下好笑又喜爱，轻低的嗓音也含了脉脉笑意，“早点睡吧，明日还要帮着师父盖屋子。”
她听着师父说要盖屋子才恍然想起来师父今日辛苦了，她原本是打算要好好的服侍师父来着！
她紧忙的伸着爪子往师父肩上揉，再看着清瘦的俊脸时眼里已噙满了心疼，软着嗓子情真意切的道，“师父～你累不累，十七给你捏捏肩！”
他暗暗抽了抽嘴角，握上不安分的小爪子捆在掌心，平躺着将闹人的小尾巴捞进怀里，闷在气息里的沉笑带得胸膛阵颤着，低低的应，“不累，睡吧。”
她懵懵的眨了眨眼，也不知师父是在笑什么，不过师父笑得开心，她便也跟着笑了～
她软趴趴的再往踏实的气息里拱一拱，爪子被大手攥着不能动，她便拿一根指头在师父的胸膛上抓挠着，软软糯糯的问，“师父～你从前给十七作过画么？”
他环在她颈下的手覆在柔弱的小脊背上慢慢的拍着，浅浅的弯了嘴角，“没有。”
她郁闷的皱了眉，耍赖似的再使劲儿往师父怀里拱一拱，撅着小嘴闷声闷气的嘟囔，“那你以后要多画画十七，好好的补给十七～”
他握着胸膛上的小手轻轻的紧了紧，含着淡淡的笑意应，“好。”
她小脸往素白的衣料蹭了蹭，自言自语似的嘟囔，“十七也多画画师父～”
他柔柔的抿了嘴角，“嗯。”
她这大半日想了许多，现下周身都被踏实的气息包裹着，便有些倦得睁不开眼，随手幻出条帛带再将师父的手腕与她的手腕捆好，含糊着唤，“师父～”
他垂眼看看腕上的帛带，再看向怀里的小脑袋，含笑的眸光里融满了缱绻的柔情，“嗯。”
她迷糊的阖了眼，呢喃的小嗓音也有些飘渺，“师父……”
他一手松松的握着小手，一手覆在小脊背上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应得更轻柔，“嗯。”
她半梦半醒的睡着，睡梦似的念叨，“师父～”
他揽着她再往怀里带一带，手上的拍抚缓慢又轻柔，低低的嗓音亦是缓慢又轻柔，“嗯，师父守着你，睡吧。”
……
客房内，白止背着手也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
芙云坐在榻上绣着帕子，眼也不抬的嫌弃了一句，“别走了，晃得我头晕～”
白止苦大愁深的坐到榻边瞅着自家夫人，没头没尾的问，“你说，行不行？”
芙云低头绣着帕子也不抬眼，明知白止在说什么，却故意装糊涂，“什么行不行？”
白止：…………
他别别扭扭的咕哝了一句什么，起身又背着手开走……
芙云瞥一眼自家夫君，笑盈盈的咬了线头，瞅着绣好的帕子才忽地想起来，小五说要学绣帕子是要绣给墨渊的，那她眼下帮闺女绣的这帕子，岂不是等同于她给墨渊绣帕子了？
她不禁抽了抽嘴角，狐狸毛一阵发麻，忙拎着帕子丢给正好又走过的来白止，“给你了。”
白止脚步一顿，阴沉了大半日的脸一下子就放晴了！
他捧着夫人辛辛苦苦给他绣的帕子坐到榻边，宝贝似的将帕子揣在怀里，又忍不住拿出来再稀罕稀罕，自顾自的傻笑着诉苦道，“你可有好些年没给我绣过帕子了！”
芙云收着针线，睨了自家夫君一眼。
白止攥着帕子好好的瞧上一瞧，“就是这桃花不咋好看，娘里娘气的！往后别给我绣桃花了。”
芙云手上一顿，默默的抬起头看着白止，“你这话可别让你闺女听见了～”
白止转过头看向自家夫人，“什么话？”
芙云：…………
……
寝殿内，墨渊轻手扶着怀里的小狐狸睡到一边，悄然起身，缓步到矮榻落座。默然半晌，指尖按上琴弦，不觉间微微拢了眉心，各人皆有各自的因缘，并无甚可说，可今日他看着夜华转生于这样的父母膝下，到底还是心中疼惜的。
……
今夜无风，月色也是淡淡的，落在莲池中映出静谧的寒光。
夜华依旧站在池边，不知是赏莲还是沉思，亦或是听琴曲，晌午回九重天时，天君大发雷霆……
他这两日站在此处，有时会不经意的在想，若是他如今还在这莲池之中，会是什么模样，亦或是他能一直在昆仑虚，又会是什么模样……
他自幼便忙于修习诸多课业，学着熟知政务，于抚琴这种闲情雅事上算不得精通，可此时却还是听出了今夜的琴音与前两日有些不同，似是多了一丝伤怀，多了一丝悲悯，听得他心中也生出了悲凉。
折颜拎着酒坛子百无聊赖的溜达到莲池畔，便瞧见一袭玄袍杵在那，今夜的琴音多了些东西他自然听得出，也明了是因何。
夜华转回身朝他看过来，他微微一笑，踱步近前，“喝两杯？”
夜华行上一礼，便也随着折颜到石亭里落座，他与他倒了一盏酒，他执起酒盏一饮而尽，也微微笑了，“听大哥说，从前我的元神养在一株金莲中，那株金莲便养在这莲池里。”
折颜拈着酒盏亦是一饮而尽，笑着抬眼看向莲池，“自父神仙逝后，墨渊便尽心的养护着这池子里的那株金莲，我那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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