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多女少之明珠

　　转瞬间，半月已悄然而过。

　　甄府上上下下洋溢着喜庆的颜色，库房里里外外整理了一番，明日来客不少，万一库房搁不下，那可真真会是闹了笑话的。

　　厨房也要好好打点，吃食点心，茶酒果拼色香味不仅要有，还要新奇，还要极其以及特别的高大上！

　　堂堂天启皇帝亲外甥女，户部尚书府独女，甄家妇院掌权人的成年礼岂能让人小瞧了？！

　　明日，便是甄家明珠娇女正式踏进京都名媛圈的日子！

　　娇养这般久，哪怕京都人都晓甄家女国色天香，顾盼倩兮，但因着先天不足，京都有意愿结亲的真真是乏善可陈。

　　这次小姐养好了身子，让那群狗眼看人低，暗自等好戏的腌臜人好瞪大了狗眼瞧着，甄家，这是立起来了！

　　一众家小，这些日子当真是扬眉吐气，一改前些年被人明嘲暗讽的窝囊，只是小姐成年礼在即，还未有机会好好怼回去，不过不急，小姐成年礼后，这京都提亲的人怕是会踏破了门槛，且等着吧？！

　　“这衣裳老奴真真是未曾见过这般漂亮的衣裳，更衬的小姐娇美可怜。。。”奶嬷嬷擦了擦眼角；“转眼间，小姐就要成年了，老奴下了黄泉对公主也无愧了。。。可惜公主未能见到小姐成年嫁娶，生儿育女。。。”

　　奶嬷嬷是贵女生育后如果奶水不足，便会雇佣奶水充裕的奶嬷嬷，一般这般待遇只有女孩才有，男孩就喂些羊奶牛奶喝吧，穷苦人家，或是山里人家上山里偷些鹿奶，狼奶，蛋羹糖水也可以凑合。幼年丧母的我，全靠奶嬷嬷哺育。

　　回了头，我轻轻扯了扯奶嬷嬷的袖口：“嬷嬷哭甚，这可是好日子吖。”我甜甜一笑，撒娇也似的摇晃着奶嬷嬷。

　　奶嬷嬷轻轻“唉，唉唉”的应了两声：“年纪大了，总也爱翻旧事儿，喜庆的日子哭哭啼啼作甚？该打该打。”

　　我困住奶嬷嬷是手，看似撒娇，实则不愿让奶嬷嬷自罚：“嬷嬷一定要长命百岁，送珠珠嫁娶，看看小小姐，小少爷呀~”

　　奶嬷嬷闻言，浑浊的眼里，泪水不停地打圈。

　　我心里一叹，我曾以为我自小先天不足，便足够可怜，不曾想，我一人不足，全家上下都因我受闲言碎语。。。

　　“小妹，你现在方便么？”

　　是大哥？

　　我略一打量了镜子，便应声：“大哥稍等。”

　　整理了下衣饰发髻，奶嬷嬷便为我撩开了门帘，一眼便可见一个健硕的背影。

　　见我出来，大哥示意我随他一起离开。

　　见大哥神神秘秘，我也起了疑惑，跟上了大哥的步子，走进了里屋。

　　大哥转过身，看了看我，从胸口掏出一封信：“小妹，你看看罢。”

　　我狐疑的看了眼一本正经的大哥，满肚子问号，接过信，拆了封蜡，拿出信件，甫一打开便不由瞪圆了双眼，是刘璃的字。

　　亲亲珠珠：

　　见字如吾，一日不见隔如三秋，璃心痛矣，寤寐思复，幸有香囊聊慰，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而枯煎。愿在莞而为席，安弱体于三秋；悲文茵之代御，方经年而见求！

　　。。。。

　　此间一别，父言天启同域，清风朗月，不日启程，璃思之如狂，先行上京，愿一睹佳人绮丽。

　　篱伏启

　　信倒是挺长，重点只有最后一段，前面都是诉肝肠，凑不要脸。。。

　　不过，琼州王也要来了么？

　　丑媳妇也要见公婆了。。。咳咳，这皮相不算丑，等等，我现在才收到信？这琼州王得啥时候才能到京都？

　　除非，这个信不是刚收到的。。。

　　我缓缓看向大哥，大哥身子一僵，别过脸，有些别扭的说到：“和我没关系。。。不是我的主意。。。”

　　“哦？是么？”我慢慢凑近大哥，盯着大哥的眼睛：“难道是二哥？”

　　“咳咳，信送到了，我先走了。。。”大哥别过眼，故左而言它。

　　我见大哥模样，撇了撇嘴，不就是小心思，不想我看到信给刘璃回信么？我还能看不出来？

　　不论怎样，我相信我的成年礼，刘璃一定不会错过的！一定！
　　送大哥离开，我整理好信件，妥善放到我的小箱子中，箱子中装的大都是具有收藏意义的信物。真正重要的，在另一处。。。

　　“小姐，可要试试盛服是否合身？”奶嬷嬷在门后背着身，声音慈祥。

　　我轻轻应声，扣上箱子上锁，走出里屋。

　　-----次日------

　　寅时一到，奶嬷嬷和一众人马便把我喊醒，轻车熟路的把我洗漱干净，拎上了梳妆台，今日必然要用大盛装，奶嬷嬷挖了好大一坨白脂，看的我眼角一抽，青桔手托孔雀青翎冠，诺大一头冠重达十几斤，我痛苦的别过眼，又见青柠在打理盛装霞裳，只好装死，衣服头饰加在一起，我怕是会被压成憨憨~~

　　“主母，醒醒？主母？”

　　我向声源挥了挥手，哪里来的蚊虫？如此聒噪？

　　迷迷糊糊间，我被人轻轻推了推：“主母大人，你的成年礼要开始了~~~”

　　成年礼？！

　　卧槽！！！

　　我豁然睁开眼，看到眼前带着二哥冲我调侃一笑：“自个的成年礼都睡得这般香，当真是个心大的妮子。”

　　咳咳。。。这不是起太早了么？不到现代的四点就起来了，这谁顶得住阿？！

　　这样想心里就好受得多了：“哼！”顺便横了二哥一眼，看向镜中。

　　镜子在我手下商铺的铺推下，稍稍有薄产的家中的铜镜已然变成了现代的玻璃镜，只不过大家还是习惯称它为琉璃镜。

　　镜子中的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本以为脸上肤色会白腻十分，没想到倒是显出极为自然的白皙，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大抵是因为刚刚睡着了，口脂虽未涂抿，但是脸颊两侧自然带的红晕，衬得清素可爱。

　　奶嬷嬷一边为我描唇抹脂，一边唱咏着吉祥话。

　　“姑娘十五岁，抹脂上红妆。
　　成年纳夫郎，夫妻顶家梁。
　　男女成婚姻，富贵又吉祥。
　　子女繁且茂，家族久绵长。
　　姑娘十五岁，抹脂上红妆。
　　成年纳夫郎，夫妻顶家梁。
　　男女成婚姻，富贵又吉祥。
　　子女繁且茂，家族久绵长
　　。。。”

　　青桔为我缓缓戴上霞冠，青柠为我披裳，我轻轻抖袖，青桔青柠为我拾裳。

　　二哥眉眼褪去了往日的痞气，带着温和的期许：“去吧。”

　　我微微颔首，转身走出闺房，东方太阳初升，和煦的光线在霞裳上流光辗转，雀冠流苏轻轻摇曳，容颜若隐若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袅袅娉婷。

　　今日的路程似乎比往日的长了许多，我踩在昨日便已铺就的正红步毯，一步一步，郑重且庄严。

　　十五载，仿佛只是昨日，前尘往事，不应困囿。

　　拾阶而上，正是甄氏祠堂，祠堂外两侧站立的人影在阳光中，影影绰绰。

　　九十九阶，着数十斤繁饰，这是每一名女子都要面临的第一道考验。

　　为人母，则应孕育子嗣，身娇体弱的女性每一次生育都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身体自然要扛得住摔打。

　　九阶，看向高处，我眼前慢慢浮现了一幕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周遭半大男孩女孩纷纷丢石子砸向女孩。“打死她打死她！”女孩突然跃起，抓住离得最近的一个男孩，恶狠狠的咬住他的胳膊，齿间鲜血横流，男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昏厥过去。周围的孩子一哄而散“咬人了咬人了！”“啊啊啊，流血了！”“21号又打人了！”

　　十九阶，虽气息微紧，我依然稳稳拾阶“狗za种！你敢咬人！”胖乎乎的女人一巴掌打到女孩脸上，女孩脸上立马高高肿起，细小的血流沿着嘴角渗下。“赔钱货！呸！”女人看着在地上吃力撑起身子的女孩，一个窝心脚踹过去：“今天不准吃饭，给老娘挑粪去，jian货！”胖女人连个眼神都不屑给女孩，哼着小调离开了，她的工作牌上写着“x城福利院顾渔”女孩蜷缩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手腕上腕带隐约可见“编号21”的字样。

　　二十九阶，脸颊开始有些热度，我眼神不偏不倚“二十一，挑粪水，咬了人，不撒嘴。长得黑，赛李逵，罗圈腿，臭乌龟！”“哈哈哈，贵不贵？”“不贵不贵！养了亏！”“哈哈哈。下去吧，瘌□□！”推推攘攘间，女孩不知被谁被推下了粪池，女孩扑腾着爬向池边，一群孩子见此笑作一团“你看你看，二十一号在吃屎哈哈哈。。。”女孩终于扒拉到了池边，指甲狠狠插向湿软的地面，青筋凸兀。

　　三十九阶，双腿开始发软，我的呼吸也渐渐紊乱“顾小姐，这是国家规定的，你看义务教育都是免费的。”“哎呦警官，你不知道，这群皮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万一磕了碰了别人，我可担不起责任？”“顾小姐放心，出了问题，我们会帮你调解的。。。”“要赔钱的话我们院可没钱。。。”女孩扒着门框的缝隙里偷看，看着几个大帽檐，扣着门框的手默默用力。

　　四十九阶，我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呼吸，稳定抬腿的节奏“哎呦，周小姐真真是美丽动人，和贾先生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差点以为看到了明星呢，呵呵呵~~”“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唉？顾院长，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么？”“害！哪有什么声音？周小姐我和你说，小军是我们这顶乖巧聪明。。。”“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老贾，真的有声音，你听到了么？”“是有，我们去看看。”

　　五十九阶，双腿越来越重，我觉得我的脸颊似乎都能着起火来“坎坎伐辐兮，寘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坎坎伐辐兮，寘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 ”屋外是浓烟滚滚，但是儿童的读书声仍不绝于“老贾，里面有个孩子，火还不大，我们去看看。”“好，我先进，你跟着我！”

　　六十九阶，我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呼吸粗重，像呼呼作响的鼓风机“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轮兮，寘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女孩声音渐消，像个破败的布娃娃一般依着墙角半醒不醒。“女孩，醒醒，睁眼看看我。”“老贾，抱着，火势大了！”“好！”男人一把掀开满是破洞补丁的被子，横抱起女孩，女孩半睁开眼，带着哭腔，泪眼朦胧道：“爸爸妈妈你们从天堂来接宝宝了么？”男人女人对视一眼，女人温柔的摸了摸女孩的头说：“对，爸爸妈妈来接宝宝了。”女孩闻言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爸爸妈妈，我爱你们。”男人赶紧摸了摸女孩鼻息，确定还活着后，赶紧离开了火场。独独留下了被烧断的腕带“21号”。

　　七十九阶，疲倦从四脚钻到我的肉皮里、骨髓里疯狂叫嚣着，停下来！你做不到的！你放弃吧！“宝宝以后就叫明珠了，跟爸爸姓贾，好不好？”男人低着头，递给女孩一只棒棒糖，女人看到这模样，好笑的摇了摇头：“老贾，端菜了，开饭啦！”“好嘞，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吖？”“别问了，问就是没你的菜，再问饿肚子。”“啊不是吧？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说什么呢？珠珠快帮妈妈打这个不着调的！”女孩听了只是羞涩的笑。

　　八十九阶，每吸一口气仿佛都带着一股铁锈味，氧气不足造成我眼前开始恍惚，耳边的声音却越发明显“明珠，你要不别回来了，你弟弟不愿意见你，四年大学钱我打你卡上了，你好好学习吧，嘟嘟嘟。。。”“。。。其实，我不是想要钱的。。。我只是想回家。。。”我只是想回家而已，天地这么大，却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九十八阶，我鼻翼煽动，肺部拼命挤出每一丝每一毫的氧气，却只是杯水车薪，还有一步，就一步！“珠珠，以后我们就是铁三角啦！”“以后我们家就是你家，受了委屈只管找我和阿品。。。算了，阿品那弱鸡只会帮倒忙，还是我来吧！”“喂！姜浩，你别太过分！”“哎呦，珠珠你快看，这弱鸡生气了哈哈，你打我啊，嘿嘿，你打不着！”“卧槽！姜浩，你这辣鸡别躲啊！”“站着给你打啊？我又不是你？！”“你说什么？！看我不打死你！”

　　九十九阶，“珠珠，我和姜浩是真心相爱的。”“珠珠，对不起。。。”我定定站立在最高处良久，轻轻一笑：没关系，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不感恩苦难，应感恩的是苦难后我收获，苦难，本身有什么值得感谢的？吃亏是福不过是是庸人的自我安慰！

　　“登阶拾高，礼成，祭祖！”甄家家主-甄德贤唱词“开祠堂！”

　　在推开祠堂的间隙，二哥递给我一方手帕，我悄悄拭去汗渍，见祠堂大开我昂起头，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或躬身垂手，或低眉顺眼中率先一步进入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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