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番外之吾谁与归

　　在外界的眼中，特别是那些一心想要探查神界底细的人眼中，神界是一个名副其实有来无回的地方。

　　无论他们派出再多的杀手、探子，最终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十五天后，岚烟终于从昏迷中渐渐苏醒。

　　一直寸步不离守在她床边的笙萧默喜出望外，当即吩咐侍女禀报了瑾瑶。

　　岚烟能够这么早醒来瑾瑶还是觉得很欣慰的。毕竟以岚烟的修为在她护住她魂魄和心脉的情况下还是硬生生受了摩严一式浮尘断，数十年修为毁于一旦，若不是神界仙泽浓厚，一生就这么睡着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以后的事，也只能等她养好伤再说。

　　天天用名贵药材滋补着，醒来后不到十天，岚烟便可以下床走动了。

　　瑾瑶伸手扶住了想要向她道谢的岚烟，淡淡一笑道：“不必客气。”

　　白子画看着走在前面说话，笑语嫣然的两个女子愉悦地勾起了唇角，瞥了一眼身旁的笙萧默挑了挑眉没说话。

　　笙萧默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只是渡了百年修为给烟儿，若不如此，以她的身体根本撑不到我们回仙界。”

　　欲速则不达。虽然他手中也有很多提高修为的良药，但是在岚烟几乎修为尽废、仙身尽毁的情况下，吃了很有可能会直接爆体而亡。

　　所以他直接渡修为给她，助她重得仙身，以后修炼也会更方便些。

　　“你真的想好了？”

　　笙萧默淡笑，眉宇间更多了几分释然洒脱之意：“如今我没有选择也不想选择了，上一世……终究是我负了她，如果她不想回长留，我自愿放弃三尊之位陪她逍遥人间。”

　　白子画不语，只拍了拍他的肩。同门多年，之间早已有了不可说的默契，心中早已有数，便也不再强求。

　　再者，求而不得的滋味他清楚，也不想唯一的师弟承受这样的痛苦。

　　这么多年，他早已看明白了许多，能够拥有的就好好珍惜，莫要等失去了再后悔。

　　岁月安稳，最爱的人在身边，平安喜乐，夫复何求？

　　——

　　神界一直不太平，尤其是在刚刚复苏的当下，若是不被刺杀个几次瑾瑶才觉得奇怪。

　　但是当衍道带着人到雪寒宫来说有人想拜访她时，瑾瑶还是有些惊讶的。

　　紫微殿内，瑾瑶在内殿陪着岚烟，四个男人聚在外殿。

　　以摩严的心思会找到神界头上是早晚的事，会找到衍道带他前来也是情理之中。即便瑾瑶再不喜欢这个人，毕竟规矩摆在那儿，而且来者是客，她也不能忽略。

　　内殿被笙萧默设了结界，岚烟大病初愈，自然是无法破笙萧默的法术。瑾瑶虽然能听到，但她对谈话的内容不感兴趣，也就只握了卷古籍坐在软塌上翻看。

　　外殿，衍道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师兄弟三人脑袋一阵阵发疼。

　　白子画依然是那副无谓淡然的姿态，而笙萧默一向儒雅洒脱的面上却难得多了几分凌厉。

　　摩严难免有些心虚，只苦口婆心地劝着他们，半点不提当日之事。

　　自拜师以来，这是师兄弟三人第一次正面对上。

　　昔日花千骨身死的那段时间里也有几次，但白子画那时已心死，疯疯癫癫，六亲不认，见人便杀，六界中人唯恐避之不及，很难说他认不认识他们，能否听进去他们说的话。

　　摩严看着跟前的两个师弟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都是为了他们两个好，为了仙界好，为何他们就是领悟不到呢？

　　花千骨也好，岚烟也罢，他们下不了手，他来下，昔日因他一时心软险些酿下大祸，他只是不想他们再走他的老路。

　　情之一字，祸人不浅。当年就是他一时心软才让竹染他娘有机可乘，大错铸成，他及时补救才没让事态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双手染血，徒增杀孽，即便不是他亲手造成的，却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为了这个六界，为了这两个师弟，他手上沾染再多的血腥都是值得的。

　　他都是为了他们啊。

　　只是，他所认为的对两个师弟好的作为彻底逼走了他们。

　　这能怪谁？

　　他做事时从未想过别人的感受，他们想不想他这样做？这样做会让他们面对什么？感受到什么？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师兄！你太顽固！”笙萧默忍无可忍地怒吼道，“烟儿有什么错，你要这样对她？”

　　“只是因为她是我的生死劫？”笙萧默深吸了口气，“她已经转世了，为何你还是不肯放过她？！”

　　有些事情他不愿提起不代表他一无所知。

　　这么多年，追究过去的事已毫无意义，逝去的人也再回不来，他只想好好保护她、守着她，走完他的余生。

　　修道千年，他对世事都看得极淡，唯有这一个人是他放在心尖上，想好好呵护、好好宠的。

　　爱也罢，恨也罢，她心中怨愤难消，他用余生补偿，地老天荒，直到她愿意原谅他。

　　生也罢，死也罢，碧落黄泉，他陪着她，直到她心中仇恨散去，愿意与他厮守。

　　衍道看着看着他们，晃了晃脑袋，还是闭上了嘴。

　　都是自己的徒弟，看着他们长大，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向哪一方他都于心不安。

　　摩严的性子他了解，把名利看得太重，利欲心重，又固执，三百年前那件事还以为他想通了，没想到没过几年又原形毕露了。

　　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

　　当年柳园那件事，一家四口连带着仆人都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尸骨无存，也难怪人家小姑娘会来找他报仇了，换作是他，他也必定恨他入骨。

　　可他也不想看着他们师兄弟二人反目啊。所以，这件事，还得从根源下手。

　　趁着三人不注意，衍道悄悄溜进了内殿。

　　萧默那孩子的性子他也了解，看似洒脱不羁，实则是最重情义的那一个，也是最放不开、舍不下的那一个。世事看得透彻，才养成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性子，说是洒脱也是真洒脱，若是真将他逼急了，他倒是真担心他会一气之下撂挑子走人了。

　　衍道纠结地皱起了花白的眉毛。

　　内殿，设下的结界被人破开的女子惊讶地看向站在门口的老者，随即缓缓一笑，道：“长老怎么来了？”

　　她设下的结界可不是那么好破的，看老人家气喘吁吁、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就知道他费了不少功夫。

　　衍道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言笑晏晏的女子，想要抱怨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太师祖。”岚烟从座位上走下，向衍道行了个弟子礼。

　　衍道扶起她，慈爱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瑾瑶眼眸一闪，缓缓将茶杯递到唇边浅啜了一口，没说话。

　　衍道在神族中也算是个异类。神族中人大都天生仙胎，年纪容貌随心所欲，很少会有人会将自己的容貌维持在七老八十的。

　　而当一个白衣白须白发的老人站在你面前时，第一反应总是先让着这位仙风道骨、精神矍铄的老人家。

　　“瑶儿啊，你没事在殿前设那么大一个结界干什么？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衍道理所当然地在椅子里坐了下来，捋着胡须，幽幽道。

　　瑾瑶眼角跳了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她能说是嫌他们吵得太大声了，她心烦意乱才设下结界阻挡一二的？

　　神界虽然也分尊卑，但对这些规矩已经看得极淡了。都是活了上万年的人了，谁还记得我和你祖上是什么关系？而且衍道也算她半个师父，他就算坐在她上首从这一方面来说也是合理的。

　　“孩子啊，太师祖想跟你说两句。”衍道放弃了瑾瑶，转向岚烟，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孔，语重心长地劝解，“萧默那孩子心性不坏……”

　　瑾瑶看着那隔了三辈的两人坐在一起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她怎么感觉他是来拆台的？人家都是劝和不劝分，他怎么反其道而行？一上来就数落自家徒弟各种不好，真的不怕起到反效果么？

　　若不是她早清楚这老家伙的性子，说不定也会着了他的道。

　　不出她的意料，在他滔滔不绝半个时辰后，衍道话锋一转：“萧默这孩子从小没爹疼没娘爱的，他就剩你一个人了，你再不要他，他要是一时想不开就……”

　　瑾瑶：“……”

　　同情牌！苦肉计！

　　每次都来这一招，而且屡试不爽，不管行不行先拐到手了再说。

　　“至于伦常，你不用担心，”衍道鞠了一把老泪，“到时候我不收你为徒，这不就名正言顺了么？”

　　瑾瑶漫不经心地插了一句：“烟儿已经拜过师了。”

　　衍道不在意地摆摆手：“拜过师也可以重拜，谁敢跟我抢徒弟？”而且还是徒媳妇，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抱上孙子了。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的主意真是高明，先把徒媳妇敲定，剩下的事就让那混小子自己去搞定！

　　瑾瑶无语，这天马行空的跳跃性思维果真不是她这个正常人能够比得上的。

　　岚烟低下了头，面上没有情理之中的羞涩，反而多了一丝淡淡的惆怅之意。

　　是时，门外传来一串纷乱的脚步声，瑾瑶微怔，三人同时抬头向门外看去。而门外的人看到殿内的三人显然也是一怔。

　　“师弟……你听我说……”摩严略显焦急的声音在那人身后响起。

　　瑾瑶默然，看来是协商失败了。

　　笙萧默大步跨入，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情形下拦腰抱起岚烟，转瞬间人已到了门外。

　　“师兄，若是此生烟儿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再踏入长留一步！”

　　衍道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管身边众人的脸色捋着花白的胡须走了出去。

　　瑾瑶起身走至白子画身边，看着他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轻呼出一口气：“他还会回来么？”

　　白子画淡淡一笑，牵起她的手握于掌中，安抚似的捏了捏，微凉的感觉自指尖蔓延：“等他想通了，自然就会回来，长留……毕竟是他的家。”

　　“殿下！”夜紫匆匆跑进，也顾不上行礼，道，“魔族侵犯我神族边境，已有杀手攻入各宫主殿！”

　　瑾瑶一惊，反射性转身望向摩严与衍道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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