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年余光

　　很快就到出国的日子，我和瞿彦晴约好在机场碰面，结果在贵宾室里看到坐在她身边翻看杂志的瞿彦阳的时候，我瞬间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了。

　　“之琦。”瞿彦晴看到我，喜悦地招了招手。

　　我踟蹰地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越过她的肩膀和瞿彦阳对上眼，他似乎也很惊讶，“Yannis，你也来啦，不用上班吗？”

　　瞿彦阳还没有说话，瞿彦晴就恶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这臭小子，说辞职就辞职，你说气不气人？原本爸爸好不容易答应他在外企工作，结果一声不吭地就辞了。”

　　瞿彦阳揉着后脑勺，抱怨道：“姐，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这么多人看着呢。”

　　瞿彦晴气呼呼地瞪他一眼，“还说呢！爸爸就是见你闷在家里两个月了，才让我带你出来的，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带着你这个拖油瓶啊？”她转头向我赔笑，“之琦，多了这家伙，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我摆一摆手，呵呵干笑。

　　自作孽不可活，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降临到我的头上，早知道发现苏早早是小三的事情对瞿彦阳的打击这么大，圣诞节的那天我肯定会对他好言好语，免得今日欧洲之行他要来插一脚。

　　我默默地扶额，现实它，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呢。

　　原本我想闲暇时间和瞿彦晴逛逛巴黎时装店的，结果多出一个瞿彦阳，我真是头大。

　　我还是以工作为名好好地待在酒店里吧，瞿彦晴要逛街就让她弟弟陪她好了，反正人是她拉来的，不用岂不可惜？

　　欧洲的第一站是瑞士的尼泊尔，我查看行程每天要花在工作上的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这样我就可以抽出大量的时间去瑞士银行解决开户问题。

　　在瑞士银行开户也不是什么难事，华之琦有瑞士的B居留证，有效期五个月，银行的工作人员蓝色的眼珠子在我的脸上转了两圈，没有发现异样，默默地帮我把事情办妥了。

　　开完账户，我第一时间把账号短信发给了文昱奕。

　　文昱奕给我的回复是一张一条满是桃花的街道，配字：“陌上花开矣。”

　　我捂着嘴乐不可支。

　　接下来我都是忙于工作，瞿彦晴对此颇有微词，还是在瞿彦阳帮我说了不少好话才放过我，反正她逛街时有一个英俊的男伴相陪，也不是丢面子的事情，虽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亲姐弟。

　　最后转战法国，在戴高乐机场的大厅里等候去洗手间的瞿彦晴，我百无聊赖地坐在休息椅上，为了对瞿彦阳表示出我不想和他说话的态度，我一直把脸背着他，这个角度使我只能去看机场的入口大门。

　　一个白发苍苍的亚洲老人在一众黑衣保镖的簇拥下走进机场，引来无数人的注目，很快就在贵宾通道口消失不见踪影。

　　虽然老人的脸在我视野所及的范围之内停驻的时间不超过五秒，可我还是能够确信，那个老人，是文昱奕的父亲——文定龙。

　　百米远的距离，老人身上不可忽略的威慑力还是让我心口一缩，似乎从他步入机场的瞬间所有人都在注视他，忌惮他，好像他是一头在羊群中高雅信步的狮子。

　　我迅速地摸出手机发短信给文昱奕说：“我在戴高乐机场看见你爸爸了。”

　　文昱奕很快回复了一条给我，“知道了，谢谢。”

　　“那个老人好眼熟。”瞿彦阳在我身后轻声说道。

　　“是TY总公司的第一把手，昱奕的父亲文定龙。”我把手机放回包里，说道。

　　“难怪，”瞿彦阳点头道，“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教授有讲过TY公司的案例，那PPT上有文老先生的相片。”

　　“哦。”我冷冷地说。

　　“嫂子，其实我……”瞿彦阳尴尬地挠挠头，他瞧出我这一路上对他的冷淡，“我不知道这次老姐是和你一起来的，她只是说让我出来散散心，我真不知道……”

　　“没关系。”我敷衍道。

　　瞿彦阳更加不安，磕磕巴巴地说：“嫂、嫂子，你该不会是生我的气吧？我、我之所以辞职……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

　　我冷嘲热讽，“是啊是啊，TY的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和瞿彦阳有过节是真，可我也不希望这小子离开TY，文昱奕手中有这么一个宝贝金疙瘩，无疑是他打好官道的一张王牌。

　　可瞿彦阳好死不死地因为个人感情原因辞职，落在他老爹瞿市长眼里指不定还怎么编排TY呢，甚至迁怒于文昱奕，误以为他给瞿彦阳穿小鞋。

　　我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看着瞿彦阳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稍稍柔和了眉眼，明知故问，“Yannis，你为什么要辞职？是昱奕对你不够好吗？”

　　“没有没有，”瞿彦阳惊慌失措地摆摆手，“是我、是我自身的原因。”

　　这么久也没有听到瞿彦阳提起苏早早这回事，料想他应该不会和我说，再怎么这也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他不好插手，这点素质他还是有的。

　　我的身子不着痕迹地倾向他，不然中间隔着两个人的座位距离太远，我八婆地和他说：“Yannis，我听你姐姐讲你是因为失恋才辞职的。”

　　“失、失恋？”瞿彦阳一咕噜从座椅上栽下来。

　　“呀，难道真的是？”我一把扶起他，“莫非是Helen？哎哟你不用这么惊恐地看着我，这年头姐弟恋很正常的啦。Helen那妮子人不错，虽然有些时候挺三八的，她要是拒绝你我去帮你说话。”

　　“嫂子，不是失恋不是失恋！”瞿彦阳急得和我大声声明。

　　我做出知心大姐姐的模样，“那是因为什么？有什么困难和嫂子说，嫂子帮你做主。”

　　“是我个人原因。”瞿彦阳低声嗫嚅。

　　“哦，这样啊——”我拖长尾音，一脸恍然大悟，随即换上恨铁不成钢的神情，“Yannis，这就不是嫂子说你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怎么可以因为个人原因就弃事业于不顾呢？知道男人身上最大的魅力是什么吗？就是成功，志得意满，你瞅瞅你现在，两个字，落魄！”

　　瞿彦阳垂下头，“我当时是一时……一时心情不好，所以意气用事地辞职了。事后我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好，可是又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实习期还没有结束我就单方面毁约……总觉得没脸对公司里的那帮同事了。”

　　我弯起眼角，“你不用担心，自从你辞职后你老大也很惋惜呢，觉得好好的一个人才怎么说走就走呢？等你大学正式毕业之后，就去TY公司应聘吧，毕竟你在你老大手下工作这么久，你是什么样的人他能不知道嘛，他不会责怪你的。”

　　瞿彦阳辞职的事情文昱奕压根儿没有和我提起，我说的这些话都是临时瞎编，但是瞿彦阳若能重回TY，对文昱奕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现在必须不遗余力地帮他挽回这个宝贝儿金疙瘩。

　　“真的吗？”瞿彦阳两眼放光，“那多谢嫂子了。”

　　“什么事情聊得这么开心？”瞿彦晴终于从洗手间里姗姗而出。

　　“我在帮你开导你弟弟呢，他现在已经回头是岸了。”我开着玩笑。

　　“是吗？”瞿彦晴用食指点一点瞿彦阳的额头，“你呀你，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呢，看看，为了鸡毛蒜皮儿的小事还要人家之琦来开导你。”

　　“行啦，你别说他了。”我挽起瞿彦晴的胳膊，仔细地抽瞅了瞅她的脸，“我还纳闷你怎么去一趟洗手间就要这么久，原来是去梳妆打扮啦。”

　　“那是，”瞿彦晴风情万种地撩拨起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巴黎可是一个浪漫之都，我不能白白浪费钓金龟婿的机会。”

　　我打趣她，“万一你在浪漫之都都钓不到金龟婿怎么办？”

　　瞿彦晴气愤地瞪我一眼，在我的胳膊上轻轻一掐，“哼，你个乌鸦嘴！如果我情场失意，那必然赌场得意。”她豪情万丈地扬起拳头，“法国不是紧邻摩纳哥吗？等你在巴黎工作上的事情忙完了，我还没有钓到金龟婿的话，我们就转战摩纳哥的赌城蒙特卡洛！”

　　我用力地咽一咽口水，像是一匹百年未尝肉滋味的恶狼。

　　呵呵，赌城啊。

　　事实证明瞿彦晴确实缺乏某些能够勾引男人的女性魅力，她在通往蒙特卡洛的火车上垂头丧气地和我抱怨自己是不是注定一辈子都交不到男朋友了。

　　我托腮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天地间只余下一种颜色，茫茫一片真干净，“会不会是你的要求太高了呢？”

　　瞿彦晴皱起眉头，“不会吧？我的要求也不高呀，年纪在三十岁以下二十五岁以上，外表英俊高大，性格风趣幽默，要有绅士风度，对我要付出百分之百的爱，全心全意只能够爱我一个人。”

　　坐在她对面的瞿彦阳眼角抽了抽，“老姐，你这要求还不算高？地球上一共六十五亿人口，男性最多占一半，那在三十二点五亿的男性里面，能满足你这要求的简直就是微乎其微，至少我就不是。”

　　瞿彦晴把手中的杂志拍在他的脑袋上，“高什么呀，要是高的话我还要加上月工资不低于一万五人民币，身价十个亿以上！”

　　我和瞿彦阳都选择了沉默，和这比起来，前面的确实不高。

　　到蒙特卡洛的时候已经入夜，瞿彦阳原本想明日再去赌场陪他老姐宣泄剩女的哀愁，可是瞿彦晴不肯，把我和瞿彦阳死拉硬拽地拖上了前往蒙特卡洛大堵场的出租车。

　　进入赌场的刹那，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衣香鬓影，灯红酒绿，喧嚣的客人，静默的侍者，老虎机上的图案快速变幻，轮盘上的骰子滴溜溜地转，筹码在桌子上拍出清脆的响声，被客人拢入怀里，哗啦啦地滚落。

　　好像又回到了澳门之行，我不知死活地在赌场里兴风作浪，结果欠下五十万，改变了我从此之后的人生路。

　　所以励志要戒赌。

　　不过再次回到这样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我终究有一种在外游历多年的游子戎马归乡面见父老的热泪盈眶的冲动。

　　给我一根烟，一瓶酒，我眨眼间就能变回赌场上叱咤风云的女王——苏早早。

　　可惜我现在是华盛千金华之琦，对于赌博这玩意儿，是一窍不通的，我要做的就是乖乖地跟在瞿彦晴的身后，装出淑女名媛的风范来就好。

　　“噢，天啊，这里也有好多帅哥。”瞿彦晴花痴似的捂嘴惊呼，“想不到摩纳哥的男人也可以长得这么英俊！”

　　“老姐，摩纳哥的本地人是不被允许进入赌场的。”瞿彦阳不讲情面地说穿，“所以这里的人多半都是来旅游的外国人。”

　　瞿彦晴翻翻白眼，“知道啦知道啦。”她突然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之琦之琦，你快看，三点钟方向，有一个帅哥！”

　　“哪呢？”我伸长脖子，满眼都是乱糟糟的人。

　　“哎呀，被人挡住了。”瞿彦晴跺跺脚，偏头问她弟弟，“彦阳你看到了吗？那个穿黑西装白衬衣打个红蓝相间领结的男人。”

　　“是柯南吗？”我开玩笑，“哦，柯南的是红色领结。”

　　瞿彦阳正拿钱在换筹码，他个子高越过人群就看见了，结果手一抖钱包落地，“不是吧姐，你怎么转性了？在火车上的时候你不是还说找男人要找二十五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吗，那男的起码有四十好几了吧？”

　　我揶揄道：“或许是因为你姐姐找三十岁的找不到，只好降低要求抬高年纪了。”

　　瞿彦晴挥一挥手，一脸“你们真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的表情，“这叫成熟有魅力，我敢保证，那男人是这整个赌场里最英俊的。”

　　“见色起意。”瞿彦阳皱眉批判，“那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花花公子，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花花公子。”

　　瞿彦晴懒得理会她的弟弟，拉起我的手雄赳赳地往那个方向去，“走，陪我上去打个招呼，指不定还能交换号码名字啥的。”

　　“别，”我赶紧推脱，“大姐这种事情就不要我陪你了吧？一个人比较好，能够显示出你临危不惧的气魄。”

　　“人家是淑女不好意思啦。”瞿彦晴捂脸扮娇羞状，“哎呀，那人去玩21点了，咱们也去玩吧，我不去搭讪就是了。”

　　瞿彦晴拉着我陪她一块儿去玩21点，我刚想向瞿彦阳求教，那小子麻溜地跑到一边玩老虎机了，我只好默默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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