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分手当时

　　黑蛋曾说需要充沛的体能才能保证内力运转的最大化。在晚饭时荆棘与赵无名闲聊道，“你结婚了没？”顿时叫一旁一口饭还没咽下的殷三小姐差点呛死在餐桌上。
　　赵无名却是脸都不红，毫不介意的答到，“祖上交代的大业未成，何以谈婚嫁。”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荆棘边帮徒弟顺着起气边问。
　　“喜欢是种什么感觉，我实在无从知晓。”赵无名轻轻摇摇头，如微风拂动。
　　荆棘临时起意的试探道，“不如，你找一个如意郎君，然后我们帮他完成大业。”
　　“我不吃了!”还没顺上几口气的殷离把饭碗一拍，跑去躲清闲了。
　　赵无名却依旧不紧不慢的问荆棘道，“你真的不相助自己的夫君？”
　　“张无忌是个儿女情长的人，就算将天下放到他面前也未见得会多看一眼。与其把期望放在他身上，我劝你趁早另择他人好了。”荆棘一边扒饭一边说。
　　赵无名黯然的道，“其实我也不太知道该怎么做，只是祖辈在临死之前都要我将蒙古人赶出这片江山。如果可能的话，我只想在深山里隐姓埋名一辈子不出。”
　　一直看不清赵村姑的意向让荆姑娘很是不满，她只得继续说着天下大事道，“你有祖辈的期望，我身为峨眉掌门也是一样，既然生来就默许了这道枷锁，又何苦要逃避。我帮你，你也帮帮我，好过我们各自努力不是吗？”
　　“可是张教主儿女情长，你也说他志不在天下，成不了大事，即使换我帮你，又能如何呢？”赵无名很中肯的回答。
　　荆棘心高气傲的道，“张无忌不能，可他身边的人能。古语有云‘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今日我周芷若也断言‘灭元必明’。”
　　“所以你选择了张无忌，是为反元。”赵无名思前想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
　　荆棘凸出双眼凝望着她道，“你这是在否定伟大的爱情。”
　　赵无名也呆板的看着对方道，“我说错了吗？我一点也看不出你们之间有爱情，或者说看不出这有多伟大。”
　　“那是你见识浅，我们的牵绊可算是说起来有一匹布的布料那么长，数起来有一缸米的米粒那么多。”荆棘做着夸张的肢体语言，却默默将头缩向后方。她思忖着这并不算扯谎，她只是没说清楚米缸有可能是空的，一匹布没拉开时的长度也顶多是一人多宽。
　　这死鸭子嘴硬赵无名也去不拆穿，转而问到，“你正事不干，大老远的跑来找我不会光是要说这些吧？”
　　荆棘将头埋在饭碗里，分辩道，“正事不早跟你说了，向你借个地方嘛。我们在大都闹出了太大动静，正在被通缉呢。蛛儿脸上的伤又不能再拖，这是没办法了才跑来投奔你的。”
　　赵无名把她脸上的饭碗拿开了才问，“怎么会没办法？你往武当山上走一朝，张真人武功天下无双，怎会不护你这个孙媳；再可，召集明教光明左右使和五散人，一同跟你相公张无忌联手，天下间何人不能制服；最不济也能找个明教义军分坛躲一躲，五行旗人多势众，还不拼死保护你这位教主夫人。”她一句一句分析得头头是道，几无错漏。当然若是把孙媳、相公、教主夫人这几个称谓去掉荆棘就听不出什么大碍了。
　　暗暗比出一个“耶”的手势，荆棘乘胜追击道，“顺便看看你住的地方是不是别有洞天，将来反元立明之后适不适合隐居。”
　　赵无名却是不信，“你说什么笑话，女子出嫁从夫，将来如何，也由不得你。”
　　“无忌他管不了我。”荆棘豪气十足的说，“我一个女子跟这男权的社会实在格格不入，也不想做了那母夜叉，叫人指着鼻子骂不守妇道，等完成师命之后自然要寻个好去处隐居的。”
　　赵无名笑问，“你一个峨眉掌门谈什么隐居，峨眉派大小尼姑你都打算不要了？”
　　荆棘像要急忙撇清关系一般的拍拍桌子答道，“主谓宾分清楚啊，峨眉派的尼姑跟我也就是同门关系，我谈什么要不要啊。最多到天下太平了，在重阳宫旧址上开个峨眉分院，我学那王重阳与你隔墓相望，也不错是吧？”
　　“哦，是不错。”赵无名点了点头，却抚着荆棘的后脑勺说，“可是芷若，你还是断了这念想吧，别来妨碍我清修了。我们古墓派门规，不遇到肯为之舍弃性命的男子不得出墓，我是奉了师命才不得不理江湖事，等天下太平以后必定要在此终老，一生都不会再踏出古墓了。”
　　“没叫你出墓啊，我搬进来住还不行吗？”荆棘期盼的注视着对方的双眼问到，“还是你在等能让你出古墓的男子？这可怎么办，芷若我是个女子，姑娘怕是看不上的。”
　　“你也算女子？”一只玉手轻轻拍了下荆棘。
　　荆棘揉揉脑袋道，“哦对对，我是已婚妇女了，你在介意这个吧？”
　　“不介意。”赵无名冷冰冰的道。
　　荆棘娇笑着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满？”
　　“那我介意。”赵无名面不改色的改了口，沉吟了一会儿又改口，“介不介意都不对，好像与此无关吧？”
　　“你既介意又说不介意，还说无关？你知道这叫什么吗，欲盖弥彰。”荆棘说完吐出一半的舌头，很是得意的模样。
　　赵无名将手中竹著轻轻放于桌上道，“我自小长于这墓中，多年来只与鸟兽虫鱼为伍，虽年龄虚长你几岁，为人处世和机灵巧辩却都不及你，当然说不过你。”
　　两人吃完这一顿相互怄气的饭，便帮殷离治疗脸上的伤疤。赵无名安静的在一旁看着，连荆棘忽然传了百年功力到殷离体内这样的举动也不曾过问一句。
　　荆棘无人商谈，就只在传功过程中和黑蛋神交，“十拿九不稳的蛋尊大人，这次有九转还颜丹，还有一尊大美女在旁边看着，你该当不会失误了吧。”
　　“其实也不是万无一失，我这一成功力进过你徒弟体内以后，她就会有一个死劫，就像你在濠州城时的那个晚上一样。”黑蛋很无奈的提醒道，“不过既然来到了古墓，我相信凭黄衫女的功力只要能灌输足够的真气就可以最大限度的解开这个死劫。”
　　“芷若，须我帮忙吗？”她这一句话接得太快，黑蛋还以为这黄衫女能听见自己跟荆棘的交谈呢。不过他宁愿相信这是她跟荆棘的心有灵犀，不然就太恐怖了。
　　荆棘也有些错愕的连槽都来不及吐的从与黑蛋的神交中退出来，直接请求道，“帮我在对面输送真气吧，我怕蛛儿抵受不住借于她身上的百年功力，将来会有后遗症。”
　　赵无名点了下头，竟是问也不问的坐于对面径直将真气送了出来。两人竟真是心有灵犀一般合作无间，不用交谈一句，就一个在前输送真气，一个在后输送内力。黑蛋的一成功力是百年，而她竟然一点都不差的配合了百年水准的真气，看她年龄最多不超过二十七八岁，这高深的内力连黑蛋都暗自心惊。
　　终于在两人同时收功之后，荆棘才开口相询，“怎么你体内的真气这么充盈？”
　　赵无名平淡的道，“那有什么稀奇，只要内力够深自然就有这么多的真气。我的内力多数是师父传给我的，再加上我修炼这些年，大概已超过百年之数了。”
　　又是传功？荆棘忙向黑蛋问到，“黑蛋，难道内力可以毫无顾忌的代代相传吗？我记得周芷若体内原本就拥有灭绝师太的三十年峨眉九阳功，岂不是这武林之中的任何将死之人都能传授功力了？”
　　“没有这种事！”黑蛋坚决否定道，“就算是把命死出七八次，也该没有几人能做到这种事。从灭绝师太传给你的功力来看，她很有可能是掌握了北冥神功一类的武学心法，不过最多也只是残本，要不然不会流失了许多功力。古墓派后人或许也是一样，不过照黄衫女现在拥有的百年内功来看，她这个师父必不简单，可惜传功以后，肯定不久于人世了。”
　　想来凭峨眉创派祖师郭襄的能耐，得到残本《北冥神功》的可能性确有不小，而灭绝师太为了完成祖师和师父的夙愿，挖出师门这一压箱底的本事传功给爱徒也实是难能可贵。却原来无独有偶，她古墓派的先人也是如此。
　　荆棘想到这里，不禁对赵无名道，“你师父对你可真好，竟然豁出性命不要，把毕生内力传授于你。”
　　她柔声答到，“师父待我确实是好，不过要说是为我豁出命去那也不全是。其实师父他当时已心有死志，就算不传功力给我，八成也是活不了的。”
　　两人将尚在沉睡的蛛儿留在内室，交谈着走向另一间石室。
　　这活不了的原因赵无名继续说道，“其实我师父和我外婆，我也说不上来两人是什么感情，但师父就那样去了，多是因为外婆。”
　　荆棘不解道，“莫非是你外婆重伤了你师父？”
　　赵无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遥想过往，“外婆她就算自己重伤到一命呜呼，也断不会让任何人伤我师父一下。那是不与人言说，至情至真古今最惨烈的一场爱情。”
　　“那是怎么回事？”荆棘又问。
　　赵无名将一间石室的油灯点亮，缓缓回忆着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依稀记得我外婆她，到了年逾百岁之时依旧保持着她年轻时候的容颜，那一双眼睛，从来不谙世事一般，那脾气秉性，也从来说不出一句重话。我想天上的王母也不过是那种风姿了，水浸溶溶月，世上无绝仙。”
　　“女人呢，总不想让最心爱的男人看到自己年老色衰的模样，待到三十年前外婆功力退步得越来越甚，再也不能保持容颜的时候，就躲到密室中坐而等死。也就是那一年师父正式收我入门，自那时起他便悉心培养我成为古墓派下一代传人。然而，等外婆去后师父就觉得生无可恋，竟二话不说就用一种北冥玄功将全身功力尽数转了给我，当天就自刎随外婆而去了。”赵无名将这一身内力的由来说与荆棘，她虽然表情仍显淡然，但眼里隐隐有泪光，可见当时悲痛。
　　荆棘大受感触，那赵村姑的师父竟是个如无崖子一般想死死不了想活亦无生趣，要靠散功才能驾鹤西归的武林前辈。她绞尽脑汁想不出这是个什么人物，遂问到，“你师父究竟是哪位前辈高人？这百年来在江湖上该当留下过名号吧。”
　　“我都说得这样明白了，还有你猜不到的人吗？姓杨名过的神雕大侠，他就是我师父。”赵无名对着一张画像恭敬的指道。两人是正好走到一个龛位前，内里供奉的一张画像上，描绘着一个眉宇间透着沧桑和狂放的独臂少年，他单手持一柄玄铁巨剑，身旁伴着一头一人多高的大雕。
　　“啥？”仿佛听闻这世上最难置信的事情，荆棘只一脸呆滞的将那画中的俊美少年望着。
　　赵无名侧身说到，“你不信？我师父就是杨过。”
　　荆棘张开的嘴巴在听到头一句后就不曾合拢过，这时依然大张着嘴说到，“啊，阿姨。”
　　“你叫我吗？”赵无名转过身问。
　　荆棘木讷的点了点头，其实脑内翻江倒海的权衡着无数有的没的怪问题。还以为她和杨过的关系就跟周芷若和郭襄的关系差不多，是曾孙辈的，没想到人家是彻彻底底的师徒，叫奶奶算了。
　　赵无名眸中无甚波动的道，“你现在肯定以为我很老是吧？其实我才三十几岁，拜师那年还不足十岁。像外婆年近百岁时还能保留着她二十几岁时的相貌，那样的本事我是赶不上的。”
　　等一下！荆棘心念一转，忽然思及那杨过是殉了赵村姑的外婆而去的，不可避免的问到，“那你外婆是？”
　　赵无名双目渐渐转移到另一幅画像上，寒气逼人的说，“我外婆就是我外婆，还能是什么？”
　　“我是问你外婆的名字。”荆棘急切的道。
　　“外婆跟我一样没有名字，单姓一个龙字。”赵无名似乎不是很愿意提及的介绍道，“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叫她龙婆，龙婆年轻那会儿，江湖中人都称她为小龙女。”
　　荆棘抓着头皮问到，“那杨过该是你外公才对啊，怎么就成了你师父？”
　　“我也以为是，不过我真的不知道。”赵无名闭上双目后轻轻摇头道，“我一记事起他便是我师父了，从来没有人说过他是我外公呢，师父没有说，外婆更没有。”
　　“你师父就是你外公啦！”荆棘不以为忤的说，“怎么可能不是呢，要不然你妈妈还能是小龙女跟绝情谷底的鸟兽虫鱼生……”
　　这一下似乎触动了某个决不能触碰的开关，让赵无名的双眼瞬间就闪出了泪花。
　　荆棘原就觉得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只是那张苍白的脸上从不能让人看出什么，连同女儿家的羞涩也从不会出现，可如今确有几滴泪水滑落下来，她于是将她抱在怀里制止道，“别哭，村姑你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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