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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收起回忆,马吹雨拿起妆台上的一把木梳,轻轻地梳着自己的头发。
本来膛念要与她一较高下,让马家与妖界彻底来个了结。十五年前那场马天音和狼神之间的战争,失败的滋味折磨了膛念整整十五年,所以他要让马家后人心甘情愿的服输。
这叫什么?这叫自大、固执、没度量!
马吹雨忿忿放下梳子,他想赢,她让他赢不就是。反正小时候和月儿抢糖葫芦没一次抢赢过,谁叫她受不了女孩子的眼泪。
谁知道他更气愤,面对她的故意认输,他使出许多方法逼她使出真正招数,甚至拿马天澄和赖月儿要挟她。
她当下就扇了他两个耳光,拔起剑就想自刎,他截住剑说她自私不顾父母兄弟姐妹,她说她死了他们才好逃跑他懂什么。
怎知那家伙自此之后,态度大大转变,变好变坏她说不清楚,总而言之比之前那个只想着和自己比武一雪前耻的膛念还要难以应付。
——他想娶她。
她听到的时候蹬蹬蹬猛退三步,差点没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开玩笑吗?
宿敌联姻?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看到她就脸红,就支吾,就忽然沉默;
她不明白之前他可以砍得自己全身都是伤,之后她连一点小擦伤他都无法容忍;
她更不明白他为什么短短七日就可以对一个宿敌产生感情。
爱情与马家女子不是毫无关系的吗?
心头一紧,她站起身来转身就走向门口,猛然门被推开,马天澄和赖月儿站在了马吹雨面前。
“吹雨姐,快逃吧!”赖月儿拉起马吹雨准备离开,手却被马吹雨挣脱开。
马天澄和赖月儿都不解地看着马吹雨。
“月儿没有见过我的真面目,更不可能叫我吹雨姐。”马吹雨手中忽然抽出一把剑,“你究竟是谁?”
赖月儿一愣,和马天澄忽然奇怪地盯着马吹雨。
“吹雨姐,上次我们在大殿的时候见过了。”赖月儿说道,“我当时还很惊讶地看着你,你不记得了?”
“大殿?”马吹雨皱眉,“几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吹雨,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今日是一年之中阳气最旺的时候,午时也是一日之中阳气最足的时刻。此刻妖精们都躲在房内龟息不出,晚上还要靠晒月光来补足精气,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马天澄着急地说道,“我们趁膛念等妖界重要人物回房了才敢出来找你。走吧!”
马天澄再次拉起马吹雨的手,这次马吹雨没有挣脱开,因为她的脑里空留下了大殿两个字……
大殿?她何时去过妖界大殿?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离开妖界的那一瞬间,忽然妖界的宫殿群剧烈地震动起来,马天澄、马吹雨和赖月儿齐齐看着如同发怒般的宫殿群以及那微微颤抖的青山。马天澄说道:“必然有人在吹雨身上下了撼山咒,一离妖界,咒语就被触动,宫殿就剧烈摇晃,想让人不知道都难。”
除了膛念,没有人会做这么绝。
“现在快逃,只要逃出了膛念的势力范围,我们就安全了一半!”马天澄说道。
马吹雨和赖月儿跟着马天澄的脚步跑。赖月儿身子娇弱不说,马吹雨穿着长裙拖沓,增加了她前进了阻力。这使得逃往吃力了不少。
然而这并没有改变某些既定的命运,在过了一段并不长的时间,他们甚至连一炷香时间的五分之一都没过,就有一个身影掠过了他们的头顶,落在了他们的眼前。
“我以为马家女人都是勇敢坚强之辈,怎么你竟然落到要落跑的地步。”膛念看着马吹雨问道。
“马家女人也是人,也不想像一只笼中鸟一样被妖怪关一世。”马吹雨并不畏惧地看着膛念责怪的眼神,“你的好意我心领,可惜在下无福消受。我尚有马家的使命要完成,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膛念说道:“那我就帮你杀了将臣!”
马吹雨一愣,说道:
“你说真的?”
膛念说道:“我几时对你说过假话?”
马吹雨低头沉吟。
“好,我跟你回去,不过……有两个条件。”
膛念一听,脸上露出喜色:“你说。”
“第一,放我爹和我表妹回去。”
“自然是可以。”膛念手一挥,马天澄和赖月儿就被膛念送回了赖家。
马吹雨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第二,除非你杀了将臣,否则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膛念说道:“也就是说,只要我杀了将臣,你就会和我在一起?”
马吹雨对他这样近乎咄咄逼人的解释虽心有不满,但仍旧是忍耐了下去。
“随你如何想。”马吹雨说道。
膛念说:“那就太好了。”
他抓起马吹雨的手,也不管她是不是在挣扎,呼地一声便带着马吹雨回到了妖界。
膛念把她安顿好,便匆匆离开。这并不是他的作风,但马吹雨心里清楚,他刚才被阳气侵蚀身体,定然有所损害。只是损害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现下稳住那个偏执狂膛念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如何让膛念永远都不要再纠缠她。
她并不是绝情薄性之人,但她没有办法回报一个她根本不可能回报的爱。更何况,他既然知道她是马家女人,就应该有作为爱上马家女人的男子的觉悟。
谁叫他偏偏爱上的是马家的女人。
这时,有两个婢女走了进来。她们是妖界里除了马吹雨之外唯一的人类,是膛念专门捉来伺候她的。
“马姑娘,要用膳了。”婢女小清说道。
马吹雨看着小清和另一个婢女鸢子将她们手中的佳肴放在了圆桌上。马吹雨说道:“你们想家吗?”
小清和鸢子互望对方一眼,低下头去未说话。
“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马吹雨淡然地举起筷子,“这里不是官家大牢,更不是山寨窝子,而是一个比两者更可怕的地方。”
小清和鸢子依旧谨慎地低着头。
“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是人类。其他不知道是狼妖狗妖狐妖还是蟑螂妖,要是看着你们顺眼,一时嘴馋就把你们吃了也是很有可能的。”马吹雨夹了几下菜,又开始舀汤,“我有法术,并且这妖界之主暂时还没有杀我的想法,所以目前我可以很安全。”
小清猛然抬头:“他何止是没有杀你,他……”
小清还未说完,鸢子就猛地撞了她一下,小清马上低下头去。
“他怎样?”马吹雨侧脸看着小清,“你们又知道多少?”
鸢子忙说:“马姑娘您慢用,鸢子和小清不打扰了。”
她们准备后退,马吹雨说:“一起用吧。”
“马姑娘折杀我们。”她们继续在退。
“只要你们走出了这道门,我就立刻装肚子痛。到时就是你们怠忽职守,膛念的脾气相信你们应该也清楚了。是吧?”马吹雨表情淡然,相反另外两个脸色就不怎么好。
“马姑娘,我们自认为我们对你已经是做了奴仆的本份了。你又何必为了一些大家都在隐瞒的事情而欺侮我们这些两难的下人呢?!”小清有些气不过,开始反驳。
鸢子忙抓住了她的手:“小清,你又胡乱说些什么?!”
“我没有乱说,我只是想知道马姑娘到底是怎样看待我们这些下人的!当年马家守正辟邪,并不是像现在这样软硬兼施逼迫人家的!”小清本就脾气暴躁,现在更是耐不住性子。
马吹雨一直冷眼看着,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大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清几乎要冲上去了,鸢子阻止她,并对马吹雨说:
“马姑娘,你若真想知道,你知道以你在妖王心中的地位,要让他说出来是很容易的。你又何必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呢?”
马吹雨未答。
“还是你不相信他?抑或者,你害怕那是一个你无法接受的现实?”鸢子说道,“马姑娘,很多东西我们下人无权插手,整件事也不允许我们插手。如果你真想知道,就去问妖王吧。”
她扯着小清离开,马吹雨定定地坐在那里一个下午。
直到太阳归西,她才起身出门,她走到了膛念的房门口——膛念曾经带她去过他的房间,所以她可以很轻易地推开门。
她看到他妖化的模样,原本乌黑的长发变成了雪白色,嘴唇微紫,眼底是重重的疲惫。她走到他身边,扶起倒在地上的他:“你怎么了?”
他安躺在她的怀中,看到是她便欣然一笑:“还是第一次与你凑这么近。”
她当作没听见,把他扶上了床,说道:“刚才被阳气所噬吗?”
“……嗯。”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安静。
她看着他疲惫的模样:“既然如此,你好好休息吧。”
站起身转身,却被他的手握住。
“你还从未主动来我这里……是有事情要问我……还是,请我帮忙?”他仰起脸,问。
她回头,说道:“你身体不舒服,这件事情改日再问吧。”
他握着她的手变紧:“说!”
原以为他身体不适,执拗也会休假,怎料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强忍着不耐烦,重新坐了下来,轻轻挣脱开他的手:
“是不是有些东西,或说有些记忆我忘了?”
他听到她的话,身体微微一怔,随即复原:“哪里有这样的事情,你听谁说的?”
“总觉得残缺了些什么。”她说,“我不希望我的记忆被别人独享。我希望你告诉我。”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啊?”他笑了笑。
“你不想说就算了。”她转身又准备走。
他又拉着她:“好好好,我说,我说。”
她坐下来的时候,看着他尴尬一笑,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松开手。
“就是那天……我在后花园里,对你说……我喜欢你……”他支支吾吾,“结果被蟒蛇妖听到了,他当时很愤怒,认为我被你所……引诱,所以把你爹和你表妹带到了大殿,准备让我杀了他们,用以警告你。”
“可是你没有。”马吹雨说道,“这事并不特别。”
“不是,到后面的时候,你为了救你爹,和蟒蛇妖打了起来。蛇打七寸都知道,可是对于他的人形躯体,你束手无策。所以你的袭击屡次无效,他却可以对你有所攻击。”他说,“我自是不会让你出现这样的事情……所以当他的掌正准备劈在你身上的时候,我……咳咳……不小心挡了。”
“不小心?”她暗自失笑,“所以你今日不仅是因为被浓烈的阳气所伤,还是因为……旧患未愈?为什么不让我记住,如此好的故事更容易让我对你动心啊。不是能让你达到目的吗?”
“既然你认为这只是一个阴谋,一个故事,那让你记住不是让你更恨我差点杀了你爹和你妹妹。”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咳嗽了两声,“既然如此,忘记更好。至少你对我的印象不会太差。”
“你这可不是我所认识的膛念。似乎更笨了。”她挑眉。
他回以她微笑。
“好了,我的惑也解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吧。”她说完,便离去,只有他看着她走出去,第一次很细心地替他关上门。
他嘴角的弧度上扬得更厉害。
或许他真的是变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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