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堪醉卧

　　数日之后。
　　闷热的下午，康熙一家人坐在热河行宫的凉阁里，四周蒸腾而起的冰雾阻隔了屋外的热气，大家天南地北地闲聊。
　　这是康熙一家人难得的温馨画面，父慈子孝，太后鹤发童颜儿孙绕膝。
　　这时候若再来杯冰饮，效果一定事半功倍。
　　我正站在胤礽身后想着，那边梁九功已经掀了帘子引着手捧托盘的宫女们进屋，宫女们手脚麻利地在各位主子身边的小台上放下一杯杯盛着褐色液体的杯子，而后退出屋子。
　　这时康熙开口问道：“九功这是什么？”
　　“回皇上。”梁九功作揖回报道，“是消暑的冰镇酸梅汤。”
　　“你这奴才呀。”康熙摇头道，“朕前年说酸梅汤好喝，你就年年上这个，可知再好的东西，多吃也就腻味了。”
　　“奴才失察，请皇上恕罪。”梁九功听了连忙跪地请罪。
　　“罢了，你让他们把朕这杯撤了吧。”康熙挥挥手，梁九功忙向旁边的宫女招了招手。
　　这边康熙坐下的众阿哥和五公主也就不敢再喝，虽是没被撤掉，却也只能干看着。
　　“皇上置的这是哪门子气。”太后突然开了口，“若是皇上腻味了酸梅汤，哀家提议叫奴才们去做些杏汁来，这月份正是杏仁成熟的时候。”
　　“皇额娘所言甚是，朕倒是忘了这热河的杏的滋味确实不错。”康熙看着太后，终于不再眉头深锁。
　　“昨儿个太子才遣人上呈过一批杏仁给皇上，皇上吃了还当着哀家的面夸口说好呢，怎么这么快就给忘了。”太后也掩嘴笑了起来。
　　“九功啊，就按太后的意思办。”康熙笑着差遣梁九功道。
　　“拾欢。”这时胤礽轻声叫了下我，我一惊，突然被他这么一叫反倒有些不习惯，我看向胤礽，他向我使了个眼色。
　　“毓庆宫赞善年拾欢有事启奏。”我会了意，走到厅中跪下道。
　　“你有事启奏，这听着倒新鲜。”康熙的笑声从前方传来，“说说看你有何事启奏。”
　　“奴婢听得皇上要喝杏汁，所以请命，若皇上不嫌弃请让奴婢为皇上调制。”我伏地说道，胤礽说总有机会尝到我的手艺，莫非就是指这次，他算得似乎也太准了些。
　　“交给你调制也未尝不可，只是你若是做得不如人意，朕可是要罚你的。”康熙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
　　“多谢皇上被奴婢这个机会，奴婢定不会让皇上失望的。”胤礽所教的方法并不是很难，所以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嗯，你跟着九功下去吧，需要什么尽管让九功给你准备。”
　　得了圣旨我跟着梁九功退出凉阁，“不知年赞善要老奴准备些什么材料。”去厨房的路上，梁九功这么问着我。
　　“有劳公公帮奴婢准备好杏仁、桂花和冰糖。”我数着胤礽所教的方法里要用到的材料。
　　于是梁九功帮我把材料准备好，我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

　　一切做好，我把盛着杏汁的壶放进冰块中冰镇，这时梁九功走到我身边。
　　“梁公公。”我忙站起身拜见。
　　“年赞善，在你一会面圣之前老奴有句话要告诫你。”梁九功这么看着我道。
　　“请公公指教。”我不知道他的脸色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凝重，于是虚心求教。
　　“以你太子赞善的身份，如此明目张胆地向圣上邀功，老奴以为不妥。”
　　邀功，我没有邀功啊，我之所以自告奋勇地走出来揽活，完全是胤礽的意思，他是主我是仆，我又有什么资格反抗？
　　见我不说话，梁九功又道：“多少女子想攀龙附凤，老奴看在眼里，有多少女子又能成功老奴也是最清楚，所以老奴劝你早点收起那份心思才是上策。”
　　“多谢公公教诲，公公的提点拾欢记住了。”我是懒得解释的人，既然梁九功要误会，那就让他误会去吧，他是好意，我对康熙却并无企图。
　　“你是聪明人。”梁九功点了点头。

　　梁九功走在前面，我端着一壶镇凉了的杏汁走在后面，小太监帮我们撩起帘子，我跟着他回到凉阁的偏方中。
　　在这里，宫女们把杏汁倒入每个杯中，然后捧着出去，我则跟在她们身后。
　　梁九功先端着康熙的杯子分一点到自己的杯中，用银针试毒，然后饮下，片刻，无异状，康熙才举起杯子来。
　　“热河杏倒真是香。”康熙把杯子凑到面前闻了闻，然后感慨道，“九功，叫他们也运些回宫，带给没跟来老八老九老十他们尝个鲜。”
　　“奴才遵旨。”梁九功在一旁叩拜道。
　　随后康熙尝了一口杏汁，便唤我道：“年拾欢。”
　　“奴婢在。”我接应着忙入到厅中跪下。
　　“你不必过于拘礼，抬起头来回话。”康熙命令到。
　　我依言抬起头。
　　“你做的杏汁，朕很满意。”康熙微笑着向我说道。
　　“谢皇上称赞，奴婢不敢居功，杏汁味美还得多谢梁公公为奴婢准备的材料都是上品。”喝水不忘挖井人，这也算是回报梁九功刚才提点之恩。
　　“朕说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康熙也未看梁九功，只看着我说。
　　“是。”我不敢再多话，心想，莫非我拍马屁拍错了？
　　“皇额娘您也试试。”康熙笑着看向太后，然后转向众人道，“你们也都尝尝。”
　　于是众人齐饮。
　　“年拾欢，你希望朕给你什么奖励？”齐饮的同时，康熙我问道。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重物倒地的声音骤然响起，连带着是瓷器的碎裂声。
　　——“宪琳！”“格格！”“五妹！”的呼喊声忽然炸开了锅。
　　我转过头去，看到五公主宪琳格格倒在地上抽搐，宫女太监们慌做一团，胤禛赶紧扶起她，却只看到宪琳格格伸着手徒劳地抓着天，双眼圆瞪，嘴中“咿咿呀呀”发出极痛苦的声音。
　　我转头看向康熙，他震惊地坐在龙椅上看着自己的女儿。
　　“五妹！”胤禛这么喊了一声，我再看向他们，宪琳格格的手在此时颓然地垂下，她的双眼死死地瞪着上天……

《败笔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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