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牵

　　相比白天的喧闹，晚上的繁华另有一番情调。站在最高点，头上是漫天繁星，脚下是红黄交映的各种灯光，其他的地方，全都被黑暗覆没。
　　晚上看东西是特别的，被光照到的地方异常清晰，而被黑色掩盖的地方则像睡梦中看人，模糊不定，似真似假。

　　越接近夏日，晚上的风也没有那么凉，甄白兴趣盎然的看某个方向，等日影西移，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天际，终于是全黑了。一盏灯接着一盏灯，按着顺序慢慢点燃。这个过程是一种奇妙的感受，就像刚才还是沉浸无边的黑暗，而那微弱的光芒逐步撕开黑色的外皮，让光亮重返人间。

　　一千盏灯，蜿蜒而上，远看如降临人间的星辰，柔和而温暖，能带给人希望。从出生开始，人就喜爱光明，惧怕黑暗，所以，一切闪闪发光的诸如珠宝、星星都是为世人所热爱，久而久之，从单纯的喜欢变成了占有和贪欲，就把最初的欣赏完全的遗忘了。

　　想到这些，甄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再看那些灯光下疏影横斜的人影，感觉有点变调。

　　“你在叹气，说明不喜欢还是与自己心中的设想有差距？”习子然含笑看了他一眼，问道。
　　“很漂亮，不过，”甄白的眼睛看着那片灯光，这个时候已经全部点亮了，“不会太浪费了吗？”

　　习子然无语的看着他，甄白转头，认真的说道：“每天晚上都要点这么多，普通人家可以用三年了。”
　　习子然扶额，“小白痴，这些不用你操心，你就是个过客，觉得好看多看两眼，觉得不好看，就不看。”

　　也是哦，甄白兀自点了点头，但是心里面还是觉得浪费可耻。

　　火光反射在瞳孔里，让黝黑的眼睛更加明亮，习子然叹气，照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指，道：“不浪漫。”
　　甄白摸头，想说什么，却听到幽幽的琴声从哪个方位传来，风把音律吹的零零散散，他听的不是很清楚，于是，问道：“有人在弹琴？”

　　习子然认真听了一下，笑道：“怎么，想去听曲儿？”
　　“不好吧，别打扰人家了。”
　　习子然笑着摇头，“不仅不会打扰，还会很欢迎你进去。”
　　“真的？”
　　“嗯。”
　　“你怎么知道？”甄白好奇的眨着眼睛。
　　习子然神秘一笑，“你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携手走到河岸，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不断，看着岸边停靠的几艘画舫，甄白皱眉道：“你说的就是这里？”再不知世事，也明白这就是有钱人在湖上嬉戏的风月场所。
　　再看几扇开着的窗户里，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柔弱无骨的靠在旁边男人身上，然后，间或有一两个男人拥着那些个女的出来，转到一艘小船上，片刻，那艘小船就划到了湖中心。

　　习子然点头，想继续往前走，甄白像个桩子一样不动，转头疑惑道：“怎么？”一想，乐道：“没来过吧，走，我带你见识见识，说不定你就爱上这种滋味了。”

　　甄白缩回自己的手，不高兴的转身，低声道：“我要回去了。”
　　“诶，不是你说要听曲儿，走了。”
　　“可是。。。”
　　没有可是，习子然已经拉着他上了船，左右看看，颇为满意的点头，这艘船的主人，品味还是不错的，虽艳丽而不低俗，还有几分雅味来。

　　才打量了一圈，就有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出来迎客，边伸手往里请，边笑着道：“两位公子这边走，是第一次来吧，喝酒还是请姑娘陪？”
　　“嗯，”习子然自在的拉着浑身别扭的甄白往里走，边挂着笑说道：“听闻似梦姑娘琴技一流，还刚得了今年花魁之名，我们今日专程为似梦姑娘来的，就请她来弹奏一曲吧。”

　　甄白斜了习子然一眼，心里说，他怎么知道这里姑娘的名字，还知道人家刚拿了花魁，难道经常出入这种地方，也是啊，看他熟门熟路的。不知怎么的，心里酸滋滋的。再看习子然这么风度翩翩的样子，手指头拉扯衣袖，不舒服。

　　“别乱想，”习子然敲他额头，甄白略微尴尬的偏过头看别处。

　　“呃~~”老鸨面有难色，道：“似梦今天身子不舒服，不如。。。”
　　还没说完，习子然出口道：“哦？这么巧？不是怕我出不起钱，故意藏着吧。”也有一些楼里的姑娘，要她们出场，要看银子是不是够分量。
　　习子然掏出钱袋，抽了两张出来，两个手指头夹着晃了晃，“可以出场了吗？”

　　“公子说笑了，哪儿呢，”老鸨掩着嘴笑道：“我们是打开门做生意，谁来都是客，实在是似梦那丫头前几天吹了风，正咳嗽着，您看，打扰了公子雅兴可不好，不如叫轻燕吧，虽然没有似梦琴艺好，不过在这片，也是数一数二的，再说，她的舞技可比似梦厉害，身轻如燕，可比汉时的飞燕还厉害咧。”

　　说话间，已经来到一处雅间，老鸨推开门，让习子然和甄白进去，叫丫头沏茶来，习子然一看房间还算清静，关了门，吵闹声也一并的摒弃在外，再看圆桌后头有珠帘隔开了一方天地，透过晃动的帘子，可看到那里摆了一张琴。

　　“你觉得怎么样？”习子然低头问甄白。
　　甄白正好奇的巡视周围环境，没预防这一问，“呃~~？”
　　“听不到最好的琴声了。”
　　“哦，没关系，”反正他也不是很执着，都是习子然拖着来的。

　　老鸨那是会眼里色儿的人，忙说道：“我叫人请轻燕过来，您二位稍等。”
　　“不急，先叫人送点酒菜来，再来几盘各色甜点，”拉着甄白的手捏了一下，问道：“饿不饿？”
　　甄白摸了摸肚子，“还好，”他一向吃的不多，不过最近被习子然盯着，吃饭的量大了些，也不知道胃是不是养大了，还是今天晚饭吃的少，居然还真的有一点点饿了。

　　老鸨在旁边悄悄打量，两人也太亲密了一点，再看矮小的那位还蒙着面巾，心下有了计量，莫不是女扮男装的？
　　“我这就去吩咐，”老鸨笑着推开门出去，心里嘀咕，这年头越来越怪，还有丈夫带着娘子出来逛青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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