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流年不媚

　　仁王和青木本来是周五晚上约好周末和他们一家去公园赏樱的，樱花的花期极短，现已是樱花飘落的时候了。每年樱花花期他们家都会去湖滨公园野餐，这是仁王家雷打不动的传统，今年仁王雅子特意笑眯眯地让儿子邀请上了隔壁独居的少女，千绘也一口答应了。

　　仁王此时正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手里把玩着网球，高高抛弃再稳稳接住，就像他此刻的心思，时起时伏飘忽不定，逆光的少年神色难辨。

　　仁王雅子推门进来见到的便是这般景象，凭做母亲的直觉似乎他心情不怎么好，不过雅子还是笑道：“别在这里磨蹭了，快去叫千绘起床等会去公园吃早餐，晚了就没好位子了。”

　　仁王将网球接在手里，嘴角笑意浅淡：“她从东京直接来，噗哩，等会吧。”

　　仁王雅子沉吟片刻，千绘那孩子平时挺守约的，每次来吃饭都准时怎么这次会爽约呢。不过她也没纠缠，笑笑：“那就等会吧，怎么我这当妈的比你还急，那我去厨房再准备些果汁吧。”说罢体贴地把门带上给儿子一些空间。

　　门关上了，仁王唇角的笑意敛去。想起昨夜忍足那漫不经心却调笑的语气心里说不介意是假的，理智告诉他这没什么，可就是控制不住地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侧头再看了眼街道，总算是看到一辆车窗涂黑的SUV停在隔壁青木宅门口，这才从窗台上一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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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绘打开车门，和佐佐木的经纪人再次道谢后告别，得知佐佐木通宵拍摄后接到她短信却专程赶来接送她心里也是一片暖意，不过这会佐佐木已经手撑着头睡着了。

　　保姆车扬长而去迎面走来了仁王少年。他穿着灰色罩头衫配牛仔裤，迎着晨曦走来，唇角上扬。而想到昨晚忍足擅自接起的电话，青木没由来地心里有些犯怵。

　　“佐佐木送我回来的，差点没赶上，抱歉呢狐狸。”千绘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我还以为会看到忍足侑士呢，噗哩。”仁王眼底闪过一丝锋芒，快得让千绘以为是错觉，不过那语气还是平日打趣的口吻。

　　“唉，你想多了呢。”虽然从他的话里听到了明显的刺探，千绘却不想解释昨天发生的一切，忙着转移话题，“好久没赏樱了，现在可以出发了么。不过我什么都没准备，实在太麻烦仁王阿姨了。”说着俏皮地吐吐舌头。

　　“就你那厨艺本来就没指望啦，走了。”少年也没继续那个话题，伸手牵起她的手往自家走去。

　　仁王的体温一向偏低，此刻紧握的手却让千绘觉得热得发烫，她看着前面少年头也不回的身影，紧紧牵着她的手，昨夜冷透了的心一点点回暖。

　　帮着仁王雅子和仁王次郎把野餐的东西搬上了后车厢，然后和仁王在后座坐稳后，千绘这才解释道：“叔叔阿姨，真是麻烦你们准备那么多东西。我昨天回东京探望母亲后又去拜访了东京的朋友，但是太晚了就住在国中朋友家了，弄得今天差点迟到，真是抱歉呢。”千绘眼角瞄了下仁王，他还是唇角淡笑，没插话的意思，千绘松了口气。

　　“千绘太客气了，你妈妈怎么样了？”仁王雅子转过头抚慰地朝少女笑了笑，却见她忽然垂下眼睑，客气的笑脸有一丝僵硬，在她以为自己看错的时候只听少女笑了笑道一切都好。

　　“那就好咯，你来了神奈川东京有个弟弟陪着她也好。我们家的伊美去了早稻田，翔太又被他爷爷奶奶接去了，要不是仁王还在身边家里平时就我一个人也挺冷清的。”仁王雅子不动声色地安慰着，她以为少女是有些介意同母异父的弟弟。

　　什么弟弟，年纪差距大得都能当我儿子了。千绘心里吐槽道，却是不想再谈论酒井千春了，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好久没见伊美姐姐了，翔太还从来没见到呢。”

　　“唉，家里的三个孩子没一个省心的，阿娜塔等翔太上国小把他接回来得了。”说到孩子仁王雅子果然上了心，转头和仁王次郎抱怨起来。

　　“唉，我们平时也难得回趟乡下，就让孩子尽尽孝道多陪陪老人家好了，反正雅治一个人就够操心的了。”仁王次郎伸手拍拍妻子的手安慰道。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那小子天天野在外面过个几年估计都不认得我们了。”仁王雅子低低抱怨着。

　　手心手背都是肉，恐怕不是每个做父母的都这么想的吧，千绘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听着他们热络地谈论着小儿子和大女儿，她不由将头转向窗边，佯装看着风景。车后座两人谁都没说话，和前面仁王夫妇对比强烈。

　　“吃早饭没，先喝点牛奶吧。”千绘正沉思着就感觉手背一暖，回头看见仁王雅治笑吟吟的脸庞，手边多了杯玻璃的保温杯，里面的牛奶还是温热的。

　　“谢谢了，狐狸。”虽然吃过了早饭她看到狐狸亮晶晶的眼睛却没好意思拒绝，笑笑接过来小口喝着，温热的液体一点点浸润到心里。

　　窗外街景流逝，车内笑声不绝。和仁王在一起的时候心里的焦躁不安总能在他云淡风轻的笑容里渐渐被抚平。

　　不多久就到了湖滨公园，这个坐落在沙滩边的公园此刻放眼望去便是一片粉红的樱海，春风拂过丝丝清甜的花香扑鼻而来。仁王雅治帮着仁王次郎在一处僻静的樱花树下摊平红白织布的餐布，青木千绘则帮着仁王雅子将野餐篮里的精致餐盒布在上面一一打开。有炸得金黄酥脆的天妇罗，做工繁复的各式寿司，裹好酱料的章鱼丸子，清爽的荞麦面……琳琅满目。

　　远处沙地上的游乐设施周围围满了巧笑言欢的主妇们温柔地注视着一旁玩得忘乎所以的孩童们，公园长椅上则是一对对年轻情侣微微涨红的脸庞低头轻声细语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安宁祥和的场景也让千绘回忆起了年幼记忆中和酒井千春来这里时不多的温情画面。

　　喝着仁王雅子准备的猕猴桃草莓果汁，吃着家常的食物，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幸运地能在被东京那钢筋水泥冰冷了内心后还能找回昔日最纯粹的悸动。看着这春天里一幕幕的画面，听着仁王一家的闲言细语这才是生活的本质，质朴而温暖。

　　认识你们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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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王雅子看着青木穿着短裙不得不侧腿蜷坐的姿势，渐渐慢下来的进食，猜测她也吃饱了，这样客气地和他们坐着也不舒服就打发两个年轻人去海边散步消消食。

　　闻之仁王雅治爽快地答应了，拉着千绘就往公园不远处的海边跑去。

　　神奈川的海没有冲绳那些珊瑚岛屿的精致多姿，这里还保留了大海原始的神秘辽阔。没过度开发的浅白色细沙和淡蓝色的水平线还是一如八年前的静谧，大海的尽头水天一色，阳光透过远处淡淡的云雾逐渐温暖了千绘水银色的瞳孔，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不知疲惫地眺望着大海的对岸期盼有一天能走出神奈川，如那飞旋的海雁般去向未知的远方。

　　而走过看过那些繁华后又如归鸟般重新回到这处让她眷恋的家园，只有这里才是她的心之安处。

　　“神奈川的海还是八年前的样子呢，狐狸。”夜幕下的海是沧桑而包容的，清晨的大海则是充满了朝气，她喟叹着。

　　“嗯哼，记得小时候总来这里和你玩沙雕啊噗哩。”仁王也想起了什么似得挑着嘴角轻快地说着过往的琐事。

　　他们聊着天，脱下鞋子赤脚踩在软绵绵的沙滩上。海水呼啦啦地冲上岸凉凉痒痒的，像小虫一般挠着脚心，又好像母亲的手轻柔的抚摸着。

　　仁王看到千绘出神地凝望着海面，久久地赖在那里不动，坏心一起弯身拨起浪花溅在少女身上，青木这才回神也不甘示弱地回敬他，龇牙咧嘴的神情，灵动的发梢，发自肺腑的大笑和曾经记忆里快乐的她又重新重合。

　　“啊嚏……”玩得得意忘形的青木忘了自己穿得有些单薄，虽是春天却像佐佐木那般不分时节地穿得过于清凉，海水还是略有些冰冷海风一吹这会冷意丝丝入骨。

　　“又不是约会穿这么少干嘛！傻子。”嘴上不饶人地吐槽仁王还是解开拉链把外套脱了霸道地挂在少女身上，还不忘细心地蹲下来帮她拉起来，自己却只穿了个白色背心。

　　青木看着痞气的少年蹲身细心帮她整理衣服心跳得厉害，喉咙都有些发干掩饰性地抱怨：“怎么不是约会，昨天你自己跟忍足说的……”话说出口想咬断自己舌头，怎么下意识提到那个话题。

　　闻言少年警醒地挑眉看了她一眼，见她又游移开去目光，水色的瞳孔渐渐被冷色覆盖，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还是问出了口：“唉你昨天没事吧。”

　　“恩？有什么事你还怀疑我去投怀送抱被吃干抹净？忍足有你想得这么不堪？”青木说得有些露骨，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特意刺激他。

　　他又笑了，这次笑意没达眼底，青木也是望着他的表情，少女白皙的脸在海风中有些清冷苍白，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紧张。仁王雅治定眼看了看她没错过一丝表情，笑意倏尔敛去没了平日的轻佻散漫，然后双手抱着后脑勺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高挑挺括的背影，“紧张什么，不想说就不用提啊，何必拿自己开玩笑噗哩。”

　　青木垂下眼睑，敏感地察觉到他难得疏离清冷的态度，张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低声说出句对不起。

　　“谢谢，对不起，抱歉，小时候没听你说过的话这几个月全补齐了呵呵。”明明是玩笑般的抱怨却听不到一点笑意，“再听你说这些没营养的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仁王蹲下来纤长的手指把玩起了沙子，面上没什么表情。原来一直默默在自己身边，从来都是用不经意般笑容掩饰包容她错误的少年早就察觉了她归来后客套的疏远和冷漠。就算她完美的笑容得体的举止能骗过仁王夫妇，让人挑不出毛病却还是没能糊弄过对她了解得惊人的青梅竹马。

　　这是，被讨厌了么。千绘看着他手下慢慢成型的沙雕，仁王安静做一件事的时候不论生气也好高兴也罢都让人难以接近。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就是不想被打扰的，青木也是了解他的。

　　此刻的她站在晨曦中，身上还穿着仁王的外套却觉得彻骨的寒冷。她不知道怎么去回应，和其他人不落下风的对峙时的口舌一点也没用武之地，她知道少年不想再听那些假话，谎言。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她不知道怎么乞求仁王去包容自己，他们之间错过的时光太过重要，也许她已经变成了他最讨厌的那类女生。

　　青木千绘，你真是个失败者，连仁王都不要你了，你身边最重要的人一个个都抛弃了你。光是这么想她就受不了，没法接受。

　　眼泪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滑落，不同昨夜在忍足面前略带发泄的示弱博取同情，此刻她的心也麻木了。她背过身去一点点抹去自己的泪水，直觉地不想让少年看到自己的狼狈。在她心里仁王一直是无忧无虑且坚强好胜的，所以她从来不想提精心掩饰的笑容下的一道道伤口，他们之间过去的美好回忆不该被俗世的无奈何龌蹉侵蚀。

　　眼泪却是止不住越来越多，听说眼泪是泪腺经不住压力的产物，那她这般多的压力到底源自何处，积压了许久的心事终于被仁王的话压垮了，再也克制不住。

　　“你先玩，我回去再吃点东西。”青木千绘不敢回头，自顾自往回走想平复自己的失态。

　　然而手忽然被拽住然后身体被大力地转过去，青木瞪大了泪眼看着面前锁眉盯着她看的少年。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她没想过还会追上来的仁王，大力挣开他的手双手掩面，无声啜泣。仁王从来不知道安静的眼泪有如此大得杀伤力，他从没看见过青木在他面前落泪，也不知道从来都冷静聪明的她哭起来是这般脆弱无助，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她一般就连泪水都不分给旁人。

　　“抱歉，我不该那样说。”意外地，千绘听到他的道歉，她知道仁王不明白她对亲情的挣扎和向往，今天的野餐的温暖勾起了她最深的伤痛。她知道仁王误会了，却不知道他就算是为了那些牵强的误解也愿道歉。

　　终是没能忍住，千绘扑在少年怀里，这个让她无法放手又格外温暖可靠的肩膀。她没有解释，也没有一声哭喊，只是泪水顺着脸庞一滴滴落在少年的脖颈。

　　仁王只感觉那泪水太过于冰冷，少女的身躯又那般滚烫，冰火交替中他的心也第一次感觉到钝痛，怜惜的手臂犹豫片刻还是圈起了面前的少女，虽不熟练却很坚定。仿佛是拦下了一份责任和陈诺。然后一下下轻轻拍打少女的肩膀，就像他妈妈曾经哄他的那般。

　　千绘不知道是小时候的记忆太过美好还是面前的人对自己而言太过特别，过往的尖锐喧嚣在心里留下的那些狰狞伤口让她只想抓住这份温暖，沉沦。且让她这样自私地握在手里吧，现在不是想这些风花雪月的时候。她只知道自己需要他，需要这份久违的暖意。

　　很快少女就平复了，如果是言情小说或者电影里女主角哭的梨花带雨然后会对男主角深情地说不要离开我。但是她是青木千绘，她不相信童话也早就没资格去享受，还有太多的担子等着她咬牙去抗下，她擦干了泪。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太羡慕你们家的温暖，失态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仁王，他此刻眉头微微皱起的样子有些颓丧没了平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散漫。千绘伸手扶平了他的眉头，嘴角轻扬，“别为我担心，相信我可以的，我能过去的。”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对自己说的。

　　仁王看着少女又重打起了精神，隐约知道了些她的心事，但看她止口不提，又和曾经机灵早熟的小丫头对上号了。他也不再逼她，很自然拉起她的手，“走吧，爱哭鬼！”

　　“喂，不许这么叫我……你才爱哭鬼！”身后少女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身前少年唇角浮起浅笑。

　　阳光下，沙滩上留下两人一前一后手拉手的剪影。就如曾经的那般，神奈川的海从来没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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