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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抵债
天色很快就完全暗了下来，夜晚的山林和白天完全不一样，夜色中的每一棵树甚至每一棵草都仿佛带了灵性，或妖娆或诡异，环顾四周，只觉得漫无边际的山林里到处都是窥探的视线。
我拽了云木的衣角紧跟在他身后，我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到走出这片山林，他的回答是如果一直走，天亮就可以到下一个镇了。我以为我真的要这样走一个晚上了，但我们运气不错，捡到了一匹之前被山贼赶跑的马。
有了马行程加快了不少，在半夜时分我们就到了镇上，进镇前云木把马赶跑了，因为马的臀部有主人家的烙印，他怕惹上不必要的官非，这也是山贼们不把马留着卖钱而把马赶跑的原因。
进镇后我们找了一家客栈投宿，因为时间太晚，客栈里的厨子已经睡去，热菜热饭就别想了，值夜的小二给我们下了两碗面，我早已饿极，连汤水都喝得干干净净，云木则用左手挑了一筷子吃了两口，就皱了眉头不再吃了。还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我鄙视地斜乜了他一眼，把他那碗剩下的面也吃了个干净，要知道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回到房间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向床铺，世界上最简单的幸福就是吃饱肚子后美美地睡一觉。我一钻进被子就呼呼大睡起来，我以为筋疲力尽的我会睡得很好，结果我又梦到了山洞里那一场腥风血雨，我一身冷汗地醒来，赫然发现床边点了一盏小灯，而我身旁多了一个人，借着微弱的灯光我发现那是云木，他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依偎在我身侧。
这个公子哥放着自己的床不睡，却来和我挤什么？我握着他的肩膀一阵猛摇，我觉得他的脑袋都要被我摇下来了，可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睡得那么死？！我挠了挠头：“云木你的钱掉了。”
仿佛是阿里巴巴念了芝麻开门，云木的眼睛呼啦睁了开来，直挺挺地坐起身，精神抖擞地问道：“钱掉哪里了？”
清楚的口齿，清楚的思维，甚至连眼神中都看不到一星一点的睡意，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人在上一秒还睡得像只死猪。我满脸黑线，把他往床下推：“快回你自己房睡去吧！”
云木却一动不动，只追问道：“钱掉哪里了？”
他的双眼闪着光就像匹饥饿的狼，好像我不说出钱在哪里，他就会马上扑过来。我一寒，忙道：“你没有掉钱，我只想叫醒你而已。”
“太好了，原来没有掉钱啊……”云木安心地微微一笑，闪闪发光的双眼立时跟掉了电的灯泡一样暗淡下来，扑通一声他倒回床上，拉起被子又蜷缩成了一团。
我愕然，这家伙对钱到底是有多大的执念？他的前世难道是个没有存到钱的储钱罐吗？！
寂静的房间里不一会儿就响起了云木熟睡的轻微鼻息。我也懒得再去赶他了，就当身边睡了一个储钱罐。
也许是身边有了人的缘故，我不再做噩梦了，睡得正香甜时耳边却传来一阵碎碎念，身边只有一个人，在我耳边碎碎念的人除了那储钱罐还会有谁？仔细一听，那声音念得是“你钱掉了你钱掉了你钱掉了……”
我皱起了眉，这家伙该不会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跟他一样，一说钱掉了就会醒吧？我一个转身只当做没听到，结果那声音就持续不断地在耳边响着，颇有不醒不停的决心，我终于憋不住睁开了眼，毫无意外地看见了一张云木放大的脸，我揉着太阳穴坐起身，不耐地道：“你什么事啊？”
大脸回答道：“我饿了。”
“你饿了管我什么事？！”
“二爷我要出门吃饭，你这个仆人当然要随行吧！”
“我什么时候成你仆人了？”这家伙的脑袋是不是昨夜被我摇坏了？
云木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笑了起来：“喔！原来是我做的梦啊！”
我突然有种想要掀桌的冲动。
“不过没关系，我会让梦成真的，”他冲我眨眨眼，从怀里掏出一本小本子念了起来，“从山贼手里救你一个小金元，从洞里帮你拿回失物两个中银元，帮你拿替换衣服三个大铜元，把你拉上山一个中银元……”
他念这些做什么？不会是要和我算账么？听到他把昨天晚上的面钱都算了进去，还算了两碗时，我额头的神经一跳：“喂！其中一碗是你的吧！”
“可吃掉它的人不是你吗？”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强压下心中快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你在园子里时大手大脚地撒钱，现在怎么跟我这么斤斤计较？”
“那可不一样，园子里的姑娘们可给了我不少好处啊，”云木摸着下巴，面带怀念的笑容望向虚空，两三秒之后他的眼眸又转回到我脸上，“再说九姑娘还能把那些钱给赚回来。”
“我说……你在园子里扮九姑娘不会就是为了赚钱吧？”
“当然是为了赚钱，不然你以为呢？”云木回答得理所当然，还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
我彻底无语了，我一直觉得九姑娘的存在是有特殊意义的，原来只是……为了……钱。
云木把本子一收，手在我鼻子前一伸：“给钱吧。”
我横了他一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这样的话，那就只能做我的仆人了，或者……”云木俯下身，我只觉得一片不祥的阴影向我笼罩而来，我不由往后缩去。他伸出胳膊压住了我的双肩，虽然他其中一只手受了伤，但我还是被他摁在了原地无法动弹。云木咧嘴一笑，雪白的牙发着森森的光：“你也可以以身抵债，你的身体应该值那个钱吧。”
说着他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琥珀色的眼从我的脸慢慢移向我的脖子，再从我的脖子移向我的肩膀……他的视线一寸一寸地往下挪动着，好像一台正在进行扫描的扫描仪，被他扫描到的地方衣服都仿佛不存在了，让我觉得我的身体在他眼前正一点一点地变得赤/裸。我扭身想要躲开他的视线，身子却被他摁得死死的，抬手去推他，他稳如泰山。当他的视线移动到我的胸脯时，我投了降。
云木满意地在我肩上一拍，直起了身，嘴角扬起胜利的微笑：“顺便说一句，你每日的工钱是十个中铜元，所以你要做我仆人二十八年。”
X！我怎么完全没考虑到工钱呢！
“好了！现在快点收拾收拾和二爷一起出门吧！动作要快！小金！二爷快饿死了！”
“小金？”
“我给你起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彤！”
“铜多不值钱啊~”
“……”
于是悲催的我开始了名为小金的仆役生涯。
云木口口声声喊着饿死了，可从客栈出来后，他第一个去的地方却是一家医馆。他请医馆里的大夫帮忙取出残留在他掌中的断箭，取箭时云木背过身紧捏着我的手不放，完全没了山洞里打死也不痛的气概，紧张地就跟个怕打针的小屁孩一样，不禁让憋屈的我心中大为畅快。
上药时云木给了大夫一包药，那药是他从山贼洞里搜刮来的，大夫一打开药包我就闻到了极为熟悉的药味，当初我刚到盘古时腿上中了一箭，非花给我治腿伤用的药就是这般的味道，我知道这药的药效是相当好的。
大夫给云木上完药重新包扎好后，云木在我面前显摆他的手：“学着点，这才叫包扎！你那包扎都让我不好意思下馆子吃饭！”
我甚为不屑地冷哼一声。
离开医馆前，大夫叮嘱我们：“虽用了上好的生肌散，但伤势严重，只怕要大半个月才能痊愈，这半个月里切记不能入水，定要好生休养着。”
云木冲我一抬下巴：“听清楚了么？小金。”
我拖着长声道：“是，我会记得不让二爷洗脸洗澡，也会督促二爷用左手吃饭。”
“那我就扣光你工钱！”
“……”
出了医馆，云木接着去了一家成衣坊，理由是下馆子吃饭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从这家成衣坊出来时，我完全就是一副小厮模样了，腰间一个褡裢收着我的刀，还有云木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当然值钱的云木都是自己收着的。
云木一身斜襟长袍，浅浅的灰色上绣着银白色的梅花，斜襟处订了三副精致的铁锈红的梅花盘扣，腰间一条宽宽的同是铁锈红色的腰带。这一身长袍衬得纤瘦的他如一株傲立于风霜中的古梅，端的是贞姿劲质器宇不凡，惹得街上不少女人回眸相望。但只有我知道他那惹眼的外表下隐藏着多么令人深恶痛绝的财迷本质。
衣着光鲜的他终于在一家酒肆前停了下来，此时已近正午时分，那家酒肆生意正旺，门口乞丐都有好几个，店里的小二时常要出来赶他们一赶。
其中有个小乞丐看到云木，便凑了上来：“爷大富大贵，赏口饭吃吧。”
这个小乞丐深目高鼻，一看就知道是个大西城人，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棕色卷发，身上衣物破烂不堪，但一双绿色的眼睛却甚为明亮，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只可惜他看错了人，我暗自摇头，却听云木在旁道：“好啊，你随我一起进去吧。”
我以为他不过是惺惺作态说说罢了，不想他还真把那小乞丐领进了酒肆，甚至为了让小乞丐进门还特意赏了店小二一个小银元，店小二立刻殷勤地把我们引向二楼雅座。
落座后云木点了一堆的鸡鸭鱼肉还叫了两坛酒，等酒菜上了桌，小乞丐倒也不客气，不等招呼伸手就举了一坛酒大喝了好几口，又夹了好几筷子酱牛肉塞进嘴里大嚼起来，边嚼边道：“嘎爷几次独子破灰，几有神魔特憋滴史前木？”
谁来告诉我他说的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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