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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影轩惨案(二)
九州楼地处昌平街,算是闹市中心,天祈之夜,更是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从九州楼里面传出的骚动波及了不小的范围,李承钦只得牢牢握住周若瑾的手腕逆着涌出的人流向前走,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扑面而来的人群冲散了。
两人的身影交叠,李承钦的长袍遮住了他牵起周若瑾的那只手,二人之间的连结隐秘又牢固,只有他们自己才感受得到彼此的温度。
李承钦的头发半披着,他快步行走时会带起些许微风,吹开他鬓边散落的头发。偶尔前路狭窄,两人无法并肩,周若瑾错身于他后方的时候,扬起的发丝轻柔地抚过她的侧脸,惹得周若瑾脸颊痒痒的,她不禁抬手,将那一绺头发按住。
李承钦觉察到了,回过头看了看,正对上周若瑾的眼神,“从前散漫惯了,日后是该规规矩矩地束发了。”
周若瑾与他对视,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松开抓着他头发的手,躲开了他的视线看向前方。
李承钦转回身,面前就是九州楼。此时,出来的人比进去的人多了许多,不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还未迈进九州楼,里面传来的饭香酒香,混杂着楼上飘下的胭脂花粉,不由分说地钻进他的鼻子里,李承钦从未来过这种地方,险些被呛得趔趄。
正适应着陌生的环境,李承钦忽然感觉周若瑾将她的手腕稍微向后拽了拽,像是要挣开他的手。
李承钦顺势松了开,偏过头,发现九州楼门内不远处的人群里,站着李承钧。
李承钦内心复杂,侧脸看向身旁的周若瑾,她正对着九州楼内聚集的看客紧皱眉头。
九州楼正厅站着不少巡城司守卫,周若瑾清楚是周同珺带来的,心里暗道,怎么不见那小子人影。
“你没看错,楚王果然也来了。”周若瑾轻哼一声。
见周若瑾坦然,李承钦心里也恢复了平静,轻咳一声,“今夜当真热闹。”
“参见魏王殿下。”巡城司一个领队认出了李承钦,连忙跑到他跟前施礼。
“这里发生何事了,为何如此骚乱。”李承钦问道。
“回殿下,方才从楼上跳下个女子,摔得惨烈,”领队守卫如实禀道,“下官已率人及时封锁,限制闲杂人等靠近,待仵作来验。”
说话间,几人已走上前去,正厅处果然被守卫们围成了一圈。原先围观着看热闹的人虽认不出王公贵族,却识得巡城守卫的银甲,都自然地为他们让路。
“殿下,那女子已血肉模糊,还是不要上前了。”领队好言说道。
守卫们个个人高马大,有他们挡在前面,确实看不清什么,李承钦看向周若瑾,她神色如常,只是紧闭着嘴唇,目光锋利地盯着前方。
李承钧也恰好发现了他们,走了过来,“夜半风凉,皇弟怎会在此处。”
“皇兄,臣弟本想凑个天祈夜的热闹,可走到附近时突然听闻这里发生命案,就想着进来看看。”李承钦略一施礼,解释着,“路上碰见了周大小姐。”
“若瑾,你怎么也来了。”李承钧语气中透出不悦,“这里凶险,不宜久留,烦请皇弟送若瑾回府罢。”
“父亲带我来的,我却不慎走丢了。”周若瑾笑着道,声音却是冷的,“楚王可否见过我父亲。”
李承钧与周致远的确有所图谋,但时间紧急,方才秘密相见也是来去匆匆,不知周若瑾所言是否属实,“本王未见过,若瑾,你还是先回府罢,省得舅父着急。”
“这是谁。”周若瑾像是没听见李承钧说的话,直直地朝那女子的方向看过去,“这躺着的是谁。”
“不认识。”周若瑾对李承钧向来恭恭顺顺,从未像现在这般充耳不闻,可他正逢心中有事,再加上今日早些时候听了周若瑾在马车上说的那番话,因而李承钧虽有些惊讶,但还是无奈叹了口气,敷衍答道,“还未查清。”
“是泓澈杀的?”周若瑾追问,“为何有人喊泓澈杀了人。”
“不知。”
周若瑾沉默片刻,适才她听闻有女子跳楼,内心翻涌,只觉气血冲到了头顶,恍然以为躺在那里的是泓澈,眼下知道不是她,才平复过来,脑子飞快地转动。
泓澈虽行事肆意无拘无束,但绝不是鲁莽冲动之人,怎会在熙熙攘攘的九州楼杀人。周若瑾毫不避讳地径直看向李承钧,他如往常般目空一切,眼神却有些闪躲,不敢接住周若瑾的灼灼目光。
看来,周致远说要逛天祈集会果真是托词,李承钧白日里的心不在焉也有了解释——他们在设计诬陷泓澈杀人!
“那女子是从楼上跳下来的?”周若瑾虽在问李承钧,一只手却悄悄拉了拉李承钦的袖子,“不如我们上去查看一番罢。”
李承钧刚要开口拒绝,李承钦便抢先说道:“天祈之夜,万民同乐,竟发生如此恶劣的命案,造成众人恐慌,身为皇子,怎能视而不见。皇兄,周大小姐说得不错,大理寺和刑部都还未到,我们先上去探查,为他们省下气力,说不定能早些破案,也是为大齐分忧。”
李承钦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李承钧一时难以拒绝,只得默许,三人在那领队守卫的带领下向楼上走去。
“你们来得倒快,巡城司恪尽职守,本王会向父皇如实禀报的。”爬楼时,李承钦说道。
“殿下谬赞,下官带人在此处巡逻,碰巧而已。”那守卫当差多年,知道今夜之事多有蹊跷,哪敢说是跟着周同珺来的。
一路爬上去,仍有不少人围在栏杆附近,李承钧见到,脸上流露出不满,那守卫察言观色,也对李承钧的脾气早有耳闻,“楚王殿下,下官稍后便带人将他们都驱散了。”
李承钧微微点头,未置一词,一旁的周若瑾扫视一圈,瞧见个把胆子大写在脸上的男子。其他人见了这一行身份尊贵的,不由颔首侧目,只有这人视若无睹,左看右看,毫不畏惧。
“请问,你有没有看见,那人是如何跳下去的?”周若瑾停步,向那男子问道。
“没看见。”那男子回答得简短,见周若瑾转身要走,他又补充道,“不过好像有人看见,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周若瑾点头,“多谢。”
李承钧自然也听见了这话,心里咒骂,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向前走,刚到了楼梯口处,便听到了一声,“参见楚王殿下,魏王殿下。”
李承钧抬头,刚看清眼前人的身份,未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那人十分疑惑地接着道,“姐?你怎么在这。”
“怪不得巡城司办事得力,原是副使在此。”李承钦道,为周若瑾免去了口舌。
李承钧未理会周同珺的问候,见霁影轩门前站着两个卫国公府的侍卫,知道周致远已到,放下心来,信步走了过去。
周致远在霁影轩内听到动静,正向外走来一看究竟,周若瑾见到他,故作焦急上前,“父亲怎么在此处,女儿方才与父亲走散,可是急坏了。”
周致远面不改色,冷冷道:“这里诡异,让侍卫先送你回府。”
“卫国公大人,九州楼到底发生了何事呀,为何人人讳莫如深,听闻与安阳郡主有关?”李承钦走上来,一股脑问出关键,周若瑾则趁着周致远看向李承钦时,抬腿向屋子深处走去。
“周若瑾!”李承钧瞟见周若瑾的举动,忙追了上去,可惜为时已晚,周若瑾三步并作两步,已站在了严继良身边。
李承钧见到严继良,并没有太过惊讶,此人之死本就在他意料之内。
“别动。”李承钧对好像被吓得愣住的周若瑾说完,又向另一人走去,可刚走两步,便停了下来。
周若瑾方才走过来时,就瞥见了那边躺着的另一个人,泓澈的背影她见得多了,那人必不是她,故而暂时放下心来,没想着跟过去,只在严继良跟前站定,打算仔细观察一下他的死状,看看能否发现些隐藏的线索。
李承钦的疑问没得到正面的解答,周致远只是扯出笑容和他寒暄了几句,李承钦了然,也糊弄了几句,转头看见李承钧似是呆立在原地,便向他走过去,“皇兄这是看见了什么。”
“这是谁。”李承钧也顾不得许多,待李承钦到了自己身边,喃喃道。
李承钦略一弯腰,看了一眼,也少不得被他的惨状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镇定下来,“皇兄,这人,莫不是曹绪德?”
周若瑾听闻此言,从严继良的尸体上抽出身来,也走了过去。
李承钦看见她,本想要阻止,张了张嘴,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小心。”
周若瑾定了定神,又走了两步,只是模糊看见,就愣怔了一下,待到看清楚他的模样,虽有了准备,却还是难免惊慌,将将站定,看李承钦用手试探着曹绪德鼻息。
“还活着。”李承钦起身道。
周若瑾别过头去,正看到不知刚刚去了何处的周同珺走了进来,脸上惨淡无光,对着周致远小心翼翼道:“父亲,儿子仔细搜索了一圈,并没发现安阳郡主。”
“副使见到安阳郡主了?”李承钦走了过去。
周同珺不敢不答,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周致远,讪讪回道:“回殿下,巡逻至此时,下官亲眼见到安阳郡主进了来,却不知为何霁影轩内一死一伤,唯独不见了安阳郡主的踪影。”
“去九楼。”周同珺话音刚落,周致远便冷冷地出了声。
“九楼?”周同珺怀疑自己听错了,“那里……”
“九楼是专为父皇预备的休憩之地,怎可擅闯。”李承钦悠悠道,“若父皇知晓,皇兄与本王可都承担不起。”
“魏王误会了,”周致远假笑道,“老夫是怕贼人将安阳郡主掳走藏匿于九楼,担心郡主的安危罢了。若圣上知晓,也定能宽恕。”
“父亲,”周若瑾款款走来,她知道泓澈武艺超群,即便真有刺客,既未在霁影轩得手,那泓澈定然已经脱了险,说不定就藏在九楼,所以,她必须为泓澈遮掩过去,“父亲手握兵权,切勿冒险。九楼向来有圣上亲卫把守,谅贼人也不敢上去。”
“大理寺应该快来人了,卫国公还请慎重。”李承钦接过话,“这里人多,若被哪个朝中大臣的眼线看到,参国公爷一本,得不偿失,何必冒险。”
“刑部办案,闲杂人等,一并退让!”李承钦话音刚落,自霁影轩外的嘈杂声中,赫然传来一句清晰高亢的呵斥。
刑部?不是派人去的大理寺?周致远难掩怒火,狠狠瞪着周同珺。
周同珺也不明所以,他分明叫人去的大理寺,怎会是刑部来人,是以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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