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跑不掉
“出去一下。”潮有信踱步出来,往厅里扫去。
潮献之叫住她,正在潮有信错愣片刻时,眼底晃过一个背影,急匆匆掠过去,进了后台,梨嵘月不可能知道这儿,更没可能在后台进进出出。但她心慌,想给梨嵘月打个电话。
从兜里刚拿出手机,抬眸和潮献之催促的目光对上,她迈步意欲过去,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梨嵘月。
她避开潮献之投递过来的疑问视线,大步流星从展板处离开,在会场外的一角接通了电话。
梨嵘月问她:“今天什么时候回家?”
梨嵘月躲到后台把衣服扒掉,也走出了会场,她心里烦闷,结果对面半天才接电话。
接通后,对面还愣了一下,半天才瓮声瓮气说道:“今天很晚,不回去了。”
如果潮有信此刻哪怕多说两句,解释不回去原因,又或是分享一下获奖经历。可是她一点相关话题都没提,只是把梨嵘月撇开,和自己的荣耀时刻隔得远远的。
梨嵘月本就是多疑,虚张声势,还小心眼的人,脑门上冲出来自己挨/操的画面,心里恨不得骂了自己一千句傻逼。
登时暴雷,冲着话筒吼道:“我草/你妈的潮有信!”
“你凭什么吼我?”光听潮有信的语气,梨嵘月就觉得她在皱着眉。
说完潮有信就顿住了,她是下意识的并非本心,制约梨嵘月并且反抗母亲也养成习惯了。
可她今天隐约感知到梨嵘月的不对劲,纳罕般别扭地补了一句:“你要见我,睡一觉。”
“明早就回来。”
其实若让外人听来,这几乎是哄了,陈律撇嘴吐了吐舌头,似乎是嫌弃说出这话的母女太黏腻了。他好不容易找位置停完车,毛躁躁地找到梨嵘月,挨在边上。
顺着视线往下看——潮有信就背靠在酒店奢华的背景板上。
楼上楼下。
梨嵘月闻言哼了一声。
潮献之从专属通道也出来了。
梨嵘月的脾气不难摸清,潮有信反倒想起昨夜,又说道:“想吃什么我带回去,少生气……”
这话哪怕断情免俗的姑子,喝忘情水的小鬼都能听出缠绵悱意,软款心意。
梨嵘月乍是一句话也听不出来,视线全被潮献之给潮有信整理衣服和挂牌夺取了。
陈律却被这话吓得不轻。
潮有信朝母亲点了点头,潮献之扶了一下小巧的钻石腕表旋踵而去,梨嵘月没由来的心凉了。
先前的一口气没顺就咽下去了,咽得心肝都颤了两下,身体抖了半截。
话赶话赶的热乎劲一下子全消了,突然改口说道:“你……忙吧。”补了句:“我也很忙的。”
陈律扭头看她,潮有信在环圈大厅的神色明显顿了一下:“你忙什——”
嘟——
电话挂了。
梨嵘月随即把电话关机,又把电话卡扣掉。
她不知道今后会面对怎样的潮有信,但是母女这章翻篇了,就在富丽堂皇的酒店,就在普通的一场电话后。
以她的奸诈侥幸,哪怕自己有错怎么也要不爽利,恶心潮有信一番,陈律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脸上都挂了五颜六色的彩。
她只看了一眼潮献之,脾气就都消解了,她没有勇气质问潮有信。
原以为生活没有答案,浑浑噩噩怎样都是一生,直到有个硕大的钻石切割出各面闪耀的光彩,有这样尊容的母亲,为什么不去到她的身边呢?
潮有信只是站到那什么都没做,梨嵘月就会觉得骄傲自豪,现在发现耀眼的不是当妈的份,而是刻在潮家的基因血脉里。
陈律说得没错,他们都是有学问的人,有些人就是有文化有本事的料。
有时候她觉得,像她自己这种够厉害了吧,可还不是落了个人财两空自顾不暇的下场,证明她命中没写发财,也落不了出人头地。
潮有信捏了下手机揣到兜里,进入会场,边上两三个穿职业装的人都在偷偷打量她。
陈律只远远瞧叫,一时之间也很感慨,他们坐在回程的车上,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
只一个字,潮有信就感知到不对劲了,电话再回拨过去的时候已经关机了,这让她更加心慌。再翻看定位,已经信号消失,旁边的母亲恬适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是你第一次公开……”
潮有信蹭地站起来,后面的母亲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拨了拨礼服,正了正胸前的马蹄莲胸针,只得自己往台上走去。
潮有信往台上看了一眼,微弯腰,点头向几个长辈示意致歉,揣着手机快步离开。
“喂,怎么了呀小信。”陈律咬了咬牙把电话接了。
“我妈呢?”
“你妈……不是在会场,你边儿上吗?”
潮有信错愣了一下,说:“梨嵘月。”
陈律笑了起来,她被潮有信坑惨了,要不是祁刑颁他现在就在陆家回不来了,不客气地讥讽道:“你不是你爸的种呀?”
潮有信深觉今天的氛围不对劲,就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而她一无所知,神色不自觉染上了烦躁:“我问你梨嵘月在哪?”
陈律撇到副驾座位上的蒙着外套的布料的人,轻微地动了一下,但是又立马不动了,好像很不在乎。陈律把自己的担子卸完了,看梨嵘月那个样子感到憋屈,或许他没有孩子理解不了。
“小信做人要厚道呀你说是不是,你骗了我,早巴巴认上了亲妈,你叫我怎么看你呀。你或许心里把我当傻子,你妈……梨姐呢,她在你眼里是不是更傻?”
潮有信沉声道:“你当初为什么给我登记姓潮?”她已经不剩什么耐心解释了,低吼: “我当然会是我母亲的孩子。”
突然梨嵘月伸出手来挂断了电话。
陈律一开始就是纯觉得膈应,拿着这小孩的时候才这么大点,姓陆的话他这辈子都要被挥之不去的乌云笼罩,别的没有多想。
潮有信认清现实,利用资源,她才这么小小的年纪就比常人看清地多,真不愧是红浪养出来的人精,都小看她了,或者忽略她了。
被挂掉电话后,潮有信急匆匆往回去的路上赶,甚至隐隐有预感——最后挂电话的是梨嵘月。
直到面对满屋狼藉,早就人去楼空的房间她心空了一拍,梨嵘月竟然敢真的离开她!
难道就因为她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因为那份信托泡汤了?就真的无所顾忌地抛弃她!!
她怎么敢……凭什么这样狠心?梨嵘月竟然骗她!丢下她……联合外人一起。她根本只把自己当一笔钱,一个拖油瓶。
潮有信被一种巨大的欺骗淹没,原来她掏出所有在梨嵘月眼里都是不值得看的是吗?
沙发角落闪出微光,伴随着来信提示系统音。
——喜鹊桥提醒您一位男士与您共赴成功。
得知自己的定位被人监视后,梨嵘月干脆把手机撂下,换了一部走。
潮有信不可置信地点开个人主页,个人信息是梨嵘月本人无误,哪怕注册时间就在梨嵘月答应了她去上海后。
潮有信胸口发闷,脸色在看到注册栏登记是无子后瞬间苍白,被欺骗辜负的滋味让她几近崩溃。她竟然在梨嵘月眼里一文不值。
潮有信恨不得撕了她,原本一切都可以按计划来,哪怕梨嵘月惊诧,抗拒,不喜欢,这并不重要。
可是她跑了。
留给人无限恨她的空间。她是故意的。她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她一定要把梨嵘月找到,把她关起来。
谁也看不到,谁也看不到!谁都别想带走她!
结婚?想都不要想……除了自己她不能和别人一辈子在一起。只能和她!
哪怕她对她露出仇恨的眼神,那还有什么关系呢?她们居然走到了不辞而别的这一步,潮有信悲观地觉得色彩鲜明的人在她这里只留了一片暗淡的灰色。她才发现她错了——是她太宽容梨嵘月了。
她在滔天的愤怒中想通了,她要她的注视,她要她的恨。她要自己的妈妈……
*
梨嵘月在别墅里待得无聊,搓了两天麻将,输了之后精气神怎么都提不上来,问陈律道:“还要待几天?”
陈律拿着手柄打游戏道:“快了——还有三天。祁总带你出席完宴会,就把协议签了。”
梨嵘月问他:“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帮我还钱。”
“……”
陈律和她说:“小兰家那块拆了,赔偿都谈完了,时间可过得真快呀。”
“……什么?”
“你不知道?快拆到红浪巷了——嚯,拆了!”
“你们那块拆了,都成废墟了,”陈律把手机支给梨嵘月看,“房东没给你打电话啊。”
“不过你也没什么要搬的,人都走了还在乎这点东西吗。不知道赔多少,我估计得有这个数。”
梨嵘月看着围成的一圈警戒线,一时之间感慨万分,像是头一次看清周遭的建筑长什么样,熟悉感里夹杂着翻天覆地的陌生。
“明天高考吗?”
陈律默然,点了点头道:“应该吧。”
晚上别墅会有人送饭来,连他们洗手羹汤的功夫都免去了,陈律这几天乐得清闲,光和送饭的阿姨一起赢梨嵘月钱了。
饭桌上他看了眼梨嵘月说:“要不出去散散心吧。”
白天的废墟照还在脑中盘旋,梨嵘月末了摇了摇头,吃完饭上楼睡觉了。
深夜。
拆迁废墟的门口设了一个临时房间,警卫在里面打鼾,天气渐热,梨嵘月身着紫红色透明雪纺衬衫,和黑夜逐渐融为了一体。
原来的建筑设计,回环往复的羊肠小道此刻都暴露在月光之下,毫无章法。不论多潮湿的瓦砖,多糙砺的木板,夹杂铸造了多狭小逼仄不见光的阴湿环境——现在都解放了。
梨嵘月在找她们家解放的那几块砖,潮有信之前买来专门修葺房屋漏雨撞风的,和别家的不一样,只要找到了她就能顺杆摸爬找到房子西南角——那块有一个潮有信的第一次得的奖杯。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情绪,驱使她来到一摊废墟中,踢开了一块砖,扒开了一块板。
她很轻松就已经翻到了一块软枕,奖状就在枕边,她伸手去捞——
突然一束强光在背后亮起!
巨大光圈将她照得无所遁形,巡警吼道:“做的什么?讲一万遍不能进,二次坍塌可能性很大,当耳旁风啊!出来出来!”
“就快就快——大哥我马上!”她零零总总清点,终于拿到,背过手去扭过身来,讨好地掏出一根烟,笑着着说:“麻烦你了同志,主要——”
梨嵘月一边面对着强光,哒哒踩着碎块就下来了,光影变换角度,她的笑容突然僵住了——顺着电筒灯光过去,保安服老头背后,站着挺立的潮有信,一错不错地眼神锁在她身上。
哐的一身——手一滑,背后的奖杯松掉了。
紧接着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她转过身去,警卫见状立马吼道:“往哪里去!不要命了是吧!”
警卫拿着警棍驱赶她,气得恨不得砸上去,哪有这样的人?
警卫拉开警戒线,挥着棒子,没好气地赶她出去,梨嵘月却僵住了。
保安服老头怒了:“三请四请嘛,去派出所好了!”
说毕恶狠狠地撇了她一眼。
梨嵘月已经听不清大爷在讲什么了,也不记得怎么走出来的了,直到人在眼前的那刻她才缓过来,很快镇静下来,思索下来的结果也只是觉得大概率不会怎样,说到底她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于是腆着脸上去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小信你也在啊?有什么东西漏拿了吗?你先忙啊,我就先回去了。”
她看着潮有信的脸色越来越不对。
撒腿就跑,潮有信一把拽回她,用了极大的劲把她摁在怀里,梨嵘月几乎感觉到窒息。
经过这几天,她认真想过了,于是没有推开潮有信,迟疑地伸出手,轻轻地拍她后背——总归是母女她想,扯得如此难堪没有必要,自己也确实得罪了她,潮家千万要看在往日的恩情放过她呀。
就在她沉浸在这母慈女孝的氛围的时候,听见头顶上方凉薄的声音:“妈妈,你跑不掉了。”
咔哒一声,冰凉的手铐瞬时环合手腕,两手被迫并立在身后被锁牢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