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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在虐
“大伯,三叔,婶婶,”苏牧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围在病床前的亲戚,“钱,我现在就还给你们。”
病床上的白佩兰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儿子,嘴唇翕动,无声地传递着焦急的询问:我们哪来的钱?
苏牧感受到母亲的目光,侧过头,递给她一个极其轻微的点头,眼神里写着“放心”。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再次猛地推开,苏廷敬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衬衫领口都有些歪斜。他显然是接到苏樱的电话后,一路狂奔赶来的。看到病房里的阵仗,他脸色一白,疲惫的眼神里瞬间堆满了窘迫和无奈。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带着恳求对几位兄嫂说:“大哥,三弟,弟妹……佩兰还病着,受不得吵。有什么话,咱们……咱们出去说,行不行?”
“出去说什么呀?”三婶立刻尖声打断,双手抱在胸前,下巴抬得老高,“就在这儿说!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了才好!省得有些人装糊涂!”
苏廷敬的脊背肉眼可见地佝偻了下去,面对兄嫂的咄咄逼人,他习惯性地选择了退让和解释,声音带着卑微的颤抖:“我……我手里现在有一万出头,我先转给你们,剩下的……我再想办法,尽快……”
“廷敬啊!”三叔嗤笑一声,打断了他,手指夸张地划了一圈这间宽敞明亮的单人病房,“你看看这地方!再看看你儿子这架势!你说你只有一万块钱?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好糊弄吗?”
“就是!”那个远房的婶婶也立刻帮腔,语气刻薄,“刚才苏牧可都亲口说了,现在就能还!怎么,你这当老子的还想赖账不成?”
苏廷敬猛地转头看向儿子,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困惑,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问:“苏牧!你……你哪来的钱?你可不能……”
“爸,是借的。”苏牧打断父亲的话。
“借的?”苏廷敬愣住了,病房里那几位亲戚也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谁能一下子借给他们家这么多钱?
“爸,具体细节我稍后跟您解释。”苏牧不欲多言,将话题拉回正事,“您把记账的本子带着吧?当务之急,是先把我伯我叔他们的账清了。”
苏廷敬看着儿子异常镇定的侧脸,一时语塞。他深知眼前局面的难堪,但在压力和一丝渺茫的希望驱使下,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儿子,颤抖着手从旧公文包的内袋里掏出一个边缘磨损的小本子。
“我家是八万!”三婶立刻抢先报数。
“我家五万!”远房婶婶紧随其后。
大伯虽然没开口,但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苏廷敬手里的账本上。
“好。”苏牧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点开银行APP,“麻烦把银行卡号给我,我现在转。”
接下来的几分钟,病房里只剩下手机操作的细微声响和到账提示音的叮咚声。每一声提示音响起,对应亲戚的脸上表情就松弛一分,从最初的质疑、咄咄逼人,慢慢转变为惊讶、窃喜,最后只剩下拿到钱后的轻松和几分微妙的不自然。
所有转账确认完毕,大伯干咳一声,语气缓和了许多:“咳……那什么,佩兰啊,你好好休息,养病要紧,我们就不打扰了。”
三婶脸上也堆起了略显尴尬的笑容,凑到病床前:“二嫂,你安心养着,我们过两天再来看你啊!”只是这“看望”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几人互相使着眼色,转身准备离开这间让他们目的达成的病房。
“大伯。”苏牧突然开口。
他们疑惑地回过头。
苏牧上前一步,对着几位长辈,深深地鞠了一躬,腰弯成了九十度,停顿了两秒才直起身。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沉重的平静:“谢谢各位长辈,在我们家最难的时候,伸过援手。这份情,我家都记着。”
三叔脸上有些挂不住,摆摆手,语气讪讪:“嗨,你这孩子……说这些干啥,都是自家人,应该的,应该的……”
大伯眼神复杂地看了苏牧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率先转身走出了病房。
等那几位亲戚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苏廷敬立刻抓住儿子的胳膊:“谁借你的钱?”
“爸,先把钱都还了吧,我们确实借了太久了,人家帮我们是情分,在拖下去,亲戚都要没得做了。”苏牧岔开话题。
“你借了多少钱?”苏廷敬又问。
“一百八十五万,咱家应该欠着一百八十五万吧。”苏牧说道。
“小牧!你跟我说实话!这钱……你到底是跟谁借的?这不是小数目!谁敢借给你?!
“爸,这事儿我稍后细说。”苏牧轻轻挣开父亲的手,走到母亲床边。白佩兰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脸色更加苍白,气息微弱,但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小牧……你可不能……不能做糊涂事啊……”
“妈,您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我保证没事。”苏牧替母亲掖了掖被角,然后转向父亲,“爸,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三婶的嘴您不是不知道,她人还没出医院大门,估计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再不赶紧把剩下的债都还清,等下找上门的人会更多,场面更难收拾。趁现在,一笔清了吧。”
苏廷敬看着儿子沉稳的眼神,又看看病床上虚弱不堪的妻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是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他明白儿子说得对,债主们一旦听说苏牧有能力还钱,必然会蜂拥而至。“唉……好吧……先还债,先还债……”他喃喃道,像是说服自己,“佩兰,你歇着,我们出去把这事了了,就回来。”
苏廷敬拿起那个皱巴巴的账本,父子俩一前一后默默地走出病房。走廊里,之前的保安已经离开。苏牧先去隔壁病房安慰了还在抽泣的妹妹苏樱,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了,小樱,哥都处理好了,别怕。”
安抚好妹妹,苏牧才和苏廷敬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苏廷敬翻开那本承载着家庭重负的账本,一行行地指给苏牧看。苏牧则拿出手机,对照着父亲手机通讯录里存的号码,一个一个地发送信息确认账户,然后面无表情地操作着转账。每完成一笔,他就在账本对应的人名后打一个勾。
苏牧刚和苏廷敬核对完最后一笔账目,将手机屏幕上的转账成功界面递过去给父亲确认,走廊尽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闻声抬头,只见明麒额角带着细汗,微微喘着气,一脸焦急地快步走来,目光迅速锁定了坐在长椅上的苏牧父子。
“苏牧!苏老师!你们没事吧?楼下保安拦着说不让太多人探视,我费了好大劲解释才上来的!”明麒的声音带着关切和一路奔波的微喘,他几步走到近前,视线在苏牧和他父亲之间快速扫过,“怎么样?钱……够用吗?不够我这儿还有!”
苏牧站起身,迎上明麒的目光:“明麒,你来了。没事了,都已经还清了。”他顿了顿,侧身看向也随即站起的父亲,语气平静地引入话题,“爸,您刚才不是一直问,钱是跟谁借的吗?”他目光转向明麒,“是明麒借给我的。”
苏廷敬脸上写满了诧异,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的学生,虽然知道明麒家境似乎不错,但一口气借出近两百万,这实在超出了他的预料。“明麒?是……是你借给苏牧的?”
“爸,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病房说,顺便也告诉妈一声,免得她一直提着心。”苏牧提议道,他担心母亲在病房里胡思乱想。
苏廷敬闻言,沉重地点了点头,压下满腹疑问:“对,对,先跟你妈说一声,让她安心。”三人于是转身一同走进了白佩兰的病房。
病床上的白佩兰一直紧张地望着门口,见他们进来,尤其是看到明麒也跟在后面,她苍白的脸上露出询问的神色:“小牧,都……都处理好了吗?”
“妈,您放心,所有的欠款,连本带利,刚刚都已经还清了,一笔不剩。”苏牧走到床边。
“白老师。”明麒也上前一步,恭敬地向自己曾经的班主任问好。
苏牧给父亲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扶着他坐下,然后继续对母亲说:“妈,这次能这么快渡过难关,多亏了明麒。钱,是我向他借的。”
“明麒?”白佩兰的目光落在明麒身上。她是明麒高中时的班主任,对明麒的家庭情况略知一二,也知道他和自己儿子是多年好友。但即便如此,一笔如此巨大的款项,出自一个刚工作不久的年轻人之手,实在让她无法安心。“明麒啊,老师谢谢你……可是……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这……你家里人知道吗?这可不是小事啊!”
明麒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起轻松的笑容,语气却十分诚恳地解释:“白老师,您千万别有负担!我自个儿是没那么多积蓄,但这钱是我爸妈早前给我买房的,房子已经买好,这钱是多出来的,闲搁着也是闲搁着。苏牧急着用,我就先挪给他。您放心,这钱我能做主,真的没问题!”
然而,苏廷敬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他作为一家之主,考虑得更多:“明麒,老师知道你是好心。但这毕竟不是小数目,你看……要不要还是再跟你父母正式说一声?免得日后……”
“真不用,苏老师!”明麒赶紧摆手,语气笃定,“那笔钱账户名就是我自己的,我有完全的支配权。再说了,我和苏牧这么多年的朋友,他的为人我还不知道吗?我信得过他!”
苏廷敬又说道:“那让苏牧给你写张借条。”
“不……”明麒还想推辞,苏牧却已经拿起床头柜上的纸笔,出声打断了他。
“爸说得对,借条必须写。亲兄弟明算账,这是规矩。明麒,这个你必须收下。”他快速在纸上写下借款金额、日期,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明麒看着苏牧认真的侧脸,只好妥协地笑了笑:“那……行吧。反正我也不急用,你慢慢还就好。”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随即一位戴着口罩、穿着护士服的护士推门而入,语气带着职业性的严肃:“家属探视时间差不多了。病人需要安静休息,今天来人太多,已经影响到她心率了,监护仪都有显示。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她的目光扫过房内的三人。
“哎,好的好的,我们这就走,这就走。麻烦您多费心。”苏廷敬连忙站起身,歉疚地说道。
“嗯,尽量让病人保持情绪稳定。”护士说完,刻意将病房门大开,暗示他们离开,然后才转身去查看其他病房。
“来,明麒,拿着。”苏牧将写好的借条递了过去。
“我看看。”苏廷敬接过借条,仔细逐字看了一遍,确认金额、日期、签名无误,没有歧义,这才转交给明麒,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了诚挚的谢意,“明麒,这次……真的多亏你了。老师……谢谢你!”
明麒双手接过借条,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笑容腼腆:“苏老师,您太客气了,真的没事儿,能帮上忙就好。”
三人又轻声去了隔壁休息室,看了看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苏樱,柔声安慰了她几句,这才一同离开了医院。
医院门口,苏牧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明麒和父亲:“爸,明麒,都饿了吧?一起找个地方吃个饭吧。”
明麒立刻点头,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好啊好啊,我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苏老师,一起吧?”
苏廷敬却缓缓摇了摇头,脸上是卸不下沉重与疲惫。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眼角的皱纹在夕阳下显得更深了:“你们去吃吧,我……就不去了。学校快开学了,教案还有一堆没弄完,得赶回去。”他看向苏牧,叮嘱道,“小牧,你带明麒去个好点的馆子,好好谢谢人家。”目光转向明麒时,他眼中充满了感激,声音也有些发哽,“明麒啊,这次……老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苏老师!您看您又来了!”明麒连忙摆手,脸上露出些许窘迫,“您再说谢,我下次可真不敢登门了!就是吃个便饭,咱们就近找个地方,很快的,不耽误您多少时间。这都到饭点儿了,您不吃点东西身体哪扛得住啊?”
“爸,工作再忙也不差这一顿饭的功夫。”苏牧也在一旁劝道,看着父亲越发清瘦和佝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吃完再回去忙,也踏实些。”
然而,苏廷敬只是固执地摆了摆手。对他而言,偿还亲戚的债务只是卸下了一部分重负,而欠下明麒的这份更大的人情,像另一座更沉的山压在了他的心上。“不了,你们吃,我真得走了。”话音未落,他已转身,步履有些蹒跚地汇入了医院门口熙熙攘攘的人流,那背影显得格外孤寂和倔强。
“爸……”
“苏老师……”
苏牧和明麒几乎同时开口,但苏廷敬只是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头也没回,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苏牧望着父亲消失的方向,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还是这么倔。总觉得欠着别人的,自己就不配吃顿安生饭。”
明麒理解地拍了拍苏牧的肩膀:“老一辈都这样,心里装着事就踏实不下来。走吧,别想了,先填饱肚子再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拥挤的车流和人潮,耸了耸肩,“我车停得有点远,这医院,永远一位难求。咱们得走一段,正好我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就当开胃了。”
“嗯,走吧。”苏牧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振作精神,然后看向明麒,非常认真地说道:“明麒,谢了啊。”
“啧!”明麒立刻故意板起脸,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苏牧,“跟我还来这套虚的?再这么客气我可真生气了啊!走吧,吃饭最大!”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环境清雅的粤式茶餐厅。落座点完菜后,明麒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折叠整齐的借条,推回到苏牧面前。
“喏,这个你收好。说真的,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的?可别告诉我你中了彩票。”
苏牧接过纸条,随手塞进裤口袋,拿起桌上的冰可乐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他舒了口气说道:“找金主爸爸要的。”
“金主爸爸?”明麒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般瞪大眼睛,“偷偷交男朋友了?怪不得不敢跟家里说,是怕苏老师接受不了?”
“不是男朋友。”苏牧放下杯子,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目光微垂,“但……他目前单身。”
“噢!炮友啊?”
苏牧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能不能换个文明点的词?”
“那……床伴?”明麒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词。
苏牧直接送给他一个白眼,拿起筷子作势要敲他,彻底不想接话了。
“行行行,我不问了。”明麒见好就收,夹了块刚上的豉汁凤爪,“不过,你自己喜欢就行。感觉怎么样?”
提到狄宸,苏牧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些,轻轻“嗯”了一声:“挺喜欢的。”
“喜欢就追啊,近水楼台先得月!发挥你的魅力,把人拿下!变成正牌男友!”
这时,服务生将他们点的招牌叉烧包和虾饺也送了上来。苏牧夹起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那是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吗?”
“怎么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明麒咬了一口叉烧包,汁水充盈,他满足地眯起眼,“哎,说真的,他帅还是我帅?”
苏牧被这跳跃的问题逗乐了,挑眉反问:“你是0还是1啊?”
“我啊?”明麒挺直腰板,一脸自豪,“当然是1!怎么了,难道你家那位是0?”
“0你个头啊0!”苏牧失笑,用筷子虚点了他一下,“你是1,你跟他比什么帅?搞雄竞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至死是少年!帅哥之间当然要一较高下,这是本能!”
苏牧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带着点小得意的邪魅笑容,一字一顿地说:“他、帅。是那种……让人移不开眼的帅哥哥,懂了吧?”
“切,情人眼里出西施。”明麒撇撇嘴,但也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说起自己的事,“对了,我准备跟演哥表白了。”
“真的?”苏牧有些惊讶,随即露出鼓励的笑容,“可以啊你!什么时候行动?有把握吗?”
“练习好几天了!”明麒握了握拳,眼神坚定,“就在这几天,祝我成功吧!”
“必须成功!”苏牧举起可乐杯,跟他碰了一下,“等你请客。”
“没问题!”明麒心情大好,又夹起一个叉烧包,“嗯!这个真不错,馅儿足,外皮也松软。”他说着,抬手叫来服务员,“你好,这个叉烧包,麻烦再帮我打包一份。给演哥带一份回去。”
“啧,瞧你这点出息,人还没追到手呢,就开始惦记着送早餐了?”
“要你管!”明麒耳根微红,梗着脖子说,“我乐意提前练习一下怎么对男朋友好!不行啊?”
“行行行,”苏牧笑着连连点头,语气宠溺,“你乐意,你最大,你开心就好。”
两个好友吃着饭,聊着彼此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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