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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峡
顾微雨话多且密,手上的动作却比她的话更快。
一卷小小的布包却内藏乾坤,没一会儿便把几人的伤势处理好,拍了拍手道:“好了,找个地方歇着,我开几张药方,去铺子里抓药煎来吃,不日便可痊愈。”
但目光触及到仍旧闭着眼的青萝,“至于她,再看看吧,要是能熬过今夜就没事。”
众人一路疾驰,去最近的城镇下榻。
蒋梵音身死,萧策和莫离到来,很多事就不用薛令瑜操心了。
等到了客栈,薛令瑜要求和青萝一间房,进了房间便先让小二打来洗澡水。
以往肯定是薛令瑜先洗的,毕竟在玉龙峡里被围困几日,她身上早就觉得不舒服,可她先用热帕子给青萝擦身体。
青萝浑身都是伤口,薛令瑜只能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将她的衣服剪下来。
黑衣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闻着都觉得反胃。
薛令瑜也没找到青萝换洗的衣物,在给她擦洗之后,干脆将自己的衣服盖在她身上,再盖一层薄被。
昏迷中的青萝眉头始终紧皱,薛令瑜伸手抚平她眉心的褶皱,心中怅然。
在青萝的床边坐了会儿,薛令瑜才起身去洗漱。
这是她洗的时间最长的一个澡了,泡在浴桶里根本不想动,直到水冷了才从浴桶里出来。
从内到外换上新的衣服,湿漉漉的长发也用巾子包起来。
薛令瑜穿亵裤的时候还在想,要不要给青萝也换一件,但想了想青萝的体格,以及青萝的警觉程度,这件事她估计做不到,干脆便没弄。
整个人变得清爽以后,薛令瑜才有心思商议事宜。
她又去床边看了看青萝的情况,没有变化这才出了门。
萧策和莫离紧随其后。
“皇兄竟把你也派出来了,莫离。”薛令瑜很想跟他们开几句玩笑,可话到嘴边,平日里惯常用的笑脸却怎么也挤不出来,干脆便神色恹恹地打招呼:“我还当他只会派萧策来。”
“皇上担心您。”莫离看着她:“公主,不过数日,您便瘦成这样,皇上减了定是要心疼的。”
薛令瑜也觉得自己瘦了,尤其是玉龙峡一行,每天吃的喝的少算了,每天还得打架,又要应付烦人的蒋梵音。
“挺好的。”薛令瑜摸了摸下巴,安慰他们道:“之前我便觉得自己有些丰腴,现在这样刚好。”
不愿与他们讨论这些,说起来也不过是劝她多吃点饭,再劝她早日回宫,不要过这种危险的生活,皇兄一定会担心、心疼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于是,薛令瑜话锋一转,直接说正事:“蒋梵音死了的事,你们传信给皇兄,看能不能解决一下。杀她的人是我小师父。”
萧策眉头微皱,对于朝堂之事他比莫离知道得更多。
淮阴王这些年虽远在边疆,却一点儿都不老实。
朝堂上几乎明令不让官员结交江湖之人,收服几个江湖客到自己门下这种事,几乎没有人管。
可像淮阴王这种,大费周章将自己女儿送入五宗八派的岁盈宗。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意图,无非是要将岁盈宗的势力拉到自己这边。
岁盈宗也是一帮拎不清的东西,为了眼前那点金银,置全宗性命于不顾。
这事儿也就是萧锦玄懒得计较,真要问责下来,岁盈宗都得跟着淮阴王被清算。
但萧锦玄不计较,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暗地里已经在查淮阴王目前的军备状态。
近期内在朝堂上,淮阴王一党已然隐隐对萧锦玄发难,怕是挑到他的错处后,便想让淮阴王起兵,反了这萧氏皇权。
在这对峙的关口,双方都无法轻举妄动。
但蒋梵音一死,必然将这局势的平衡打破。
可真要说坏处,应当也不算坏。
稍微运作一下,或许是一步好棋。萧策觉得,他能想到的事,龙椅上那位必然想得比他更多更远。
不过这其中关窍,就无须与眼前这位小公主说了,即便说了也是徒增烦恼。
“是。”萧策应答道:“此事公主放心。”
“还有,乌木骨。”薛令瑜将那个盒子拿出来,“我走这一趟时,便与夜雨山庄林庄主定下,要五根须,其余的都是夜雨山庄的。”
薛令瑜将取乌木骨时遇到的境况同他们说明,“这盒子里还不知有什么古怪,所以目前只有林睢景打开过。”
莫离立刻道:“皇上得知了乌木骨的下落后,已经飞鸽传书到药王谷,她们的人此时应当已经在路上了。”
等药王谷的人来了,必然知晓该如何做。
薛令瑜却一顿:“那位顾姑娘也是药王谷的人,会不会……?”
莫离摇头:“非也。一直以来为皇上调理身体的人是药王谷神医柳暄,乌木骨现世,她应当会亲自出山。”
毕竟拿到乌木骨以后,就要去皇宫里为皇上熬制解药。
绝不可能派一个弟子出来,更何况还是他们从未听过的名讳。
那位柳神医名下两位弟子,都曾随着柳神医入过皇宫,莫离和萧策都是见过的。
但这位顾微雨姑娘,两人都没见过。
不过看在她医术不错的份上,也没拆穿,再加上她与公主的小师父相识,应当出不了什么纰漏。
薛令瑜又从他们口中问了些宫中的近况,两人也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说这个宫的宫妃想她了,抑或是大皇子会叫姑姑了。
听得薛令瑜还有些想念宫里的日子。
可想念归想念,让她回去是万万不可的,所以当莫离替皇兄转达思念之意时,薛令瑜立刻捂上耳朵。
然而莫离仍旧道:“属下出宫前,皇上让属下向公主说一句话。”
“不听。”薛令瑜非常警惕。
莫离便没动静,薛令瑜以为他不说了,结果刚放下手,莫离便道:“秋叶落时,吾妹归否?”
薛令瑜的鼻头忽地一酸。
自幼她便是皇兄的小尾巴,萧锦玄于她而言,如父如母,这么多年她都没离开过皇宫这么久。
此时尚未伏夏,皇兄便问到了秋日的事。
想来也是给了她极大的自由,她吸吸鼻子,连道三声:“归归归。”
武林大会在半个月后,等到结束,薛令瑜再在路上晃荡几日,便可踏上归途。
跟莫离她们聊完以后,薛令瑜心头轻松了些,守在青萝的床边,时不时便伸手摸摸她的额头。
柔软的手指拂过青萝粗粝的皮肤,可她只觉得,青萝的鼻梁好高,都赶得上异域人的挺拔鼻梁了。
青萝的嘴唇有些干,薛令瑜倒了水往她嘴边送,但大多都流到了枕头上。
薛令瑜只能着急忙慌去擦。
她是个没怎么照顾过人的人,可此时照顾青萝却尽心尽力。
水用碗喂不进去,她便找了个木制吸管,慢慢地灌入青萝口中。
这夜青萝起了高热,守在床边的薛令瑜立马去找顾微雨。
顾微雨正跟周公聊天呢,被喊醒以后整个人都幽怨极了,却也打着呵欠去看了青萝。
这一趟,铃萝和明月夜也全醒了,守在外边等着结果。
铃萝是受惯了伤的,再加上顾微雨给她用了极好的外伤药,这会儿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无碍。
等到青萝情况稳定下来,她也该启程回京城了。
不知道柳灼知道她杀了蒋梵音,会是什么表情?
没办法,谁让蒋梵音想要她的命呢?
如果蒋梵音活着走出玉龙峡,那青萝作为无相门第一杀手,就该执行无相门的任务了。
在青萝杀了自己,和自己动手杀掉蒋梵音这两个选项里,铃萝自然选后者。
蒋梵音要怪,也只能怪她没调查好。
反倒是明月夜,这一整日都阴着个脸,看上去郁郁寡欢。
铃萝干脆与她闲聊:“今日之后,去哪?”
明月夜言简意赅:“关山。”
“你的手已经好了。”铃萝道:“为何还要去关山?去看看能否让岁盈宗回心转意?毕竟现在蒋梵音死了,你还能回岁盈宗做大师姐。”
明月夜:“……”
这话跟挖苦人有什么区别。
明月夜斜睨了她一眼:“在你眼里,我就是把仇人当宝贝的东西?”
“你怎么能是个东西呢?”铃萝不解,她那话是真心的。
看得出来,明月夜对岁盈宗的感情很深,而且她的明月剑法也确实很强。
相比起无法出鞘的横刀,还是长剑更适合明月夜。
对于铃萝来说,一个宗门而已,不过是进去找个栖息的庇护所,之前是因为蒋梵音作怪,但现在她死了,明月夜完全可以重回岁盈宗。
却没想到明月夜表情更冷,若有所思地睨了她一眼,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铃萝斟酌了下:“我不是说你不是东西的意思。”
……好像更不对了。
“我的意思是你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铃萝道:“重回岁盈宗能让你光明正大使用明月剑法。”
“誓言已破,再弥补又有何意义?再说,从离开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回不去了。”
“那你以后准备做什么?”铃萝问。
一个杀手问别人的未来规划,还真是挺新鲜。
但铃萝没想那么多,只是随口一问。
明月夜摇头:“没想好。车到山前必有路。”
“还有银子花用吗?”
“……”
铃萝真是个极现实的人,连这种问题都考虑到了。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摆在明月夜面前的大问题。
“总有办法的。”明月夜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直到临近清晨,顾微雨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房间里走出来:“放心吧,我重新处理了伤口,没有大碍了。等到明日她应当就能醒。”
就连顾微雨都佩服青萝这体质,受这么重的伤,恢复得却很快。
铃萝进去看了眼青萝,而后朝着大家笑了下:“我便不等她醒来了。”
薛令瑜不解:“此话何意?”
铃萝看向窗外,天光乍破,微风不燥:“山高路远,后会有期。小徒弟,为师教你的剑法要好好练哦。”
说完便直接跃出窗外,在马厩里找到自己的马,双腿夹住马腹,背影匆匆。
从始至终,她都未曾回头,只有手臂在空中朝大家轻晃,作为告别。
明月夜望着她的背影,眉头紧皱。
良久,骂了句:“连句话都不给我留,没良心的人。”
但也知道,江湖多离别,人与人之间总是这样的。
她与铃萝只是短暂地相识而已。
能想得通却不代表心情好,脑海里浮现出铃萝骑马离开的景象,还是会觉得心闷难过。
就这样怅然若失地回到房间,甫一躺下,就感觉脑袋底下有点硌。
她拿起枕头,就看见一个宝蓝色的钱袋。
钱袋里有三张百两银票,还有些碎金子和碎银子。
以及一页纸,纸上写道: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我不喜欢离别的场景,所以便不亲口跟你说啦。
但若是下次相遇,你要亲自迎我。
明月夜,很高兴认识你。
往后开心点吧,对了,你要给我说的故事还没讲完,所以终有一日我们会再相见的。
铃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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