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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
陆沉被这一声娇嗔,喊得全身酥麻。
重逢之喜虽难以自禁,此时却不是交谈的好时机,陆沉俯身,轻声道:“我带你走。”
流纨本是躺着,此刻身边围着一圈“和尚”,也顾不得许多,抓着陆沉的衣襟,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我有话对你说。”
陆沉笑道:“我知道。”
被人看得这般紧,便拣要紧的说。
“你赶紧逃。”
陆沉一愣,下意识朝后院佛像看去:“为何?”
“齐粟知道你没死,设下陷阱,等着你上钩。”
陆沉面色变得凝重。
“玉石有问题,所有的证据都有问题,你快逃。”
“什么?!”
“我们都错了。齐粟故意诱你去告发,我现在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不过,你有危险。”
流纨将一物塞进他手上:“你拿着这个东西去找幽州高宸,他手上尚有我父亲的三万兵力,这三万人是父亲以流民编成,你接手之后,务必想法子牵制齐粟……他疯了。”
陆沉手上是半块虎符。
谁料?
齐家人虽然死光了,偏偏齐粟的下落无人得知。
听流纨的意思,他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在暗中操控局面?
他……以整个齐家来障目?就算他不是齐琨玉亲生,却是由他养大,更何况齐家上下与他朝西相处,兄弟相称,他竟然心狠至此?
眼下陆沉顾不得许多了:“……那你跟我走。”
突然,陆沉身后传来几声闷响。
是羽箭射入皮肉的声音,陆沉猛然回头。
他找来假扮和尚的士兵,全都倒地。
江川缓缓从佛堂走出,脸上再无刚才把流纨送进来时的慌乱。
来不及了,陆沉已成了瓮中之鳖。
他挥了挥手,院子里,屋顶上,立刻涌出几百人来。将这慈恩寺围得铁桶一般。
他本来就在找陆沉的下落。流纨装疯与他见面,正合他意。
这时,一人缓缓从人群中走出。
是大理寺卿姚值。
“陆沉,你制造伪证,诬陷都知兵马使齐粟是金人;身为将领,与金人勾结,将凉州,钦州拱手相让于金人,令北线失守。若非都知兵马使齐将军力挽狂澜,死死守住北境,后果不堪设想,即便如此,我南朝依旧损失上万兵力……你,可知罪?”
陆沉就像是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他……守住北境?”
什么意思?他守住北境,是想跟金人翻脸,彻底做南人不成?
他会守国门?
笑话!
大理寺亲姚值语气淡然:“正是。”
他又转向顾流纨:“顾姑娘,在下有一样东西,需要你来辨认。”
顾流纨一颗心,早就坠入了冰窖。
姚值也不催促,挥了挥手,便有属下将一物呈了上来。
是一个黑色的绸缎包裹。
流纨一眼便认出,这是当日沈三贤保管的金人落户证明。
此物原本是拿来证明武威侯无罪的,顾流纨后被齐粟接走,将此物交给陆沉保管,从那之后便再也没见过此物。
可是,这其中所录的证人临上京时却改了口供,把陆沉引到别的方向,致使遭了埋伏,钦州失守。
这里面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齐粟主使。
姚值示意将此物送给顾流纨。
流纨打开后,姚值问道:“顾姑娘,武威侯的案子扑朔迷离,一直等着这样一份至关重要的证据。可是,大帅在钦州找到此物,却发现其中有异。请姑娘辨认。”
流纨随意翻了翻。
假的。
“怎样?”
这叫流纨怎么说?
陆沉不至于变动证人的名录,可若是她为陆沉开脱;说这是原物,那这样一份名录,永远也洗不清父亲的罪名了。
齐粟在逼她做出选择。
姚值又道:“顾姑娘有何顾虑,不妨直说。”
流纨看向陆沉,随即垂下了眸子。
已是走到了绝路。
但顾流纨此时尚在权衡。
就算她一口咬定,这份名录便是当初那份,陆沉没有做什么手脚,他也毫无转机的。只会让父亲永远无法翻身。
光是钦州失守,陷害“良将”就够他死一万次的了。制造伪证陷害武威侯,反而是其次。
齐粟不过是逼着她与陆沉从此划清界限。
陆沉将落在流纨身上的视线收回,缓了缓心神。
他想不明白,齐粟是怎么翻身的。如果证据有问题,齐粟不仅不是金人还居功至伟,齐琨玉又为何心虚致仕?皇帝又是为何灭了齐家满门?
姚值见流纨迟迟不语,又道:“眼下就快过年了,姑娘不想高高兴兴吃个团圆饭吗。”
流纨开口说话,好半天,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姚值也听不清,朝前一步:“姑娘可否大声一些。”
“我说,你们都被齐粟骗了,你们会死得很惨,很惨……!”
姚值面色不虞,他现在只想快点让陆沉伏罪,不想听她啰嗦。
流纨看向陆沉。
两害相权取其轻。
露水情缘而已……
可是他“死而复生”,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只为带自己走。
说到底,还是自己三番几次害了他。
可以无情,但不能无义。
顾流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
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好像没那么无情无义;便要置父亲于险境吗?
既然陆沉怎么都要死,再加一条罪名又如何?
再者说,陆沉眼下无法与齐粟抗衡,倒是父亲,可以凭借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压制齐粟。
她不是在陆沉和父亲之间做出选择,而是整个北境线的生死存亡。
流纨再一次看向陆沉。
陆沉也在看她。
随后,她对姚值道:“姚大人,我有话要问陆将军。”
姚值做了个手势,示意手下让出一条路来。
反正,山上山下都埋伏了重兵,陆沉便是插翅也难逃。
佛像后,流纨与陆沉相对。
既已做出了选择,也无需假作不舍,流纨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
陆沉似不敢相信:“流纨……?”
“我对不起你。你死后,我会想法子替你复仇;我父亲,亦会守住北境。”
陆沉将虎符托在掌心:“那这算什么?”
流纨看了一眼:“此一时彼一时。只怪造化弄人。”
“造化弄人?这不是你的补偿?你当真……”
流纨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
补偿,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才需要补偿。
是谁将他一步步带入死地?
若是他能绝境逢生,那么这三万流民可助他东山再起;若不能,与她也没有什么损失。
算是,最后一点情分吧。
“你与他……”
陆沉闭了闭眼,终是没把内心最深处,叫自己夜不能寐的话说出。
他本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但是齐粟夜夜留宿她的帐中……
他又凭什么深信,是齐粟拘住了她的自由,而不是她甘愿留在齐粟身边?
总之这块带着温热的虎符,只能证明她不是那么想他死吧。
陆沉再开口,原本那般恣意飞扬的声音,如今却低如尘埃。
“流纨,我有办法救出武威侯的。你跟我走……好不好?”
“如今,你能出得了慈恩寺吗?”
“可我们在冯家,我以为我们……你也说过,我们是一条声上的蚂蚱。”
“当时那种情况你也知道,我中了毒。”
陆沉点了点头。
至于在钦州大营那一次,是为了阻止他去会胡蜂。
是出于真心,还是设计,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你……还有什么心愿?”
还是这一句。
“我的心愿便是,你给我生个孩子。”
陆沉突然伸手,将她扣入自己的怀里。
流纨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能说出这般荒唐无稽的话来:“你疯了!”
“你不是想要补偿我吗?我不要这虎符。”
陆沉将虎符又塞进流纨手中:“我要你。”
“陆沉!”
“你给我生下孩子,以后子承父业,叫他替我守边疆,为我报仇;我便不怪你。”
此情?此景?
离谱,真是离谱!
陆沉抓住流纨的手腕,轻叩脉搏。
流纨震惊无比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不应该杀出重围吗?把什么脉啊!
陆沉:“可惜,前两次都没成呢。”
“你不是……你……这个时候你……”
陆沉也是疯了:“今日齐粟未到场,若是他亲眼看到,你与我在这佛像后恩爱欢好,他会不会……?”
只听得院外一声低沉却极有穿透力的声音:“流纨……”
说曹操曹操到。
“他来了,正好啊。”
流纨下意识就像想逃。
陆沉一把将她扯过,左手虎口钳住她的下巴。
流纨心念急转:“好。你拿我作人质,逃出去。”
若流纨被胁迫,便不需要亲口说出陆沉改名录一事。
陆沉武艺超群,再加上她这个人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挟持你做人质?我怎么舍得?我要什么,你听不懂?”
“这是个好机会,吶……我在你手上,他多少有些顾忌……”
“流纨!”
齐粟也不进来,只淡漠说道:“继钦州之后,随郡,云州,冀州三处失守。”
流纨的心思,瞒得过别人,瞒不过齐粟。
他威逼利诱,就是要流纨亲口认定陆沉的罪名。
若是流纨助陆沉逃跑,那他绝不会对武威侯客气。
“还不出来!”
外头的是疯子,里面的又何尝不是?
流纨狠下心来:“放我走。”
“你叫他进来。我可以……亲口承认。”
“陆沉……”
“这样你也不用良心不安,是不是?”
流纨分不清他的话是嘲讽还是真心。
她将虎符塞进陆沉胸口:“你好自为之。”
正要唤人,齐粟绕过佛像,出现在二人面前。
“流纨,你叫我等得太久了。”
陆沉尚搂着流纨,见他来了,粲然一笑。
流纨进退两难,本就烦躁,齐粟这么一说,她不禁火大:“催催催,催什么催?没看到我正有事?”
齐粟阴沉的视线扫过二人。
陆沉将流纨按进自己的怀里,一手与她十指紧扣,一手托起她的下巴。
流纨被他这般控着,小鸟依人。
好一对……
“放开她。”
陆沉已身处绝境,此时却神奇地恢复了往日那恣意的模样,他朝齐粟一笑,随即低头,深吻流纨。
像是刚才被他打扰,眼下继续行事一般。
流纨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厮……到底要做什么?
当着他的面?
……继续?
陆沉唇舌攻入,霸道蛮横。
却不是全然地……强迫。
带着流纨熟悉的诱引。
前两次,她便是在这种深吻下,失了所有力气。
这比单纯的霸道更叫人难以忍受。
明明时机极不适宜,流纨却不觉被他引着,逐渐沉迷。
她虽没将男女之事看得太重,可到底不习惯于人前。
陆沉索求,却是毫无顾忌。
流纨推他。
还好,陆沉没疯彻底,虽是深吻,手却规矩。
他放开流纨,用拇指拭去唇上口脂,转头对齐粟道:“齐粟你听好,流纨是我的女人。你若敢动她,我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齐粟阴沉不语。
随即看向流纨,十分不满她刚才没有挣扎,甚至后来,还主动踮脚攀附。
简直丢他的脸。
陆沉放开流纨,视线纠缠,不知是恨是爱。
随即他纵身跃出佛像,持剑在手,朝着院中的姚值道:“名录是我改的。有本事便来抓我!”
他一开口承认,姚值便能交差了。立刻命道:“将这乱臣贼子拿下。”
陆沉猛然拔剑在手:“我倒要看看,谁能拿得住我!”
一阵叮当乱响,陆沉长剑递出,眨眼间倒下近身几人,身边空出了一个圈子。他曾千军万马取敌人首级,早就拼出一身的狠劲,从不惧怕厮杀。
姚值带来的人虽是宫中好手,一时也奈何不得他。
可两刻钟之后,陆沉的脚步渐渐虚浮,热汗变成冷汗,面色苍白如纸。
流纨下意识奔出去,却被齐粟拉了回来。
流纨恨得牙痒:“你喂我吃的是什么!”
“陆沉是在千军万马当中厮杀惯了的人,我当然要保证万无一失。
“且若你们不是那般不知羞耻,他又怎么会中毒?”
“你,几次借我害人!你是看准了我好欺负是不是?”
“谁叫他觊觎不属于他的人?谁叫他动你?谁叫他在冯家对你做出那种事?若非如此,我或许会绕了那对夫妻。
“你这般水性,不如此怎么叫你死心?”
“我他妈不是你的……”
流纨忍无可忍,伸手便要给他一记耳光。
齐粟牢牢抓住她的手腕。
声音变得阴寒无比:“是你逼我的。我绝不会允许自己的枕边人三心二意!”
陆沉的视线渐渐模糊,他最后看到的,是齐粟携着流纨,坐上了马车。
天地之间,留给他的,唯有刀枪剑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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