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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夜幕笼罩着这片土地,一点两点火光在群山环绕间起伏晃动。
畟在起伏的山脉上快速奔跑。他跑在队伍最后,不时将一两个腿脚乏力的孩子提起来;遇见实在不肯起身的,还会敲两记手钉。怎样都好——他们必须跑起来。
祭祀用的石刀非常锋利,带着晶莹剔透的质感,在献祭时能轻易划开猎物的咽喉。这些来自吞骸者的尖刀,平时包裹在层层兽皮中,稍一磕碰便可能损毁刃尖,因此一向被珍而重之地保管。
而此刻,石刀的粉末正肆意散落在族人奔逃时践踏的泥土里。
很难说胸腔中搏动的是勇气还是恐惧,抑或二者皆有。畟手中那块刻着部分族人名字的木牌依旧鲜红,并未褪色——这成了他最后的依仗。散落的族人们,大多还活着。
距离突袭已过去半个多月,击败他们的部落,竟仍有余粮养活战败的族人。
木牌上刻下的名字不仅能反映族人的生死,亦能体现身体的状况:名字未褪色,说明他们身体完好,未曾遭受重创或濒临死亡。
也就是说,哪个部落应该是不吃人肉,起码不会以人为主食。
不吃人的部族会比他们更好吗?若在以往听到这样的话,畟或许会嗤笑,但现在他却迫切希望这是真的。
只要对方的神肯接纳他们,怎样都行,再也没有比吞骸者更贪婪的存在了。
连这样的部族都能繁荣生存,那他们为什么不行呢?
过往的那些血腥传统,他和族人们全都可以抛弃。
逃亡若在光天化日下进行,定然逃不过“吞骸者”的眼睛,畟一面趁其沉眠休养之际悄然动身,一面将坚决反对的长老们都决绝地留置原地。他们离开后的这些日子里,有长老在,“吞骸者”的祭品就不会短缺。
村庄内,苏谷手中的炭笔在陶片上划过,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藤被缚在梁柱上,一群少年正用鸟羽搔弄他的脚底。在哭与笑的崩溃边缘,他连阿妈有过多少伴侣都交代干净了,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反复抖空的口袋,每一寸内衬都被翻了出来,可那双眼睛还在往里探看,仿佛要将他脑浆里最后一点思绪都榨/干。
眼前的少女与部落里那些温柔的女性毫无相似之处。她的手指粗糙有力,轻易就能撬开他的嘴,像查验牲畜口齿般检视他的内心。
“你说了很多‘他们’。”苏谷的笔没停,“‘他们’狩猎,‘他们’仪式,‘他们’分肉。”
藤抽噎着点头。
“你又说自己很没用,才被派来送死。”
她抬起眼,“可你和那个断臂的老渔夫,缺粮少水,却穿过了连你们首领都要谨慎行经的地域,还恰好躲开了我们和妖魔交战的区域。”
藤的哭声顿了一下,泪还挂在脸上,眼珠却微微转向左侧。
很轻微,但苏谷看见了。
“在部落里什么都参与,却不担一点险工。”她的笔尖在陶片上点了点,“存粮告急时,首领的亲信都能献出去,你却活得好好的——为什么?”
“可能是我干活很踏实……”藤的声音发虚。
“干得什么活?”苏谷往前倾了倾身,“采集?修补?这些本是你们部落里女人的活计。因为女人生育要冒死,才用轻活补偿。”
她盯着他,“你一个男人,怎么混进去的?”
藤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窗缝透进的光照在他汗湿的额头上,微微发亮。
“还有处理下水。”
苏谷继续道:“狩猎队归来,却把这样的肥差交给无能的你。你既能分到肉食,又不用直面野兽。这位置谁都能做,但让部落里的猎手们顺手选择你,却要几分眼色。”
苏谷抬了抬眉毛:“你很会讨好别人是吗?”
“同时也会花言巧语。”
藤的呼吸陡然重了些。
苏谷忽然捏住他的下巴,迫使藤抬头,“其他人做的事——步骤、人数、用的器物,你虽没亲手做过,却早记熟了。因为记错一点,你连打下手的资格都会丢,你这种人是没有犯错机会的。”
藤的瞳孔骤然缩紧,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我猜猜,恐怕还是你太好用了,”
苏谷松开手,拍掉沾在他脸上的灰,灰尘下的肌肤比女人还要娇嫩几分。
“好用到一般没人想弄死你。”
窗外,我和苏青隐在花丛后,听到这里,苏青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像看见精心打磨的刃终于出了鞘,她自豪地看了我一眼,眼中那抹“瞧我妹妹”的骄傲几乎要满溢出来。
说完,我看见苏谷拿出一块从吞骸者巫祝身上缴获得战利品。
“这种烧过的骨头,上面的裂痕你看得懂吗?”
藤整个人僵住了。
“看你的反应,应该知道不少。”
苏谷的炭笔悬在陶片上方,继续道:“不然,怎么运气好到每次都能避开‘吞骸者’的要人范围?怕不是每次都会有比你更合适的代替你?”
藤哽了一下,强撑着为自己辩解道:“那是…首领看了骨片独自决定的……”
“独自?”苏谷截断他,“可你给他递过烧骨头的柴,也清理过祭祀后祭坛的灰尘。”
藤抿住嘴,急急打住。
苏谷不再看他,转而望向陶片上的记录,在她的记录人口结构已逐渐清晰:一个围绕主祭与猎手的森严群体。她正要开口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时
我的衣襟间忽有微动,青玄化成的小蛇探出头,声音细细:
“阿奈,村口来人了。”
再次见面时,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部落首领,将他部落中所有称得上珍贵的之物全部摆在我面前,五体投地,用生涩难懂的言语诉说着崇拜,无论如何也要投入我的麾下。
方才还神情轻松的苏青,面色立刻绷紧了,几乎想立刻痛斥对面的无耻,却又在出口前扭头观察我的动作。
见戴着面具的我并没有直接拒绝,她勉强按捺下激愤的心情。
这种前几天还在交战、转眼便来求和效忠的情形,令我咂舌。
上古时期的人们或许没有后世那样牢固的道德观念,但这转向之快,有些让我难以适应。
我眼中流露出些许震撼,面具挡住了我并不严肃的表情,因此在畟的眼中,一身红袍、戴着面具的高渺身影,威严地矗立着,仿佛要深深烙进他的心底。
得知自己的首领到来,那些被分散在村庄各处劳作的俘虏,也若有若无地围聚过来,猝不及防地,他们看见了自己首领五体投地的一幕。
有人脸色羞愧,但神情隐隐放松,这里的劳作辛苦,却无性命之虞。甚至还有适口的干粮吃,如若首领要他们再次掀起兵戈,那些吃饱了饭的人心里恐怕就不那么乐意了。
我盯着村口呼啦啦跪成一片的百来号人,心头犹疑着到底该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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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晦地写了藤是干嘛的,脑子里的废料一秒发力。
这些过渡剧情脑子里没画面只能现编,写来写去总有种键盘很叛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