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风雪

　　接下来的好几日，江雪都没同穆衷出去。
　　差不多除了上课，她就待在寝室里。
　　这一日才上完课，回寝室不久，王晴几人就朝她问进度，江雪正躺在床铺上，在听到下方的动静后，她就爬起来，脸抵在挡板上，眼睛看下去，看着她们。
　　她也不说话，她们几人颇觉古怪，互相对望一眼后，王晴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做好没？”
　　江雪就慢慢爬下床，去到桌子上，开了电脑，她们几人就围过去了，但在看了几页下来，一致觉得不太行：“风险分析尚可，优化方案不行。”
　　这是要重做的意思，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江雪也没说话，她就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她坐着想了想，眼睛就那么转了两圈，之后就将电脑合上，装进电脑包里，然后就挑了件好看的衣服出门了。

　　她跑去公寓了。
　　在她按完门铃后，隔了好一会，门终于开了，见着屋里的人后，她就仰头盯着，他应该是刚从书房出来，所以客厅是关灯的状态，而他站在门后，也就只有走廊的灯照过去，光影之下，他的面部是非常冷淡的。
　　江雪在想，怎么样能让他帮忙呢？

　　此时，站在玄关的司寒在见到她之后，那张脸是皱了起来的。
　　江雪也是看到他很不好的脸色，没多犹豫就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胸膛，去闻他身上的淡香，也因为这样，导致女孩出口的声音闷闷的：“我的方案要重新写。”
　　她的语气很失落。

　　司寒就站在那。
　　“所以呢？”
　　她在他怀里哼着，用脑袋拱他。
　　“你帮我，不帮的话我就从你家跳下去，七窍流……”
　　她的嘴巴被手覆住。
　　好一会儿，他说：“不要说这种话。”
　　她哼了声。

　　开着灯的客厅里，江雪坐在沙发上，望向茶几那边，他坐在薄薄的地毯上，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着。
　　一时之间，除了这么一道声响，再无其他。

　　女孩就吸着饮料看着，望着这一画面，她就移动两步，也同他坐下来，在坐下来后，她就朝电脑屏幕凑过去，在看清那些长句表述以及特定术语后，她立即收回视线，将目光移向他，就看到他专注度极高的脸。
　　她就边瞅着边默默喝着手里的饮料。

　　差不多一个小时，他将电脑递给她，然后就坐去沙发，阖着眼，背倚在沙靠枕上，在闭目养神。
　　江雪看了他一眼后，就看着腿上的电脑，眼睛眨了眨，她将饮料瓶放到茶几，脑袋就凑到电脑屏幕前，荧光照着女孩惊叹的脸。
　　文档中是一份相当规整的比特币风险管理报告，不单单是把江雪该完成的优化方案做完，并且还把最后的整合报告也完成了。
　　除此之外，还增添了好些不同角度的风险分析。

　　大致扫了一眼之后，她将电脑抱在怀里上，然后就跑到沙发上抱住他，亲了亲他的脸，再然后她就抱着电脑跑了。

　　在回到寝室之后，她就将文档发给王晴了。
　　那边在校外的几人收到这份文档后，在看清里头的内容后，俱惊了一惊，因为通篇下来的语言是相当缜密且富有逻辑性的，构建与优化方案也做得很完善，一些细节也都有照顾到。
　　并且还把最后一步的报告都整合完成了，这意味着这份文档可以直接当做小组作业直接提交的程度，而对于她们来说这本身是相当大的工程量，竟然就这么提前结束了。
　　这一点来说哪能不开心呢！
　　再说，握着这么一份报告，也能预想到定能得到教授的评级优等。
　　没想到，江雪竟然闷声不吭就干了一件大事，就是不知道她是找了谁帮忙，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好，可以说这个人的专业成绩必定是非常优异的！

　　在回校的路上，她们就开始揣测起这个人。
　　寝室里，江雪正趴在桌子上玩手机，在听到门开的声音，她也没动弹，依然那个姿势坐在那里。
　　在看到她后，王晴就朝她走过去，将手里的袋子放到她桌上，江雪就瞥过去，就看到她的舍友放下的奶茶，她就盯着王晴，她的眼神是很直勾勾的那种。
　　这个时候，王晴避开她的视线，说：“你把报告做好了，这杯奶茶就当是感谢。”说完之后，她就去自己的位子了。
　　江雪就望着那杯奶茶好一会，然后她才开心地打开，坐在那里喝起来。

　　礼拜六，江雪再次去公寓。
　　但她在门外按了好久的铃后，都没有人来开门，她就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大门，然后掏出手机开始发消息：你现在在哪？
　　好一会后，在江雪都回到学校，并且吃完午饭后，他才回消息过来：在家。
　　江雪看到这两个字，发呆。

　　“江雪，快上车！”
　　江雪回神，就将手机收进口袋，跑去车子旁，坐进车里。
　　她坐下来后，夏思思就拉着她，两人在聊等下要去哪块玩，在谈哪里又开了一家新店，气氛欢快。

　　此时，利家别墅。
　　饭桌上，无人交谈，唯有持筷夹菜时的衣物窸窣声响，除此之外，静谧无声。
　　如此的寂静，也只是因为赵雅芩刚接到凯金打来的电话，电话里主治医师语气沉重地说，抱歉，利太太，今日利旸并无苏醒迹象。
　　尽管她此前对这一消息也有所设想，但真的亲耳听到这么一句后，心咯噔一下，精气神也仿佛在一瞬间就散了，女人软在沙发上，脸色灰败。

　　半年之前，他们就接到消息，外国上了一批更为先进的促醒治疗仪器，这对于她们来说不亚于救命稻草，便同凯金的人商量进行更换。一个月前，此事正式提上日程。
　　一个月后的今日，谁都不曾想到，如此冒险博取生机的行径竟然还是没能让利旸醒来。
　　在听闻这个消息的那刻，赵雅芩的心上如结着密集的蛛网。

　　司寒沉默地陪同母亲用完这一餐。
　　赵雅芩取餐巾拭嘴，之后，就凝向手边的司寒，凝着他清淡的面庞，在问：“你同芊影相处如何？”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后，淡声回应：“尚可。”

　　可这个回答，女人却不太满意，眉头微微蹙起，只见她放下餐巾，说道：“前两日，我与她母亲碰面，商量着给你们二人订婚。”
　　这话从她口中脱出的那刻，年轻男人的动作一滞，他抬头望去，看着他的母亲，虽然他面色无异，但赵雅芩看得出他不算欣喜。
　　她望向自己的儿子，半眯起眼，在观察着，语气很沉：“她与你见面了？”
　　这个她是谁，两个人都十分清楚。
　　司寒收回视线，不答。
　　但瞧他这样，赵雅芩猜个八九不离十，她冷哼一声，手用力拍在餐桌上，语气含着警告：“当日若不是你拦下了，她此刻早就不知身处何地了！”
　　“司寒，你要清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她在说完之后，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就冷着脸离开餐厅。
　　她话里的意味，司寒如何听不懂。
　　在她走后，司寒放下手中的餐具，脸色晦暗地垂眸，眉头一点一点紧锁。

　　下午，江雪同夏思思看完一场电影，就去餐厅吃饭。
　　在吃完饭后，两人就去一家私人spa馆。

　　这间spa馆可以自己按需定制项目，江雪在做完一套后，就在这间spa馆的休闲区里等夏思思，她脸上敷着面膜，吃着水果，低头看手机。
　　休息室里是以屏风为遮挡隔开区域的，在她听到了很像姚芊影声音的那一刻起，江雪一惊，之后就皱起眉头，探着脖子打量，望到后方的两人，视线停在其中一人上，还真是姚芊影！
　　然后，江雪的视线一转，定到她边上的那个女人脸上，女人年纪明显要大些，估计是她的妈妈。
　　她只扫了这么一眼后，就收回视线，江雪可不打算这个时候上去攀谈，毕竟她妈妈在场，贸然上前怪怪的，更何况她与姚芊影的关系也没近到这步。
　　她就当没看到，继续在沙发上吃着水果。

　　只是没想到，在母女俩接下来的闲谈中，其中的某些字眼竟令江雪再次一惊。

　　“妈妈，你说什么？”姚芊影不敢置信的声音。
　　见她这样，她母亲笑了下，说：“我同雅芩相谈过，我们一致看好你们，并且还一道商量订婚一事。”
　　“真的嘛！”姚芊影睁大了眼睛，伸手去抓她妈妈的手。
　　女人抚着她的手，点了下她的鼻尖，笃定道：“真的！”
　　姚芊影当即就笑了起来，但在下一刻，在她想起司寒那张淡淡的眼睛时，问：“那、那司寒他知道吗？”
　　瞧她这副因为爱意而多思的少女模样，女人鼻头泛酸，但在女儿看过来时，她却扬起笑，笑得比刚才更深了，她深点着头：“当然。”
　　闻言，姚芊影也笑起来。

　　隔着一扇屏风，那边其乐融融，这边风雨欲来。
　　江雪周身气压极低，若不是有面膜遮盖着，她的脸色早就骇到不少人了，低沉的程度就如同海啸登陆之前的波涛惊涌的海面。

　　她起身从屏风后面离开，走出休息室。
　　走去外面的过道上，她掏出手机，打下一段字，发送出去，之后，她就摁灭手机，面无表情地回到房间里。

　　那边刚回到公寓的司寒，正在厨房里倒水，在听到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后，他看了眼客厅，然后就端着水杯去到客厅，到茶几前，抿了一口水后，弯腰拿起手机，在看到消息的第一秒时，他径直愣住。

　　你要订婚了？
　　那你去死吧！

　　手机的荧光照到男人的脸上，映着他暗淡的脸。
　　看着这条诅咒，司寒的唇微微地抿起，在轻颤。
　　按理说，他应该不再看删除，眼不见为净，但是他就这么看着，看了好久，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到他的身上，清冷如斯。

　　最后，江雪同夏思思从spa馆出来时，都没收到他回复的消息。
　　当然，她就是故意发那条消息的！

　　两人回到学校去，夏思思望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江雪，不清楚她是怎么了，她就握着江雪的手，问她：“你怎么了？”
　　江雪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后，才小声地说：“司寒要订婚了！”

　　“什么！”夏思思惊得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江雪。下一秒，她又凑过去：“同谁？”
　　江雪望着她，不言。

　　突然之间，福如心至般，夏思思试探着问：“芊影学姐？”
　　听到她说出来后，江雪不高兴地翘起嘴巴。
　　看她这副神情，夏思思就明了。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江雪看起来这么难过的样子？她不是同穆衷交往吗？她就疑惑地盯着江雪。
　　下一刻，在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望着面前为此事而困恼的女孩，颤着声音问道：“江雪，你不会喜欢司寒学长吧……”
　　可谁知，在她这么说后，江雪却是抬起头，一脸严肃道：“谁说的！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那、那你……”见她这样，夏思思反倒不确定起来。
　　可下一秒，女孩却皱起眉头，困惑地望着她：“不想他订婚跟喜欢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望着她的脸，夏思思哑口无言了。
　　因为她在想，这两件事真的没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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