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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提到完府时,秦遇的眼神要么躲躲闪闪,要么整个人都蔫蔫巴巴,仿佛被夺了魂一样,下一秒就要碎掉。可是这次,她的眼神坚定又明亮,像是春日暖阳下熠熠生辉的明珠,秦沅蹊有些恍惚,他觉得秦遇真的很特别,明明没有人教她怎样做,她却总能莫名的开窍,去复原自己破碎的心,去面对自己恐惧的现实,去挑战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
只不过,单单地凭她一个眼神,秦沅蹊放不下心。他自己整理了多年前的卷宗,只需要找个机会从他人的手中交给秦遇,一点一点让秦遇复原当年的真相。他现在缺少一个联系卷宗和秦遇的媒介,只要再花点时间,找到能够放心托付的人就好了,断断不能让国师一下子将所有的真相告诉秦遇,他担心秦遇接受不了,会做一些失控的、超出他预料的事情。
所以,即便秦遇的目光中有很多渴求,秦沅蹊依旧摇了摇头:“他,不行。”
秦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努努嘴道:“行吧,你说不行,那我就信你。”
秦沅蹊心中刺痛一瞬。
“那你有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啊?你有没有熟悉的史官啊?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些年龄比较大的,经验比较丰富的?”秦遇转了话题,想从其他途径入手,便一句又接着一句盘问着。
秦沅蹊一句都听不进去,脑海中满是那句:‘你说不行,那我就信你。’一股背叛的心虚感萦绕他的心头,压得他心中烦闷。
秦遇见他脸色有些闷闷的,也不说话,以为自己问的多了,便停了下来。她跪在床上,伸手环住了面前人精瘦的腰,将头倚在秦沅蹊的胸口,自顾自地说道:“你别蹙着眉了,我不问了。是不是你最近很忙啊,那就先忙着你的事情好了,不用担心我,只是……只是最近越来越频繁地梦到家里人,这才催得紧了些。”她又抬起头来:“要不是你,我很难能这样大摇大摆的住在宫里,不用考虑谁要害我,我要防谁的问题。秦沅蹊,多亏了你呀,我才能换个地方继续查。”
秦遇鲜少对别人说一些感谢的心里话,比起说话,她更喜欢送些稀奇罕见的小玩意当作谢礼。这次一说完,她耳尖倒是红了起来。
秦沅蹊俯身,将秦遇搂得很紧,也安抚不了他那颗负罪感极重的心。秦遇越夸,他越是难受。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何自己是皇子,他宁愿自己是一个普通身份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就能和秦遇并肩作战,一点一点地找出所有的蛛丝马迹,让过去的事情重见天日。可是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不敢说。如果让秦遇一下子知道了完府不过是为了掩盖皇室恶行的替死鬼,那她会怎么做?或许会哭,或许会呆呆地在院中坐着。但是照他的经验来看,用不了多久,她一定会提着剑,不顾一切地将始作俑者——皇帝砍死。
杀死之后呢?新的储君尚没有立下,朝廷上一时间风波动荡,各种势力伺机而动,最后不论谁能取胜,秦遇都会以刺杀皇帝的罪名被处死。说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如果他能尽早当上储君,又何必有这些顾虑的事情。
他很迷茫,很累,很疲惫。
巨大的压力压得他双腿发软,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什么都不管了,就躺在床上。他本是不喜欢吐露自己脆弱的人,可是和秦遇呆久了,他发现将自己心中所想告诉别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他抿了抿唇,打破了以往那种视诉苦为无能的看法,对秦遇道:“我有些累。”
秦遇一听,立马懂了,秦沅蹊肯定不是“有些”累,而是非常累!就像她,遇到不想做的事情,又有一点点累时,便会直接道:“累死了累死了。”每个人性格不同,表述的方法也不同,有人会往严重的方向说,有人则会往轻的方向说。直觉告诉她,秦沅蹊属于往轻地说的那种人。
她腰间一用力,就将秦沅蹊摁到了床上,然后自己也躺在一旁,道:“那就躺一会吧,休息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才能做的又快又好。”
秦沅蹊感受着身底下的硬实,如履薄冰的不安感果真消散了几分,秦遇在一旁,似乎是不想吵他,罕见的安静了下来,一个字都没蹦出来,百无聊赖的卷起秦沅蹊的头发,玩了起来。
许久,秦沅蹊道:“秦遇。”
“在。”
“以后,我们会分开吗?”
这个问题着实让秦遇摸不着头脑,躺得好好的,为何想这些分散离别,白白地给自己增加烦闷。她便道:“谁分开我们?既然躺着就好好躺着,什么都别想。”
秦沅蹊怕自己再问下去,秦遇势必会发现端倪,便也禁了言,什么都不说,怀中揽着的秦遇时不时动两下,让他感到一些活水般的灵动生机来。
这几日的风大,秦沅蹊身上堆积的事务也多,几天过去,染上了咳疾,从太医院抓的药,服用了几日都没有见效。
秦遇想起赵叔曾经教给他一些偏方,可治一些常见的病,秦遇闲着也是闲着,便前往了太医院去给秦沅蹊抓药。她也有其他私心,比如多出去走走,说不定就能多打听一些消息,总比待在屋子里好。
她与许春弦熟,一来二去,医院中的人便多多少少认识了她,秦遇想自己配些药,看管的医师没有阻拦,只是让她登记了信息,便去拿了。
起初她抓药抓的认真,直到药物逐渐齐全,她才感受到似乎有旁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她一回眸,便看到一位披着雪狐大氅的人,立在门口,专心致志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三千青丝盘成复杂的发髻,又用珍宝珠玉打理的一丝不苟。她的额头光滑,气质大气端庄,面容看着不过三十来岁,里着层层叠叠的纷繁服饰,看上去贵气万分,这样的装扮,让秦遇联想起了后宫中的那些娘娘们,只是不知眼前的这位是不是其中之一。
来人不知身份,秦遇也没什么兴趣,但是层级看着比自己高,她便想着行个礼就走。那人却先攀谈了起来,款款开口道:“我刚刚瞧了手册,你是沅蹊那边的人?”
秦遇微微一顿,很快回道:“是,眼下宫中咳疾盛行,殿下服了几日的药不见好,我便循着家中长辈的方子,来给殿下抓一副偏方回去。”
一听偏方,那人眼眸亮了起来,又道:“既然这样,可否劳烦姑娘在帮我也抓一副,犬子不慎也染了咳疾,不见得好,我也想给他试试。如果有用,本宫定亲自请姑娘来锁青宫坐坐,以示答谢。”
秦遇耳朵一竖,送上门的人脉。她应了声,便赶紧去抓药,考虑到药效,她随口一问:“娘娘膝下的孩童有多大,倘若年纪小,我配的药效便轻一些。”
那妃子快速答:“十六又九个月。”
秦遇背着那人,暗暗地挑了挑眉,有些不相信,这女人年龄看着不大,孩子倒是不小,是亲生的吗?
她很快又配了一副药,发觉这人身边没有宫女看扶,竟是一个人来的吗。
秦遇递上药,恭敬问道:“娘娘身边没有人跟着伺候?”
对面人垂眸接过药物,面容温和,含着笑道:“天气寒冷,他本不想我出来,但是他身体久病,我不放心,捉摸着太医院离宫不远,我便只带了一个丫鬟在院门口候着。人带得多了,要被他发觉了。”
秦遇点点头,这女人又谦和有礼地谢了一通,才款步离开,让秦遇有些叹然。想不到宫中竟然有如此和善之人,而且瞧她的眼神,也不像是装的。秦遇觉得她有一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温柔。只是她叫的那声“沅蹊”,让她心中有些不舒坦。一个妃子称呼皇子,又不是亲生的,却这样叫,显得太过亲密了些。
秦遇提着药包回宫,恰逢一并盛着轿辇回宫的秦沅蹊。秦沅蹊拉开帘子,让她上来,秦遇幽怨的瞧了他一眼,只是将自己手中提着的药包递了上去,自己跟着其他人一并走着。其实下面的人也都有所感受,秦姑娘进殿下的房间不用传唤,只需敲敲门板;洒扫的宫人也常常看到自家殿下一清早就去找秦姑娘,次数有些过于频繁,超过了那个度之后,二人之间是何种关系,各自心中也心知肚明。
宫中的日子本就枯燥无聊,二人的关系倒让他们原本无聊的生活有了一些闲话可谈,当然,是避着正主来的。眼下秦姑娘似乎和殿下闹了矛盾,等伺候完主子,在自己的屋中歇息时,可又有话可以说了。
秦沅蹊见秦遇不肯上来,便提着手中的药包端详了起来,只是看来看去,都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如果现在自己下轿子去问,秦遇估计会快步跑开,不理自己。
他拉起轿子一侧的帘子,用绳子绑好,从秦遇后侧方的位置盯着她的侧脸看。气鼓鼓的,眼神中还有些委屈,难道是被欺负了?秦遇不像是憋着气受人欺负的类型,难道是因为宫中的规矩多,限制了秦遇的手脚,让她白白受了气?秦沅蹊出神地想着,秦遇余光瞥见秦沅蹊在看自己,脚尖一点地面,解开绳子,“唰”的一声将轿帘给拉上了。
秦沅蹊失笑,他倒有些好奇,究竟是谁惹到她了。
平稳前行的轿子微微晃了两下,秦沅蹊的身影便从轿门处出现,他遣散了轿夫和侍从,同她并肩走在朱墙灰瓦的宫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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