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指挥使大人后

　　康平坊是京师最热闹的地方，赵柔柯和陆心棠却无心闲逛。赵柔柯对此地还算熟悉，她们走到一家包子铺，店铺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平日卖报的小宝。

　　她问店铺老板：“老板，可有看到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大概到我胸口这么高，圆脸，平常就在你店铺对面的位置卖报。”她一边说着一边替老板指着方向。包子铺的老板刚把蒸笼盖上，一股子热气扑开来又散掉，他皱起一对杂乱的眉毛，认真回忆了下。

　　“我记得他，他之前好几次都在我这买包子。昨日一早还在呢。”

　　“那你可知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记得刚到巳时的时候，他还在。午时就没见着了。至于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没太留意。”

　　二人点头谢过老板，顺便买了两个包子垫肚子。
　　赵柔柯咬着包子，将小宝平日里活动的路线图用笔简易的画了一下，将画好的两份图纸给了陆心棠一份。

　　“两个人一起找太浪费时间了，这样，你我分头去问。”

　　陆心棠不解：“你表兄不就是锦衣卫，他找起人来岂不方便？”

　　赵柔柯将笔收进一个小盒子里，摇了摇头：“锦衣卫主要听皇帝命掌监察之责，这属于京兆府的差事，不归周啸阑管。”

　　其实她知道只要将此事告诉周啸阑，他必定有法子可以找到，可也会给他日后留下把柄。因此，不到万一，她不打算找周啸阑。

　　“你我二人黄昏在绣坊门外集合。”
　　“好。”

　　*
　　赵柔柯沿着路线图一路问过去，依旧一无所获。正要往回走，忽然看到早前问的那家蜜饯铺子，此时店铺老板正打算合起门板关门休息。

　　她目光看了下人来人往的街道，此时天色尚早，很多店铺都巴不得招揽生意，这家铺子为何这么早就关门了？

　　她走到蜜饯铺子对门的一家茶摊，要了一杯茶，状似不经意地问老板娘：“店家，平日里这蜜饯铺子都关门这么早么？”

　　老板娘是个爽快人，用巾帕掸了掸她面前那张桌子上的灰尘，将茶奉上。听赵柔柯这样说，看了对面闭门谢客的铺子一眼：“哎哟。他家从来都是不到天黑不关门，这两日倒是关的早。”

　　赵柔柯喝了一口茶，假装不经意问道：“从前他家不这样？”

　　“我这茶摊开的比他家铺子还早呢。他们家铺子一直都是酉时才关，平日里啊，还总是做些试吃主动招揽客人呢。这两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结合茶摊老板娘所说的话，又回想起刚刚进店，蜜饯店老板闪躲的眼神，内心有了一个猜测。

　　素白手指从钱袋里拈出两个铜板，轻轻放在桌上。

　　“谢了，老板娘。”

　　她想了想，又拿出半吊钱，放在茶桌上。

　　“对了，老板娘，再给我留一壶茶，一个时辰后来取。如果没来，请将茶送到绣坊门前，姓陆的女子手中。”

　　她只是猜测，因而不好直接告诉摊主，为防危险，只得如此了。

　　她猜测小宝被蜜饯铺子的试吃吸引进店，从而被伪装成店家的人牙子给绑了，店家之所以会选小宝这样亮眼的目标，是因为这家店刚开来康平坊，对这里并不熟悉。

　　这么一思索，她脚步快了几分，急匆匆赶到蜜饯铺子，这一次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了后门。她环顾四周，还好后门没有什么人，只有一扇小门，小门从里面拴住了。

　　还好出门前她想的仔细，带了一把长而小巧的薄刃小刀，如今算是派上了用场。抽出刀鞘，将刀身插入门缝之间，一点点的向左别开门拴。

　　门被推开时，发出了轻轻的吱嘎声，赵柔柯心惊肉跳，将刀收起来，脱下鞋子，轻手轻脚地往里走。这里是店铺的后院，有两间房，一间是用以堆放货物的，一间是厨房。两间房的中间，有一道门，这道门就是通向店铺的正门。此时这扇正门被虚掩着，里面有人声轻轻传来，像是有两人在争辩。

　　赵柔柯没有细听他们在争辩什么，只想看看那间堆放货物的房间有没有人，她正靠近窗前，就发现有微弱的呜咽声。她将那窗纸戳出一个指头大小的洞，往里瞧。里面挨挨挤挤捆了有四个孩童，小宝就在最左边，口中被塞了布巾，一双大眼睛瞪向窗外。果然如此！

　　她推开门，门上被人用锁锁住了，她此时恨周啸阑将那乾坤筒拿走了至今也未还她，现下要用起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突然那正门哪传来一道焦急的女声：“不是说好了昨日来取货，怎么拖到现在还不来？”

　　紧接着又一道男声传出来：“现在这人都在这里，他们已经见到我的脸，不行，这几个孩子不能留。”

　　赵柔柯内心一惊，也顾不得许多了，再多晚一分，估计小宝他们几个就会被灭口，现如今只能一试了。

　　她用那小刀撬着锁扣，一边撬一边内心默念：陆心棠，但愿你能懂我的暗示啊。我的这条小命可都在你手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下的锁竟真的被她撬开了，她内心大喜。赶紧将门打开，小宝最先看到她，瞪大双眼，摇着头，呜呜咽咽出声。赵柔柯将食指竖在嘴唇边做噤声状。

　　可小宝和剩下几个孩童都一脸惊恐地看向她，她转过身，只见一个眼角有个凹痕的男人站在她身后，他身后一个女人搅动着手中的帕子颤颤巍巍，她就是刚刚赵柔柯询问过的蜜饯铺子的女店主。

　　看上去和蔼可亲的样子，实际上就是靠着和善的面孔，吸引附近的孩童来试吃，继而将他们绑走。真真可恶。赵柔柯忍不住在内心啐了一口。

　　她自知力气拼不过眼前高大的男人，更何况听刚才的言论，此人是逞凶恃恶之辈，根本不能和他硬来，眼下只能拖到陆心棠叫来官府的人来救了。思及此处，她默默将那把刀藏进袖中。
　　“哟。还有个送上门的。”那人捏着她的胳膊制住她，一双三角眼露出精光，细细将赵柔柯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

　　“你说我们怎么这么蠢，绑孩子目标又多，又不赚钱。你看这娘们儿，长得细皮嫩肉，要是卖到怡红院这种地方，老鸨不得笑着跟我们递钱。”

　　他的手从她的脸上拂过，赵柔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撤开身，在内心盘旋着一会儿的说辞。

　　那妇人在身后犹豫着开口：“她今日沿着一整条街都在打听那孩子的下落，我担心......”

　　还未说完就被那男人恶声恶气地打断了：“怕什么！女人命就是贱，谁会在乎！你别杵在那跟头蠢驴一样，拿绳子来！”

　　赵柔柯咬咬牙，真想一拳把这男人的牙花给打掉。

　　妇人很快从前厅跑过来，抖着手将绳子递给男人。

　　“你过来，和我一起将她绑起来。”

　　谁料那妇人因为太过紧张，好几次绳子掉在了地上，男人一脚踹在妇人胸口。

　　赵柔柯看见妇人头磕在桌角，立马见了血，她咬牙瞪向男人：“你！”
　　这鼠狗辈！

　　赵柔柯深知她与此人力气相差悬殊，因此男人绑她时她没有挣扎，只是试探着开口：“好汉，你先将这几个孩子放了，我跟你走。”

　　那男人犹豫了一下，赵柔柯赶紧继续说：“这几个孩子都是京师本地人，你要是将他们卖了，他们的父母定不会善罢甘休。而我是从外地来求学的，我可以跟你们走。”

　　妇人现在受了伤，且胆子小，因此现在只需要想办法制住这男人，她偷偷将刀藏进袖囊。

　　见那男子听了她说的话还在犹豫，赵柔柯抬了抬下巴：“你要是不信，我带了书院的学子铭牌，你大可一搜。而且……我身上还有一块玉佩，值许多钱。”

　　只见男人终于停下了手，赵柔柯心想：上钩了。
　　男人低下头搜她身，见她长相出众，一身细皮嫩肉，一双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眼中露着贪婪的光，很快便忘了自己是搜学子铭牌和玉佩的。就在一双手正要摸上她胸口时，赵柔柯将那藏在袖中的细长匕首抵在他脖子上的经脉处。

　　男人正要挣扎，刺痛猛地传来，该是那利刃又扎进几分，他一手摸在脖子上，鲜血淋漓。
　　“别动。”

　　赵柔柯声音不轻不重。

　　“放了他们。这刀锋利无比，脖颈的经脉若让我划破，只消半盏茶的功夫，你就会流血致死。”

　　那男人刚刚被刺了一下，内心惊惶，生怕她真的一刀刺死她，但他转念一想，这几个孩子跑出去，他也难逃一死，因而对那妇人说：“不能放！死婆娘，你要敢放了他们，咱俩都得死！”

　　妇人本来都要开始解那几个孩子的绳索，听到这话又收回了手，她看着几个孩子眼中也有几分无可奈何。

　　赵柔柯将那匕首贴近男人的脖颈，对那犹豫的妇人开了口：“你胳膊上的伤，是他打的吧。”刚刚她被这男人推倒时，就见到她宽松的袖口中露出的淤青。妇人见她眼神看过来，慌忙将袖口往下拉了拉。

　　“你若将他们放了，我必保你无虞。”从刚刚她着急去解小宝他们的绳索时，赵柔柯就在想也许这女子还未泯灭良知。

　　妇人听闻此言摇了摇头，脸上夹杂着无奈与痛苦：“他不会放过我的。我也是…被她拐来的。我若不如他意，他有的是法子折磨我。”

　　赵柔柯同情她的遭遇，见她态度已有松动，便趁热打铁：“他拐卖孩童，杀人未遂，再加上殴妻一条，已是三条罪名加身。按大宁律，徒五年，流三千里。你举证有功，有我在，你绝不会有事，从此也可脱离他，如何？”

　　“真的吗？他再也找不到我？”那妇人刚刚还带着绝望的双眼此时露出几分希望，殷切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赵柔柯不免有几分心疼，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保证！”

　　听到她的承诺，那妇人像是下定了决心，颤抖着手将几个孩子的绳索解开：“你们快走！快走！”

　　小宝被解开了口中的巾帕，冲赵柔柯喊道：“柔柯姐姐！”
　　赵柔柯冲着小宝喊：“快去后门，去叫人来！”
　　谁知手腕一痛，匕首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人拿起匕首却没有向赵柔柯而来，而是径直去了那妇人的方向。

　　妇人刚打开门，正要走向门口，便被拖着头发拽了回来。只见那男人将从她手中夺去的匕首握在手中，高高举起，向着妇人心口捅去。

　　“死婆娘，你居然敢背叛老子，我先杀了你再杀她！”

　　血一点点从妇人的心口淌下来，赵柔柯被眼前一幕震在原地，鲜红的血好落在地上，也落在赵柔柯的眼中，她的双眼被糊掉了。是她错了，她不该赌人性之恶。
　　她又悔又气，呆愣之际，只见那人举起刀再次向妇人袭来，赵柔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直扑过去，握住了那刀刃。

　　她死死的握住刀，剧痛从手心传至四肢百骸。真痛。
　　那男人见她扑来，将匕首扔掉，两只手如铁钳一般死死箍住了赵柔柯的脖颈。
　　就在赵柔柯感觉意识快要涣散之际，脖颈上的平安符闪着淡淡光芒，她听到一声急切的呼喊。

　　昏倒之前，她看到一队官兵从正堂的门疾步走出，紧接着一双黑底金线的云纹锦靴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无意识喃喃道：“陆心棠真是靠不住，怎么……还是…把你找来了。”

　　周啸阑叫人踹开门便看到了昏倒在地满手鲜血的赵柔柯。

　　那男人见到身着飞鱼服之人早就吓破了胆子，紧接着就被人当胸一脚踹到门上，吐了口鲜血。

　　周啸阑单手将赵柔柯抱在怀中，将她散乱的发丝理在耳后。瞟了一眼门边被踹成重伤的人，他抱着赵柔柯来到身着官袍的京兆府尹面前，声音带着隐而不发的怒，慢悠悠道：“吴大人，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怎么做，不用本官教你吧。”

　　吴成仁用手擦了汗，在他眼皮子下发生了这等事，难保不会传到圣上耳中，他赶紧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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