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拾忆

　　似乎是感受到脸颊上落下点点滴滴的滚烫，月明怀里的小胜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明亮，清澈，纯洁无瑕。
　　“哥，你怎么哭了？”小胜伸出手，给眼前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蓝眼大花猫擦了眼泪。
　　“啊？有吗？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哭。肯定是灰太大，眯到我眼睛了。”月明狡辩道，顺便吸了一下鼻涕。
　　小胜笑得很好看，他勾住月明的脖子，在他的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啵。
　　“哥，谢谢你。”小胜眼角泛起泪光，紧紧抱住月明不肯松手。
　　“乖，没事了。哥带你回家！”月明拍着小胜的背，轻声安慰着这个小孩子。
　　失而复得的月明决定，此生再也不会放开怀中人了。即使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哥，小胜好怕醒了之后再也见不到你，我……”小胜犹豫着，似乎还是不愿意醒来。
　　“放心吧，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的。”月明紧握着他的手，俩人的额头贴近。
　　“上天知我忆其人，使向人间梦中见。”
　　飘渺的咒语从月明口中念出，相拥的两人化作两只洁白的灵蝶，消散在暗无天日的空间。
　　破破烂烂的群芳妒客房内，众人看着两只白色蝴蝶从床上躺着的小胜额头飞出。一只落到月明身上，另一只落到小胜身上。随着两只灵蝶化作点点光华消散，月明睁开了眼睛。
　　“出来了！月明出来了！”孟姜飞身来到两人身边，检查着两人的情况。
　　原本还眉头紧锁的她，探查完后舒眉展目。
　　“小公子已无大碍，倒是月明你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灵力，可能需要多休息了。”孟姜把月明搀扶到凳子上。
　　“用了那么恐怖的咒术，灵力怎么可能还剩……”钟馗还想说什么，被薛礼捂住了嘴巴。
　　“薛兄，钟大哥你们都来了啊。”月明此时有气无力，强撑着才不至于倒下。
　　“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薛礼示意月明先休息，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孟姜撑起小胜的半边身子，捏着他的嘴，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灌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累得虚脱的月明方才感觉舒服了些。他打量着塌了半边的群芳妒，满脸惊愕。
　　“这……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月明有些奇怪。
　　“当然是……”钟馗想说话，一旁的孟姜捂着他的嘴，顺便踩了他一脚。
　　“没事哦，是崔府君非要和钟天师比划比划，他们没收住手，把我房子炸塌了，哈哈！”孟姜笑嘻嘻朝着月明解释道。
　　“啊？我吗？”崔珏瞪大眼睛，手指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
　　他本来还想狡辩，可迎上薛礼那不怀好意的眼神，他瘪着嘴算是默认。
　　“大家不要欺负崔大哥了，我知道是我做的。本来想装疯卖傻一下的，我现在不忍心欺负他了。”月明摇摇头，笑了。
　　“啊！小祖宗！你真是我的救星啊！那孟婆的房子你来赔吧。”崔珏一把抱住月明，生怕他跑了不认账。
　　“啊？崔府君你刚刚怎么夺舍我啊！你就欺负我一个一穷二白的伤员吗？”月明强行挤出几颗小珍珠，一脸委屈看着崔珏。
　　“行了，你们几个一个也跑不了！都得赔钱！”孟姜手拿算盘，算珠噼啪作响。
　　“嗯~”床上的小胜皱了一下眉头，发出一声闷哼。
　　还在鸡飞狗跳的几个人都凑到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帅气逼人的小年轻。
　　小胜悠悠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五个大大的脑袋。
　　“我这是死了？都见到判官和阎王了。不对啊，我早就死了啊。哥怎么也死了？不过没关系。能和哥死在一起，小胜这辈子值了。”小胜说完，顾不上众人错愕的眼神，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气急败坏的月明伸手狠狠掐着小胜的帅脸，疼得他龇牙咧嘴大喊救命。
　　“诶？疼的？我没死啊。哦不对，我早就死了。”小胜坐起身，想去捏一下月明的脸。
　　“干什么？两个大男人大白天动手动脚的，把老娘这里当什么地方了？让开让开，别打扰病人休息。”孟姜打退了众人，检查起小胜的伤势。
　　小胜不敢反抗，因为这个美妇人身上有着令他恐惧的气息。这种气息他只在天师和府君身上感受过。
　　“小公子身体已无恙，以后看到能伤到魂体灵识的法器，记得躲远些。不然某人要哭死了。”孟姜一脸坏笑看向月明的方向。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小胜没齿难忘。”小胜向她拱手感谢。
　　“别谢我，我只是给你喝了一碗汤，要谢就去谢那边那个为了你茶饭不思的人吧。”孟姜捂着嘴满脸姨母笑。
　　小胜挠挠头，脸色红彤彤看向月明。
　　“哎呀！你们干什么啊，羞死人啦！”月明捂着脸，跑出了群芳妒。
　　忘川河边。
　　月明坐在彼岸花从中。一阵风起，数不清的花瓣落到了河中。花瓣轻柔地飘落到河面上，泛起浅浅的涟漪。
　　之前在天上没有发现，原来忘川河里浮沉着数不胜数的骷髅。他们有的逆流而上，有的顺水漂流。浮浮沉沉，颇为壮观。
　　众人循着足迹，在河边找到了扯着彼岸花的月明。一行人坐到河边，静静看着忘川水流淌。
　　“说起来，大家好久没有一起这样自由自在地坐在一起看风景了。”薛礼说着。
　　“没办法啊，各自忙各自的。有时候事情多了，不知不觉就忙活了几百年了。”孟姜摘起一朵花，轻轻放入了河中。
　　“已经几百年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啊。”钟馗看着一望无际的河面感慨。
　　“真是奇怪，这次要不是月明，咱们还聚不到一起。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崔珏回想起刚刚见到月明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
　　小胜坐到月明身边，握住他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哥，和大家说一下梦境里发生的事情吧！”小胜说道。
　　“对了，我正好想和你们说这件事情的。”月明收敛了思绪，和大家说起了梦境世界里发生的一切。
　　原来龙虎山的绝技灭灵剑只是一个法诀。真正的灭灵剑本体一直供奉在龙虎山秘境。他们门下弟子所使用的灭灵剑法诀，只是从虚空中唤出本体的剑影来杀敌。
　　而灭灵剑的工作原理，并非是直接用剑气湮灭对手的灵识。而是使用攻心之术，让对手困于自己的回忆中无法自拔。直到失去自我，神识湮灭。
　　“原来如此！那在龙虎山秘境中真正的神剑本体想来应该是一件神器了。怪不得说龙虎山道法超然了，原是底蕴深厚至此。”崔珏说道。
　　“不好意思，那神剑被我毁了。”月明回想起当时自己在盛怒之下毁了神剑生出的世界，那把神剑也已经随着梦境的破灭而崩毁了。
　　“什么？那么厉害。”崔珏满眼不可置信。
　　其他人只是笑着看向月明。
　　“哥你好厉害！小胜最喜欢你了！”小胜拉着月明的手欢呼雀跃。
　　月明只是摘下一朵盛开的彼岸花，在风的作用下花被吹落到河中心。
　　出乎大家意料的，花并没有顺水而下。而是从河中心逆流而上，飘回了岸边。
　　在月明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一双惨白的骨手托起水里的花朵。一个双眼冒着红光的骷髅头露出了水面。
　　泡在忘川水里骷髅想把花还给岸边这个清新俊逸的年轻人。那骷髅吱呀摩擦着自己的牙齿，想发出声音。可他突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只剩下骨架了，眼中的红光暗淡了下去。
　　身具天目的月明却读懂了骷髅的想法。
　　他接过那洁白手骨上鲜红的彼岸花，在骷髅惊诧的眼神中把花插在了骷髅的头上。正好他头上有一个洞。
　　那骷髅好似老脸一红，冒着泡泡沉了下去。
　　一旁的薛礼瞪大了眼睛，看向同样震惊的钟馗。孟姜和崔珏面面相觑，一脸震惊。
　　“你们怎么了？岸边风太大了把你们吹感冒了？”月明捏着小胜的脸，看向大眼瞪小眼的四个人。
　　“没事，你玩你的。月明如果没有其他事还望赶快启程，毕竟地界的时间流速和人间是不一样的。”薛礼掐着崔珏，示意他赶紧送月明回去。
　　“是啊是啊，小祖宗还是凡人之躯。待在地界太长时间总归是不好的。”崔珏痛得面目扭曲，却还是要强颜欢笑。
　　“啊？你们不早说！我在人间还真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月明拉着小胜就要回去，可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路。
　　“府君送送月明，人家第一次来不认识路。”孟姜赶紧拉起崔珏让他把马车赶来。
　　欢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月明和小胜从马车里伸出头，向众人一一道谢。
　　孟姜表示别整这些虚的。那碗药可是差不多要了她整个苗圃，要谢就要拿出点真情实意。
　　摸不着头脑的月明问她想要什么，孟姜说她要洛阳最贵最好看的胭脂。她说她已经没有用那玩意几百年了。月明说你可以自己去买啊。孟姜让月明来替自己工作，她去休假。
　　月明给她翻了一个白眼。
　　“小祖宗们，拉好扶好呢，车车要发动了哦~”崔珏一声令下，马车往天边飞驰而去。
　　“看到了吗，忘川河浮沉了千百年的凶灵都不伤他，看来真的是他回来了。”孟姜说道。
　　“是啊，连地藏都渡不了的凶灵，在他面前乖得跟猫一样。看来咱们猜得没错。”薛礼表示赞同。
　　“可他的陨落已昭天地，怎么可能还会转世？”钟馗发出疑问。
　　“他做事情自有他的考量，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薛礼说道。
　　“也是，殿下连伴生至宝都送了，我们还能说什么？总不可能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吧。”孟姜和钟馗一脸笑眯眯。
　　“笑什么笑，你们不用上班的吗？信不信这个月扣光你们的俸禄！”薛礼气急败坏地拿出法器就要打这俩贱兮兮的下属。
　　“殿下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赔我的房子吧！”孟姜拉着钟馗跑远了。
　　薛礼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自顾自笑了。因为他好看吗？那确实是很好看。
　　“崔大哥慢一点，我要吐了……”月明枕在小胜大腿上，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小胜抚摸着月明的头发，眼中满是心疼。
　　“已经是最慢的了。对了忘记问你了，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满脸坏笑的崔珏又开始加速了。
　　“益……州，哕！”月明吐了一些清水，因为他没怎么吃东西，什么都吐不出来。
　　“那么远？那道士有水平啊。召出来的五鬼速度挺快嘛。”崔珏往益州城的方向驶去。
　　马车在天上行驶了好一会儿。
　　正当月明想掀开窗帘看看景色时，崔珏的声音打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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