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罐子别摔

　　林舒阳的状态要比江厌所设想的自闭人设开朗得多，淡粉色的眼睛盯着江厌笑意盈盈。
　　江厌介于林舒阳的身份，猝不及防的见了邵宸家里人，他十分拘谨，坐姿都工工整整，没有动作。

　　邵宸被江厌这样子笑坏了：“宝贝，你放开点，不用怕他。”
　　“我没怕他……”
　　江厌对邵宸在他亲戚面前不注意维护他的形象感到有些不满。

　　“都怪你，把我们搞紧张了。”邵宸踢了踢林舒阳屁股底下的沙发腿。
　　林舒阳满脸笑意。
　　江厌越发有些尬尴，坐在那里好像被针扎着。

　　“没想到吧，姓邵的谈起恋爱来是这种德行。”岑远安看着林舒阳，撇了撇嘴。
　　“意料之外。”
　　“净折磨我们，从小就被这货折磨。”岑远安拍了拍林舒阳的肩膀，拿着一本卷起来的速写本，边敲着脖子边往外走，“你们聊，我去看看画室那群崽子。”

　　邵宸仰在沙发上，一只胳膊绕过江厌身后，搭在他肩膀上，对林舒阳道：“那你这次回来，他知道吗？”

　　话题中心终于从江厌身上移开，使他稍微松了口气，
　　邵宸的食指一直有节奏的轻轻点着，江厌彻底放松下来，开始捕捉他们对话中的信息。

　　林舒阳继续扣着手指头：“没告诉他，反正已经分手了。”

　　啊，失恋。
　　这个林叔叔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总是感觉他的年龄要比邵宸小一些。

　　“还是要把话说清楚。”
　　“说不定他已经熬过最难受的时候了，再告诉他，只会让他再痛苦一次。”
　　“或许吧，只是瞒着他，是不是有点儿不公平。别自以为是为对方承担，这不一定是对方想要的。”
　　林舒阳沉默片刻：“嗯，我知道了，明天我去找他。”
　　“我可不信。”
　　“哈哈。”林舒阳抬头，笑着看江厌，“下午一起去吃饭吧，给邵宸庆生。”
　　江厌扭头看向邵宸。
　　“就我们三个还有岑远安。”邵宸抚弄着他肩膀头，手心压着打转。

　　岑远安把车停在了路边，三个人跟着他左拐右拐进了一个狭窄的巷子。

　　私厨藏在巷子大概五十米处，是一个私人中式小厨，入门也是只能容身一人的木门，若是有意之人想要硬闯，这木门实在经不起一脚。
　　岑远安推开木门，抬脚迈过门槛，回头对江厌说：“小心脚下。”

　　邵宸低头盯着江厌迈过门槛，才把注意力放到这个院子里。
　　小院子大概只有七八平米，院里铺着几块青石通向屋里，几排木格栅连着素白的墙，能看出水泥纹理。

　　私厨占地面积很小，是个小二层，四个人从院子里的木头楼梯上了二楼，推开门就进了一个60年代的老房子里，家具布置陈旧满是质感，江厌环视屋里，发现屋里只有一个餐桌。

　　“岑岑，来啦。”一个白发爷爷，穿着围裙，坐在木椅子上翻着旧相册，见屋里来了人，起了身。
　　“爷爷。”
　　“爷爷？”邵宸纳闷看向岑远安，一脸你爷爷不是死了吗的表情。
　　岑远安白了邵宸一眼，走到那老爷子旁边：“张爷爷。”
　　“你那过生日的朋友来啦？”
　　“来了。”岑远安冲邵宸仰了仰头。
　　“老爷子好，麻烦了。”邵宸过来，稍稍含腰。
　　“不麻烦我就乐意做饭。”老爷子看起来身子骨硬朗得很，声音也挺洪亮。

　　张爷爷目光扫在另两个人身上，两人紧忙打了招呼。

　　“给你们露一手。”
　　“今天稍微做些简单清淡的吧，有个朋友胃不好。”
　　“你们小青年就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身子。”
　　岑远安跟着老头走到食材操作台：“这不特意来您这补补嘛。”
　　“就你嘴甜。”
　　岑远安帮着洗了两盆青菜，手里的盆就被老爷子抢了去：“四个孩子的饭我还做不过来了？那边待着去。”

　　后来岑远安告诉他们，张爷爷的同性爱人去世了，当年两人不顾家里反对，经历了很多才走到一起，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张爷爷喜欢做饭，自己一个人又怕孤独，就开了这家私厨，一天只接一次预约，屋子小，精力也没那么多，一天做一顿丰盛的饭，也算有个盼头了。

　　四个人就围着方木桌坐着，邵宸见江厌一直盯着老爷子在厨房忙活的背影，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
　　江厌回过神：“没。”
　　“那个，过生日，我们不买个蛋糕吗？许愿什么的。”江厌双手放在腿上，拇指相互搅着。
　　“我私下过没买过蛋糕。”邵宸歪头看他。
　　“对，自从几年前他把我头按在蛋糕上之后，他过生日再也没买过蛋糕。”岑远安抽了抽嘴角。
　　“主要是太甜腻了。”邵宸冲江厌挤了挤眼睛，“但是，许愿还是可以的。”
　　“没有蜡烛。”
　　“没关系，有办法。”

　　邵宸抓过江厌的手，把打火机塞进了他手里，覆着他的拇指，啪嗒一声，打出了火。

　　“希望，平安，顺意。”

　　邵宸短暂的闭了一下眼睛，轻轻吹了吹火苗，拇指配合着松开，好像真的吹灭了蜡烛一样。
　　这人笑得满足，江厌心里倒不是滋味：“太草率了吧……”

　　岑远安两眼无物的给林舒阳续了杯热水，“咱俩就应该去帮老爷子做饭。”
　　“但是看邵宸谈恋爱真的很有意思。”林舒阳托腮看着他们。
　　“是吗？”岑远安瞟了那两人一眼，“我觉得应该是你初来乍到，看着他这样觉得新鲜所以产生了幻觉。”
　　“哎哎哎？”邵宸抬手打断他们的对话，“我们还坐在旁边呢？没聋好吗？”
　　岑远安喝了口水：“我们也没瞎好吗？”
　　“生日礼物呢？”邵宸抱胸，倚着靠背盯着那俩个人。
　　“江厌送你什么礼物了？”林舒阳抬抬头，满眼都是对江厌的兴趣。

　　旁边的岑远安及时撤离屠宰场，去了厨房，其实小情侣刚谈恋爱热乎着，三句离不开对方，腻腻歪歪非常正常，但是对于天天和邵宸待在一起，一待就是十几年的岑远安来说，邵宸谈恋爱的状态和他往日真的反常，他太了解邵宸的本性，那么一只老狐狸糙汉子，谈起恋爱来这么腻得慌，这反差真的怪膈应人的,他需要时间适应。
　　但是显然林舒阳对这俩人非常感兴趣，十分好奇江厌会送什么礼物给邵宸，大概是想通过送礼物这件事琢磨一下能让邵宸如此这般的人是怎么样的。
　　邵宸似乎对林舒阳的问题深有感触，他攥上江厌的手，有些笑意。

　　“江厌送我的礼物，昨晚睡前给我了。”

　　林舒阳猜测一番，再看到江厌那无地自容的样子，就知道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还以为这个江厌有什么特别之处，原来平平无奇，邵宸怕不是太久没恋爱了？

　　林舒阳回过神又笑了笑，说不定邵宸开窍了只是玩玩，自己瞎操这心干什么。

　　岑远安把饭菜端了上来，张爷爷也跟了过来：“是谁胃不好？”
　　“啊，是我。”林舒阳应道。
　　“怎么搞的，把胃搞成这样。”
　　“额……”林舒阳眨了眨眼睛，白色的睫毛忽闪忽闪。
　　“哼，吞安眠药，洗胃来着。”邵宸挖苦他。

　　江厌有些惊讶，抬眼看他，林舒阳尴尬挠了挠头。
　　小小年纪就不珍惜生命，张爷爷把他好一顿说教。
　　邵宸还在一旁添油加醋：“老爷子，你使劲儿骂他，长记性。”
　　几人这顿饭磨磨唧唧吃到晚上九点多，林舒阳跟他们告别坐高铁离开，岑远安也回了家。

　　邵宸的车停在校区外面，车里就剩他俩人，江厌才开始埋怨起他。
　　“你家里人来，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就这样见了。”
　　“没关系。”邵宸揉了揉他脑袋，“我也不知道他来，他没提前知会我。”
　　“他多大啊？”
　　“23吧，大四快毕业了。”见江厌一脸惊讶，邵宸解释道，“他辈分大，他的妈妈是我姑奶奶。”

　　跟家里亲戚没有往来的江厌实在是不懂辈分这码子事儿，没有继续纠结辈分问题。

　　“他这个……白化病是遗传吗？”江厌憋了一天终于问了出来。
　　“家里只有他是，基因突变。”邵宸盯着江厌。
　　“那他身体状况和正常人是一样的吗？”
　　“一样，只是眼睛有点儿畏光。”
　　“嗷嗷，那就好。”江厌点头。
　　“怎么你对他很好奇？”
　　“就感觉挺特别的，挺好看的。”
　　“嗯……好看啊。”邵宸看着他，神情复杂。

　　邵宸这话里的醋意太过于浓烈，有些呛鼻子。

　　江厌歪头看他：“别吃醋，你也好看，你最好看。”
　　他盯了盯邵宸，想着今天是他生日，犹豫一番，凑上去轻啄了一下邵宸的嘴唇，那薄唇接着就扬起了漂亮的弧度。

　　“再来一次。”
　　“不。”
　　“再来一次。”

　　被邵宸按着缠缠绵绵吻了好一会，江厌才勉强推开他。

　　“你等我一下。”江厌从车上跑了下去。

　　邵宸不知道江厌搞什么名堂，他也下车，只是关上车门，倚在车旁，点了根烟。
　　快11月中旬了，邵宸仰头呼了口烟，等江厌考完试，放暑假，带他回老爷子那吧，放松放松。

　　“邵宸！”
　　邵宸闻声转头，眼底亮起一片光。

　　江厌捧着一块小面包，上面插着支仙女棒，笑得格外好看，那火光映在他脸上，亮在邵宸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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