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朝俸

　　越平之和沈居揉着眉头，此案果然是有些文章在的。

　　不由得想起他们二人在来之前史励同时告诫二人要尤为注意柳家内宅中的情况，恐怕是他早就洞察了这一切。

　　越平之背手不断地四处走动，他目光望向下堂的柳家众人，走到沈居耳边附耳对他道了几句话。

　　下堂的柳家众人见到两人窃窃私语了一番后，随后沈居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面色一沉望向堂下的柳家众人，声音铿锵有力地说道。

　　“此间案案相扣，你状告张玉有杀弟嫌疑，张玉坚持自己没杀柳赫通，你二人各执一词，无谓争执，本官决定就此开棺重验柳赫通尸身，此事再无商量余地。”

　　此言一出，柳家众人顿时哗然，柳老夫人听到这句话，面色大变正要再说，柳赫轩却制止了她的行动，对着柳老夫人无声的摇了摇头。

　　他对着沈居恭敬地垂首行礼，脸上露出悲痛却又坚定的神色。

　　“柳家不敢置喙，全凭上官做主。只求能还我二弟一个公道！”

　　他句句面色不含虚伪之态，似乎是真的对于柳赫通之死有别的看法，也一心想为他求一个公道。

　　……

　　戚摧春和梁夅一行人回到宅邸之后，便开始着手研究起戚随远留在第三层的东西，由于事关重大，屋内只留下了知情的戚摧春，戚家包括朵朵、戚武、戚萌在内的三人都守在门外。

　　梁夅将先前在晋州发现的东西也带了过来，和这次找到的放在一起，陇无泉和卢照二人按照外观和类别的相似性将其排列分类。

　　这个时候第三层的东西才有了直观地对比。

　　这些圆形机巧总共十八只，每支大小、外观、甚至重量都相同，而陇无泉在地道里发现的与这些确实不同，另外还有些属于军中的箭簇和不同的武器，再就是被分开的五张布帛。

　　众人望着这些东西开始思索他们之间的共性。

　　卢照先在一旁若有所思道。

　　“上官，这些铜制的机巧会不会与军制的武器是一处所制造？若是军制所出品，我倒是知道几个可以前去察看的地方。”

　　卢照的想法其实不无道理，但是既然戚随远如此费尽心力把这些东西藏起来，背后肯定不是军制所这样显眼的线索。

　　梁夅摇了摇头，他背手看向这些东西，语气缓缓道。

　　“不，军制所要查，但不是现在查。比起他们的制造地，我倒是发现了一个隐秘的联系。”

　　说着他便将铜制的圆形机巧一一拿起，相互碰撞间这些机巧果然发出了清脆的高低不同的音色，连续发声间竟然还有些成曲的模样。

　　陇无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摸向自己之前带出来的方形铜机巧尝试模仿，但并未发出声音。

　　梁夅见状解释道：“这个方形机巧并不发声，与这些圆形机巧的制工大为不同。”

　　戚摧春看着几人先后提出几种可能，眸光转向那些写着字符的布帛，布帛是用上好的细州绢职称的，这种绢布细腻，洁白柔软，容易携带。

　　绢布上的字符排列整齐有序，但戚摧春看看着却觉得这些字符好像有些奇怪，细州绢写字会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美感，但却不会轻易掉色，在阳光下看字好似字漂浮在空中，所以这种绢布也被戏称为“仙人书”。

　　但眼前的绢布在戚摧春将其放置到阳光下观看的时候，并没有漂浮在空中的效果，而是非常厚重，显得字体尤为死气沉沉。
　　这材质有些奇怪，她将布帛收回来，心中一动，手指轻捻帛角，缓缓发出一声疑问。

　　“咦？”

　　一旁的众人转身望过来，就见到戚摧春手中黄色的布帛那一角竟然分成了好几层。

　　！

　　梁夅快速走到她身前，拿起其他的也照着戚摧春的样子开始捻起一角，半晌后，与戚摧春手里的一样，果然也分开了好几层。

　　卢照和陇无泉连忙也帮忙分开剩下的布帛，一盏茶后，桌面上的黄色布帛彻底的被分开了，总共分成了十八份。

　　戚摧春看着这些被分开的绢布，扫向上面的字符，她忽而愣住。这好像不是字，而是音符，她面色复杂的看向梁夅道。

　　“我可以再听一次刚才那些圆铜机巧的声音吗？”

　　梁夅虽不明白，但意识到她可能发现了什么，于是将圆铜机巧再次相撞，每一个都发出不同的声音，确保戚摧春听清楚后，梁夅才停下动作。

　　戚摧春此刻心神翻涌，她看向着十八份绢布，再看向那十八个机巧，此刻她才终于知道，戚随远到底想干什么。

　　晋州米案他视而不见，只身入狱，昏迷不醒却步步为营，梁夅只是凑巧来到晋州，没有他也会有别人，而她，才是真正从始至终要入局的那个人。

　　她才是此行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一枚钥匙，没有她即使找到南州来，找到赵轲，所有的一切也不会有答案。

　　那份空白的户籍，是戚随远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如果她不想，那份户籍就是她的退路。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两份完整的东朝九秘乐谱。”

　　戚摧春压下翻涌的心思，她尽量保持着冷静的语气向梁夅描述她所知道的一切。

　　“十八个机巧，十八份绢纱互相对应，互为首尾，组成两份九秘乐谱，同时演奏，乐谱中相和的九秘与第一份九秘相互覆盖组成的偏旁字首，就是真正的打开圆铜机巧的方法。”

　　梁夅听到戚摧春的话，先是惊讶随后意识到她的这些话太过笃定，倒像是之前不知道，现在看到后立马明白了，联想起此前在找到赵轲的微妙之处，他逐渐看向戚摧春的神色凝重了许多。

　　他的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如果是他想的那样，那戚随远是将她推向了最危险的深渊。

　　梁夅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她，陇无泉和卢照便先是一脸欣喜，紧接着又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陇无泉叹息道。

　　“可这东朝九秘乐谱已经相传遥远，如今会的恐怕不太多了。”

　　若要去找到还会弹奏的乐师，又要浪费一些时间。

　　戚摧春看着他们失落的表情，心中不禁一紧。她不自觉地掐住了自己的手掌，仿佛想要借此来减轻内心的压力。然而，她很快便松开了手，抬头望向他们，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我会。”声音虽然轻柔，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旁的卢照和陇无泉却惊喜望向梁夅道。

　　“上官！戚娘子说她会演奏这东朝九秘乐谱！”

　　梁夅的脸上不见欣喜之色，反倒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而深邃。他望着戚摧春，仿佛想要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真实想法。

　　戚摧春的眼神却明亮炽热，仿佛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动摇她的决心。

　　“你想好了，若演奏再无退路。”

　　梁夅最后开口，声音里充满了严肃和警告，如果她不愿意，只要她说一声，他会尽他所能让她离开这个漩涡。

　　戚摧春颤了颤睫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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