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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网行动与临别前夕
错综复杂的暗道里,半虫化的希声护着方无隅一路奔逃。
都泽早在听到通讯器那边的枪响时就钻入密道,逃离了他们所在的房间,告诉方无隅“会所位置锁定,本部已派增援”后便失去了联系。
方无隅原料想为了保护暗道的隐秘性,不会有太多追兵进入密道,该是一支亲信精兵入内追击,大部队则听从调令在各个房间地毯式搜查。没想到狄尔勃洛斯不管不顾让手下所有虫都追了进来,像是盛怒之下全然不考虑后路。
通道的感应灯明明灭灭,希声皮肤上覆盖的银白色虫甲在灯光下雪亮如刃,无所遁形。
他只能以速取胜,在感应灯点亮之前穿行如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一条又一条暗道。
饶是如此,还是会有从其他入口进入密道的追兵如蚂蚁入蚁巢,以数包抄。
迎面相撞,目光与目光接触之际,对面拿枪的雌虫因希声那身显然是高等级军雌的虫甲而瞬间明白彼此的差距,胆怯地退后半步。
靴底与石面发出的“咔哒”声响,仿佛莱克星顿的枪声,电光火石间的一个信号,雌虫那头就跟噌地点燃一个炸药包引线一样,高声大喊:“在——”
“这”字还没落地,希声没有虫甲化的手掌便盖住了方无隅的眼睛。
皮肉撕裂的声音近在耳畔,血液喷射的声响便落于身后,随后希声甩动另一只虫化的手,唰地一声,像把光洁虫甲上沾染的液体甩在墙上。
方无隅眼睛上的手再松开时,他已经看不见希声手上的任何一丝血污。待冷风再次割过皮肤时,追兵的脚步声被远远甩到身后。
方无隅脑子飞速运转着,想对策,想下一步行动,想遗漏到的关键——
如果塔塔想要嫁祸栽赃,就必须解释方无隅为什么会知道密道的位置,最简单的理由就是找到一个替死鬼,这个替死鬼是告诉方无隅密道的元凶,也是迦南地的叛徒。
叛徒对密道了如指掌,自然身居高位。
而希声说他的线虫从今天起就一直联络不上,所以那些负责虫才出了纰漏把他当做寻常的侍应虫下了药送去服侍那个大腹便便的雌虫,那么线虫也不会是负责此事的三哥。
也就是说希声的线虫极有可能是那位素未谋面的“二哥”。
若真如此,他的身份一定已经暴露。
至于狄尔勃洛斯,深夜不眠赶在今晚外出办事,就有可能是在拷问叛徒,能这么快赶到谢尔塔的房间,那牢房的所在地……
“正北一百米走到头,再向十点钟方向下楼梯,会所的地牢在你们下面一层。”都泽的声音重新通过通讯片传来。
他话音落,本就昏暗的密道里突然陷入更浓稠的黑暗,外面依稀传来啪啪啪的断电声响。
都泽那边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没有片刻停歇:“我最多给你们争取十分钟,本部预计半小时后完全包围这里,你们救上虫立刻向东逃。”
都泽此刻的声音冷静专业,一改往常嬉皮笑脸的作风,配以键盘声,像个精密的机器,公事公办,不带感情。
他报了一串疑似坐标的数字,方无隅不懂,显然是说给希声听的。
“这个出口连接临海悬崖下的空腔,这群畜生头子早有事发逃命的打算,你们在那大概能找到逃生装置,到了之后不要躲在那,马上走。”
听得出来都泽入侵的系统至关重要,必然处于防守牢固的危险地带,方无隅问他:“你呢?你现在在哪?”
都泽那边的敲击声不停,语速因过快而偏冷,却尤有心情说笑:“本来是跟在你们后面想丢下你们逃跑的,结果误打误撞让我找到了地牢,‘蜂鸟’,也就是代替希声潜入的那只军雌告诉了我密道出口和这个房间,我在这发现了些不得了的东西,包括蒂奇与狄尔勃洛斯的军火交易记录。”
方无隅一愕:“蒂奇和狄尔勃洛斯是两只虫?”
都泽嗯了一声:“大概率是,否则狄尔勃洛斯没必要在加密系统里精分,真正的蒂奇多半已经被毁尸灭迹,但这种窝里斗就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事了,数据盘已经连接,传输完还需要两分钟,有了这些东西,还怕记不了大功?行了赶紧走,接下来就是我们军雌的任务了。”
寻常再短暂的两分钟,在此刻都是无比漫长的催命符,但都泽内心显然已经做出了决断,这让方无隅清晰认知到无论都泽在欢场中如何声色犬马,他都毕竟是情报局的行动处负责虫,是一名以帝国荣耀与家族荣誉为先的军雌,淌了这场浑水,便索性走到底去。
在掐断通讯前,都泽还告诫希声,谍报虫拼死留存的情报优先级高于军雌的生命,让他要懂得取舍。
这简直是在明示希声的战友和线虫凶多吉少,恐怕难以带出。
对此,希声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速度更快地带着方无隅穿行。
方无隅在心里数着每个路口折拐的方向,在脑内勾画地图,很快发现希声确实在往同一个方向赶,却并没有如都泽所指示的那样下楼——他并未立刻前往地牢。
在又甩掉一批追兵后,方无隅终于问他:“你要去哪?”
希声没有看他,只是手臂箍紧了方无隅,不容拒绝——他在察觉到方无隅对他虫化后的红黑竖瞳不适应后,便一再回避与其对视,似是担心会吓到方无隅。
但方无隅也不需要答案了,他听到了渐大的海浪声。
踢开可活动的礁石,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转出石洞,月光朗照。
果如都泽所说,洞内有储存的淡水、压缩食物和几套潜水装置,被棚布遮盖的洞穴内,还有一艘深蓝色的快艇。
希声在检查洞外没有伏兵之后,示意方无隅先走。
原来都泽那句“接下来就是我们军雌的任务了”是他和希声达成的默契——第一要务是去地牢拿到情报没错,但前提是没有雄虫在场。
真到危险时候,他们会把方无隅排除在行动之外。
既已至此,方无隅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再多纠缠折返只会浪费都泽和希声的时间,便道:“好,快走吧,我会藏好等待救援。”
希声依旧避免让虫化的眼瞳闯入方无隅的视线,盖住他的眼睛,蜻蜓点水地吻了下他的手指,翻手在他手心留下一把枪,消失在海浪声里。
方无隅在夜风中沉默,守在被巨石掩盖的密道口,确定无虫折返后,拨弄大拇指上的戒指,翻转过戒面的宝石,露出背后清晰的镜面。
他久违地对着镜面道:“弗朗西斯·纳什。”
……十分钟、十五分钟、接近二十分钟过去了,希声和都泽谁都没有从密道出来。
石块背后的密道内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方无隅拨动枪栓时,想到去年流落在荒岛洞窟中似曾相识的场景,不免一哂。
说来也该感谢有那一难,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教会了他雄虫素的使用。
洞外是海上明月,洞内是举枪对峙。
方无隅枪口对准的是迦南地员工口中的“三哥”、在夜店带路的蓝卷毛亚雌。
蓝卷毛食指与中指在扳机上危险地摩挲着,眯着眼睛笑起来:“方阁下怎么丢下你的战友躲在这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中朝身后跟随的三名雌虫小弟做手势。
雌虫按着耳朵里的通讯器刚要传递消息,就对上了方无隅从他们搬运的小型医疗舱上移开的视线。
月光下,方无隅松了松顶头两颗扣子,勾了勾唇角。
雌虫被这笑容晃花了眼。
下一秒,只听哐啷几声,医疗舱、枪支与雌虫的膝盖全都摔砸在地。
蓝卷毛又惊又怒地回望,喝道:“你们干什——”
雄虫素席天卷地地倾压下来,生生截断了蓝卷毛的话,他也轰然跪倒在地,双手撑着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空气中的雄虫素浓郁、霸道、又前所未有地可怖。
逼得蓝卷毛骨头酥麻,全身筋脉噼里啪啦炸开电流般要命的刺激,幸好他是亚雌,对雄虫素的敏感度比如军雌那么高,不像另外三名雌虫那样全然被兽|欲所支配、丧失理智,但他也瞳孔剧缩,吐字破碎得不成样子。
“你……高、高等雄虫?!为什么,会在这……”
蓝卷毛身后的三名雌虫身体瘫软得不像话,即便膝盖重若千钧,仍旧争抢着,膝行着,拼命去触碰方无隅,哭喊出一声声真正的“阁下”,祈求着他的垂怜,泪涎肆溢,丑态百出。
冰冷的枪口抵上最快爬到方无隅脚边舔舐着他的皮鞋的雌虫的下巴,一点点抬起他的头。
在高浓度高质量雄虫素的包围下,这名湿了裤子的雌虫遭不住这么强烈的快感,眼睛化出了虫态,发间竖起了充血的触角。
即便面临死亡威胁,他依旧满脸痴态,下|身模拟着□□的动作。
方无隅眉头皱起的每一丝纹路都写满恶心,他道:“我并不想拥有杀人的经验,所以还得感谢你们的丑态减轻了我的心理负担,提醒我我捏死的只不过是一群恶贯满盈的虫子。”
“砰——!”
血花混合脑浆飞溅上洞顶,倒挂的嶙峋怪石也沾染粘稠。
这一声绝命之音让剩余的虫回神,却终究比不过子弹的速度,来不及逃离。
彭彭,又是两声枪响,礁洞内安静下来。
方无隅坐在医疗舱边上,擦拭着皮鞋上的液体。
蓝卷毛难以相信自己活了下来,但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警惕地看着方无隅,目光又隐秘地落在面前掉落的枪上。
方无隅捡起蓝卷毛的枪,取出制式子弹揣入兜里,而后将空枪踢远,垂着眼皮看他:“说说看,你们老大蒂奇,为什么掩藏面目?”
空气中的雄虫素有所减淡,这让蓝卷毛逐渐恢复气力,撑着石壁,艰难站立。他哼笑一声:“你休想从我嘴里——”
砰地一枪落,蓝卷毛的惨叫灌满整个洞腔。
——方无隅二话不说打烂了他的手心。
“你得让我看到物有所值。”方无隅说。
问什么答什么,情报换命才是值当交易。
蓝卷毛胸口剧烈起伏,目眦欲裂:“在高等星作威作福还满足不了你们吗?”
他坚信这开枪不眨眼的高等雄虫必然在律法保护下虐杀过无数雌虫,一时间看向方无隅的目光恨不得生啖其肉。
方无隅闻言冷笑了下,迦南地的虫指责高等星雄虫的恶行,那么在劣等星迫害低等雄虫的他们算什么呢?前后两者不都是同一类渣滓吗?
但方无隅没工夫与他多作辩驳,只蔑笑道:“对,所以你可别惹我生气。”
他很清楚这种财利至上的虫谈不上重义气高过一切,一时嘴硬也断不会硬过性命。
果然,在方无隅重新摆弄枪口时,蓝卷毛咬牙开了口:“去年,去年大哥因为猫市资源范围划分和东区的虫起了冲突,被他们放了暗雷,皮肤烧毁严重,也伤了嗓子。”
“当时的武装来源是狄尔勃?”
“不知道。”
方无隅拨动枪栓。
“我真的不知道!”蓝卷毛愤怒而恐惧地尖叫起来,“我只负责地下猫市的生意,军火向来是大哥亲自交涉!”
方无隅点点头:“亲自交涉。”
蓝卷毛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只觉得面前的虫是区别于绝大多数嚣张跋扈的雄虫的那种不好招惹,那些雄虫的凶与恶都毫不掩饰,让你一眼都知道他财权撑腰垒起来的恶念,但面前这只雄虫,难惹劲一目了然,难惹原因却藏得很深。
“各扫门前雪,两耳不闻事,彼此都不信任,所以连蒂奇皮肉壳子下住进了刽子手都没虫知道。”
“你什么意思?”
“你大哥重伤后就没有任何异常?”
蓝卷毛脸色一变,沉默两秒又哼道:“没有。”
方无隅嗤笑一声,蓝卷毛这反应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但方无隅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懒得再和他耗费时间。
方无隅抬手摘下蓝卷毛胸前的通讯器,按动通讯键,看着医疗舱内少年精致而虚弱的沉睡相,道:“转告蒂奇阁下,不希望我关掉谢尔塔的维生系统的话,请与我单独通讯。”
一阵呲呲的电流音后,通讯器传来道低哑的回应。
“别动他,有什么条件,你说。”
相比在拍卖场外相遇时那听不出情绪的冰冷,蒂奇这一声可谓是担惊又受怕,声线都不稳了。
“当面谈谈吧,狄尔勃洛斯,你不动我的虫,我也不会动你的虫。”方无隅觑着蓝卷毛逐渐转白的脸色,缓缓道。
……
约莫半刻钟后,礁石浅滩上,迦南地的私兵军雌队伍以月牙型持枪围住了夜海上的虫。
徐徐涨潮的浪花拍打着几乎与海色融为一体的快艇,快艇上的两只虫随着海波浅浅沉浮,方无隅斜靠在医疗舱上,持枪抵着蓝卷毛的后背心:“我要的虫呢?”
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能随夜风送入浅滩上那群五感远胜常人的军雌耳中。
与之一起捎去的,还有那一丝一缕的雄虫素。
文逍叮嘱过,他的雄虫素只要爆发过一次,便会冲破生物性伪装,利用雄虫素要慎之又慎。
如今这难以遮掩的味道,让训练有素的军雌都振奋地窃窃私语起来。
“喂,你闻到了吗?这是雄虫素吧!”
“真他虫的好闻!谁去黑市买的高级雄虫剂漏了!”
“蠢货!是那只虫的味道!从他身上飘出来的,他是只高等雄虫!B级,至少B级!”
“这味道……啊……虫屎的,这才是雄虫吧,我们之前画大价钱养的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我、我有点不太舒服……”
“癞子,你那哪是不舒服,你那是舒服过头了吧哈哈哈!”
“乖乖,这只条件堪称极品啊,你看那脸那身材比例……真想搞搞试试有多爽……”
“诶,咱们要是逼着他把我们收为雌侍你说我们能玩他多久?”
“做梦!这么优质的雄虫哪轮得到你,当然是几位老大先享用!玩一遭下来,轮到你时估计雄虫素都枯竭了。”
“嘿嘿,他声音不错,玩个身子听他叫也是爽的。”
……
站着不动只会嘴嗨尽吐污言秽语的雌虫还算定力好的,更有甚者痴迷地往前挪动了步子,无意识间缩小了包围圈。
直到蒂奇一声呵斥,众虫才如梦初醒般安静下来,脸上带着下流的笑,重新握紧枪。
但他们的枪口已经不再对准方无隅的要害了,都生怕一不小心走火伤了脆弱的雄虫。
蒂奇抬起左臂动了动,很快有虫拖着一只黑发少年上前来。
他的嘴被限制出声的金属刑具勒住,从右额发间流淌的血污蜿蜒过眉眼,贯穿右脸,一只手无力下垂,两根手指以十分不自然的角度弯折着,显然已经被扭断了,腹部和双腿上各有一个血窟窿。
那血窟窿也贯穿在了方无隅的心脏上,让他血液寸寸流失。
希声似乎勉力睁开眼睛想要传达什么,但以方无隅的人类视力,只能看清他在轻微挣扎着冲他摇头。
真是笨得可以,方无隅恍惚地想,短短半小时不见,就成了这幅模样。
“其他虫呢?”
方无隅找回自己的声音时,发现它嘶哑又苍白,淡漠得好似含着没有情绪的冰。
蒂奇讥讽一笑,眼神如阴寒的刀,他一把攥住希声剪短的黑发,强迫他扬起血泥覆盖的脸:“我也想知道,你不如问问他。”
方无隅视线移向希声那张仿若被靴子踩过的脸,说了声“嗯我想也是”,声音轻得像踩在云端,像是嘲讽,像是苦笑。
如果不是掩护都泽传输资料撤离,如果不是硬闯地牢用自己做诱饵换取牢中战友一线生机,他何至于这么快落入蒂奇手里?
那可是希声。
S级军雌,光耀军团史上最年轻的上校。
但方无隅觉得大概也限于此了,希声当不了杀伐果决的更高将领,他舍不下战友牺牲,明明如都泽所说只拿情报舍弃伤员才是最优选择。
方无隅自认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他觉得除希声外谁死都无所谓,以至现在他产生了地牢里的虫怎么不早点死还要拖累希声的想法。
“还能走吗?”
隔着一波波推送的浪潮,方无隅对希声说。
希声的竖瞳凝了方无隅三秒,像是终于放弃让他不要管自己自行逃跑的想法,沉而缓地点了下头。
“用他换他,”方无隅用枪把蓝卷毛顶得一个踉跄,“我的虫上船后再把医疗舱给你。”
蒂奇当然不同意这样的交易,对他来说蓝卷毛根本无所谓,他反手又掰断了希声的两根手指,喑哑的声音透出冰冷的怒火:“让老三带着医疗舱下船,我放你的雌侍走,别让我说第二遍!”
方无隅看不见希声额头的冷汗,但也清楚他强忍疼痛装作没事的模样。方无隅眯了眯眼,单手按开医疗舱的玻璃罩,手掌往下一按。
蒂奇瞳孔剧缩,他不确定方无隅是不是在搅动谢尔塔的伤口,只看见他重新抬起手时,食指和中指上一片鲜血淋漓。
“我也不想说第二遍。”方无隅说。
“放虫。”蒂奇说。
“老大,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怎么能就这么——”
“我说放虫!”蒂奇暴喝如狮吼,一拳砸在劝他的手下脸上,手下瞬间被击飞数米,口吐鲜血。
希声的束缚被解开时,蓝卷毛也在被方无隅踹下快艇前先一步跳下水,半托半抱着小型医疗舱往浅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狼狈淌去。
蒂奇也箭步如飞入水接应,看清谢尔塔胸口枪伤处新溢出的血迹的瞬间,噬骨如恶狼的目光剜向方无隅和希声。
蓝卷毛不寒而栗地瑟缩了一下,便看到蒂奇朝后做了一个狙击的手势。
他赫然扑过去大喊:“大哥!这只雄虫有威慑型雄虫素!”
说时迟那时快,两声消音狙击声伴着蓝卷毛的喊声刺破海风,一枚瞄准方无隅的眉心,一枚瞄准希声的心脏。
而希声不知是早有觉察还是一直在戒备,拖着伤腿飞速接近快艇的瞬间就一跃而起将方无隅扑倒下去。
咻咻两声子弹分别射入海水和快艇挡板。
而浅滩这边,一石激起千层浪。
蓝卷毛的话一出口,雌虫们的骚动连蒂奇也压不住了。
拥有威慑型雄虫素的阁下即便在代代基因筛选优良的高等星帝都也百年难遇,虽然对雌虫具有威胁性,但更意味着快艇上是一位货真价实的A级阁下,在这连C级雄虫都难见的劣等星,他们怎么会放这样一只雄虫离开?
不等蒂奇发号施令,已经有雌虫展开翅翼,就等老大一声令下追上去把雄虫绑过来。
蒂奇将谢尔塔从进水的医疗舱里捞出来,颤着手抱在怀里,竖瞳充血,筋脉暴鼓,嘶声怒吼道:“杀了他们!”
“杀……”雌虫们第一时间对这个指令产生抗拒,他们对老大惧且敬,向来唯命是从,可要为了一只将死的劣等雄虫杀了一位无论哪方面都堪称绝艳的A级雄虫,他们实在是下不去手,更不理解老大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不划算的决定?
蒂奇本想展开翅翼亲自追上去,可刚一动作,怀中的谢尔塔便因为伤口撕裂再次血染白衣。
蒂奇动作猛地一顿,那副模样简直像心肝都要碎了,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像野兽被逼到绝境时的疯咬。
“杀了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我要把那只雄虫碎尸万段!”
见没虫开枪,蒂奇单手猛地夺过一把沉重的大口径突击枪,手臂因为用力过大而爆出了骇人的青筋,原持武器的雌虫被惯性扯得摔在地上,他朝着飞速驶离岸边的快艇扫射。
他的手下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开枪追击。
密集的弹火瞬间包围了海面上飘摇的小小快艇,榴弹一个接一个在快艇周围炸开。
变故就发生在那个刹那。
“都给我住手——!!”
一声尖锐的高音和朝天扫射的子弹刺入雌虫士兵的耳膜。
离得远的尚来不及反应,还在追击,离得近的转头看向发声的三哥,顺势看到了他连滚带爬后退的身影和拿在手中的面具,以及……
蒂奇大哥那张布满黑色牢狱刺青的脸。
不,那根本不是蒂奇大哥的脸!
但不待众虫在心中错愕地问出那句“你是谁”,就听三哥已经给出了答案。
“狄尔勃洛斯!”
蓝卷毛的声音尖厉如恶鬼,快速躲在一个雌虫身后,用同样尖锐的指甲指着那黑衣黑袍的高大雌虫,像是恨不能在他隔空身上戳出窟窿。
“你真的不是大哥,大哥在哪?你杀了他?!”
这边的动静终于让所有士兵都停了手,除了远处依稀几声的枪响,众虫均不可思议地回头顶着狄尔勃洛斯看。
见势不妙,狄尔勃洛斯瞬间虫甲化,从翅囊释放出翼展达八九米的蝙蝠型翅翼。
蓝卷毛反应迅速,吼道:“开枪!别让他走!会所已经被帝国军包围,他们要的是狄尔勃洛斯!拿住他才能换命!刚才那位雄虫阁下已经答应我了!抓住他!”
天边的火炮声、从外围渐近海滩的扩音设备和螺旋桨轰鸣声仿佛在印证蓝卷毛所说的话,帝国军的收网行动开始了。
一边是冒充大哥的刺青虫,一边是迦南地顺位第三的头目,众虫当即倒戈,攻防局势顷刻翻转。
狄尔勃洛斯赤红着眼咒骂一声脏话,翅膀一掀扬起沾水的沙尘,掀翻最近的雌虫士兵,抱着谢尔塔往海上飞去。
越过会所的高层建筑,突然扫来一束雪亮的灯光,数架军用飞行舰朝这边驾来,两架战机追击狄尔勃洛斯而去,其余悬停在半空,带起的气流卷得众虫衣袂翻飞。
军方开着扩音设备喊话:“下面的虫听好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狄尔勃洛斯又躲过一轮重机枪扫射,左右太阳穴上各爆出一只复眼盯紧紧追不舍的战机,另外两只眼睛则死死咬住不远处海面上疾驰的快艇。
“方!!”
他一个暴喝,加速俯冲。
当希声夺过快艇的方向舵向左完全打满,一个神龙摆尾躲过狄尔勃洛斯的突击抢扫射时,军方战机发射的追歼弹同时在夜空中炸开。
天空一时亮如白昼,海面倒影出那对蝙蝠翅膀被贯穿出巨洞的图景。
希声俯身用身体盖住方无隅,为他挡住流弹飞片。
方无隅几乎要被那阵爆炸声轰得失聪,长时间地处于如水浸泡的耳鸣。
脸侧溅落到液体,还没等方无隅分辨那是海水还是希声的血水,便见余光中有一抹白色直直坠落在快艇斜后方。
视线往上抬,只见机载武器挂架位置又亮起不明显的火光,对准了要俯冲入海的黑衣雌虫。
方无隅面色一变,谢尔塔不能死,他高喊:“别开炮!海里有只雄虫!”
但暂时性的耳鸣让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话喊出口,仿佛是落入一片虚空。
海风拂过方无隅的面颊,他看了眼即将发射的追击弹,深吸一口气,推开希声,跳入海中。希声刚以为尘埃落定而松了口气,一时没料到方无隅的举动,扑过去想抓他时已经来不及。
冬夜的海水冰凉彻骨,方无隅奋力滑动四肢,朝谢尔塔落水的方向游去。
他倒是没想真的救到坠海的谢尔塔,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的体能,入了海中必定眼不能视,但只要能进到会被波及的范围,那枚追击弹便不敢落下来。
无论战机上的虫追击的目的是抓捕罪犯,还是杀虫灭口,他们都不敢妄动。
谁敢鸣枪呢?误杀弗朗西斯·纳什的罪名,是任何一只虫都担不起的。
而所争取的这点时间,足够让狄尔勃洛斯救到谢尔塔了。
头顶战机扫描到了方无隅的所在,大灯从上而下将方无隅框在那道圆形光束里,方无隅浮在海面,失聪感渐渐褪去,伴随着耳鸣传来的,还有战机上方一声声“阁下”开头的喊话。
方无隅松了一口气,随波逐流的身体撞上一具胸膛。
他以为是希声,刚要转身,后颈就被一只戴手套的大手掐住了。
“‘纳什阁下’?”狄尔勃洛斯在方无隅耳后重复着扩音器中的称谓,“你是弗朗西斯·若弗卢瓦·纳什?”
潮湿冰冷的气息喷在耳后,如蛇吐信,更如被深海章鱼缠住,要将他拉入海沟。
方无隅想要说点什么,但脖颈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他的脊骨拧断。
他抓住陷入他皮肉里的那只手,但体力在寒冷中流失,无力挣扎,不断有海水涌入口鼻,窒息中,他的眼前开始发黑。
一声子弹划破空气,但没打中狄尔勃洛斯,方无隅能听见它平行擦过耳畔射入水中。
一阵非自然的水浪打来,似是有虫急速袭向狄尔勃洛斯,狄尔勃洛斯嘲讽了对方一声,将方无隅按入水下。
身体下沉之际,方无隅听到狄尔勃洛斯说:“去死吧,把谢尔塔丢进害城的虫屎。”
海面圆形的灯光从刺眼到渐渐远离、熄灭,在洞中与弗朗西斯·纳什的对话随成串的上升气泡炸开。
他告诉弗朗西斯找到谢尔塔了。
弗朗西斯告诉他系统有显示,只差一点进度他们就能交换身份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当弗朗西斯问及谢尔塔的状态时,被方无隅不着痕迹地岔开了,他说他知道那点进度是什么。
剩下的进度是谢尔塔流落至此的原因。
“当然是你害的。”方无隅对弗朗西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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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走了好多亲戚,累..更何况比我小的妹妹带了男朋友回家!淦
我跟我爸妈说:别说!一个字也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