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嘴

　　从来没有这样被人质问过，就算是对着领导，齐萧也会有理有据地反驳回去，除非真的是自己存在错漏，但工作上的齐萧，是没有遇到过这类情况的。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质问眼前这个庭长，见齐萧无话可说的陆三时才发现，自己，是不是有些越界了。

　　“再等一个月吧，前两个月都没有找我谈话，估计过完年才开始着手调查，如果我等的这一个月毫无进展，我就亲自去找胡麟问清楚当中的细节，行吗？”

　　齐萧莫名其妙地替自己解释，似乎陆三时才是管着自己的人。

　　这番解释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不过知道了齐萧的计划，陆三时心里那块不知何处而来的石头也总算落地了。

　　想着两个月都没有进展，那么齐萧应该就是和家人开心过节。陆三时转身，领着齐萧继续漫步，还指了下刚刚差点绊倒齐萧的那块石阶，让齐萧小心一点。

　　“那萧老师过年都干些什么啊？”不同于刚遇上的对话，陆三时有些胆颤，想要快点跳过刚刚那个话题。

　　没等齐萧回应，后面传来一声惨叫——“哎呀！”

　　原来是崔菡媛没那块石阶给绊倒了，这一声惨叫惹得前面二人纷纷回头，照看崔菡媛有没有事。

　　“还好，就是手破了一点皮。”崔梅牵着崔菡媛，很是心疼。

　　陆三时也说，“要不先回家吧。”

　　众人点头，崔菡媛让陆三时坐齐萧的车，自己还是可以开车的。

　　绑好安全带的齐萧面无表情，陆三时又重新问了齐萧刚刚那个没有回答的问题。

　　“我过年啊，就和平时一样呗。”轻轻飘过一句，齐萧就发动车子，给陆三时一个自己要专注开车的信号。

　　“什么意思？”陆三时又发现了，齐萧又有所隐瞒。

　　欲盖弥彰，陆三时认为，齐萧这个年，过得应该是蛮糟心的。

　　送陆三时到家楼下，崔梅就发现自己的远房亲戚早早就在院子里等着自己了。

　　崔菡媛却是认不得的，她扶着自己，问崔梅：“妈，这是？”

　　“我表舅，就是你曾外祖母的弟弟的儿子。”

　　崔菡媛表示太复杂了，“啊？”

　　“媛媛，你待会叫表舅公就好。”崔梅想了会，自己也快弄不清了。

　　齐萧和陆三时两个外人看崔梅是认得楼下那一家人的。现在就变成，齐萧和陆三时跟着崔菡媛和崔梅，让她们和这家人先聊一聊。

　　齐萧听到崔梅喊着那个年纪稍大的伯伯为图表舅，旁边那个女人就是这个图表舅的妻子，剩下那一个，就是他们的女儿了。

　　听上去，崔梅对这家人很友好，但崔菡媛不太相熟。

　　说是来拜年，可哪有年后才来的。齐萧斜眼望去，倒更像是来投奔求助的。

　　果然，齐萧没有猜错，那边谈了有一会儿，对面就说想要在简正打拼一下，奈何房租都很贵，突然想起有个亲戚，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之类的。

　　可是，崔菡媛名下的这栋楼都已经租出去了，没有多余的房间，而且，崔菡媛本来就像回绝，她感觉自己被这些所谓的亲戚占了便宜。

　　可是听崔梅说，这家人当时在自己怀孕的时候，是唯一有过照面的一家，虽然不多。

　　陆三时也听到了这番对话，崔梅是很乐意帮人的，不然怎么连向来都摆臭脸的贾生都对崔梅如此地好。

　　但崔菡媛是很犹豫的，最主要的是，有多余的单位就无所谓，总不能自己再出钱替所谓的亲戚租一间吧。

　　顿时，陷入了沉默。

　　僵持着，却是一个身为外人的陆三时打破了局面，“没事，崔奶奶，媛姐姐，可以先让婶婶他们住我那先，等找到合适的住处了，我再搬回来。”

　　崔菡媛知道陆三时好心肠，没想到那么好心肠，她反问道：“那你呢，你住哪？难不成住我家啊，我家可没多余的卧室。”

　　还打算一口拒绝陆三时不知缘由的帮忙，但回头一眼的崔菡媛瞄到了齐萧，便心生一计。

　　被问住了的陆三时也想过自己住哪，支支吾吾道：“没事，反正我现在抽成很多，我可以在律所旁边租房，通勤时间也能变短，大不了，当个二手房东也行。”

　　陆三时给自己找了个补，也给那家人一个台阶下。

　　此时的崔菡媛借着风，叹了一口气，八字还没有一撇，那边的一家人已经准备开始感谢陆三时了。

　　而齐萧，也终于插嘴了，“不用，三律住我家就好，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这是见场面快要圆不过去了，而且陆三时为自己找补的那段话，齐萧也知道是她刚刚才想出来的，“律所附近的房都被租完了，她在想什么呢？”刚才的齐萧是这样想的。

　　帮着陆三时决定，崔菡媛应了，才和陆三时询问意见。

　　陆三时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要睡律所了，反应有些迟钝，随便地嗯了两声。

　　随后，那家人纷纷感谢陆三时。

　　崔梅和崔菡媛在家里招呼亲戚，择日不如撞日，齐萧马上就打电话叫搬家公司把陆三时的东西收拾出来，搬到自己那去。

　　一下子，陆三时就被安排地妥妥当当，还好，她不是很介意，反而，有些紧张。

　　第二次到齐萧家里，没想到却是以入住的形式。

　　陆三时也注意到齐萧应该是收拾过的，整个格局都不太一样了，但书房，却是紧闭着的。

　　安顿好以后，陆三时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齐萧看着陆三时有些茫然，一个激灵：“对！我家里只有一个书房，反正我现在还在被调查中，你先用着吧。”

　　她很大方，大方到连书房现在是什么样子都快要忘记了。正要按下门把手的那一刻，被锁扣给止住了，齐萧才想起，书房那碎纸满地的场面。

　　总是要坦白的，但齐萧总抓不准，向陆三时坦白的理由，是无缘无故地诉说，理所当然地报备，似乎无处宣泄的情感，全然投掷于陆三时，齐萧每每都收不住这种情绪。

　　“那个，这两个月，其实……”齐萧吞吞吐吐地，“我还在琢磨那件事。”

　　猜也能猜到了，陆三时不算惊讶，她只想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让齐萧看上去被夺取了那么多的精力，完全不像自己第一次看到的一个意气风发的庭长。

　　应了一声，齐萧把书房的门打开。

　　思想战场丝毫不输于沙场决斗，只有书架上的书是整齐的，其余都是齐萧挣扎的痕迹。

　　陆三时有些目瞪口呆，齐萧喃喃道：“本来我是想私下查一查张示图和程列冬案的关系的，但是过年这会儿，很多人都没有空，帮不上忙，就只好先顺一顺思路。”

　　又和陆三时开始解释了，不过，陆三时只是帮着齐萧拾起一张又一张的资料，“萧老师，这些不是机密吧？”

　　“嗯，你可以看。”

　　齐萧以为陆三时会指责自己，该是过年的时候，就该开心过节。可是陆三时默默无闻地，帮着齐萧收拾，朝着那块白板，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似乎遁入了。

　　没有下文，齐萧凑过去，端详着正在思考的陆三时，“有什么问题吗？看那么久？”

　　那块白板的内容，说简单又不简单，说复杂，却也不算很复杂。

　　齐萧先是将程列冬、金宇为主要人物列出来，再在下面列出张示图、潘逆羽、汪裕源、汪明、胡麟等人，主要的都是那次席宴以后，印象比较深刻的人。

　　每个人物，都标上了关系，而当中的背景，则是被磁铁粘住的资料。

　　程列冬，一开始的角色，是一个杀人犯，而后摇身一变，成了冤假错案的受害人；
　　金宇，一个主动投案的侦查人员，但职称却不算特别高；
　　张示图，能力中等，但很会打交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汪裕源，疑点就是和张示图借着由头达成合作协议；
　　汪明，汪裕源的表弟，又和吴立昂有关系……

　　齐萧能在网上搜集的资料，无非就是一些新闻报道之后的整合，更深层次的内容，需要通过内网查询，但这却是不被允许的。

　　目前，暂时没有什么后果造成，但齐萧的那份判决书又一次激发了她的第六感，她想要提前梳理好关系，未雨绸缪。

　　陆三时见齐萧在张示图那一个框中标了个星号，意味着是个重点人物。

　　种种迹象看来，张示图似乎就是为了讨好上面的人，借着齐萧判案，私下调换模棱两可的判决书，博取上级信任，获得更大的权力。

　　但让齐萧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张示图为什么要调换自己的判决书？”

　　明明不作出任何行动，张示图也能抢功，何必冒这个风险。

　　这个谜题很难解开，因为齐萧根本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想了很久，觉得他们演这出戏根本没有必要，也可能是现在掌握的东西太少了吧。”齐萧说。

　　陆三时随即拿起地上的马克笔，在白板一个小小的空位上写下一个名字——“齐萧”。

　　齐萧往旁凑过去一看，“你在干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萧老师，有没有考虑过，你觉得没必要演这场戏，可能是因为，你沦为了他们主导这场戏的NPC，所以你觉得毫无意义。”

　　“你试试把你自己放进去，看看会不会有一些细微的变化，或许，那可能就是突破口。”

　　陆三时边说着，边把自己了解齐萧的情况补充到这幅关系图上。

　　“什么？我？NPC？”齐萧大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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