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苹果

　　高考后的半月，顾野当天醒的有些晚，下楼之后发现家里没人，连奶奶都不在，心生疑惑正打算给吕丽打电话，大门开了。

　　“您好您好，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偏了点，您也是记性好居然还记得位置。”邓董的声音传了进来，貌似家里来了客人。

　　顾野转头看去，邓董和吕丽接连进来，后面跟着顾爸爸，奶奶牵着邓思乐走在最后面。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顾爸爸停下了脚步，有些尴尬的笑着。

　　“您怎么来了？”顾野开口打破僵局。

　　“小野……”顾爸爸唤了一声，没再往下说。

　　“您请进，先进去，有话去屋里说。”邓董引着顾爸爸往里走，可他只是看着顾野并不抬脚。

　　“进来吧。”顾野说完他才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

　　“您喝茶吗？家里没有什么好茶叶，喝凉开水行吗，您来的突然，都没什么好的招待。”吕丽问。

　　“不用，凉开水就行了。”顾爸爸礼貌回笑。

　　吕丽急忙去倒水，邓董搬过椅子坐在顾爸爸对面，奶奶和邓思乐坐在沙发的另一边。

　　“小野，过得还好吗？”顾爸爸问。

　　顾野同样搬过椅子坐在邓董一旁，点头。

　　“确实，能看得出来。”顾爸爸接过吕丽端来的茶杯点头道谢。

　　“您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吕丽最先提问，邓董觉得她问的有些唐突，轻咳两下皱眉。

　　“没什么的，”顾爸爸喝过一口水说，“我这次来就是找小野商量个事，你们别担心，不是什么别的，就是一个小忙想让小野帮帮看。”

　　顾爸爸看着顾野的脸色，缓了一下才问：“小野，方便单独谈谈吗？”

　　顾野没说话，邓董最先反应过来，和吕丽一起找着借口把奶奶和邓思乐带到了隔壁的南家。

　　等邓董他们走后顾爸爸放下水杯直奔主题：“小野，是这样的，我知道前段时间小原过来找你的事了，我也知道他干了些混事，我已经骂过他了，但是你也听小原说过了吧，你们妈妈的情况现在非常不乐观……”

　　顾爸爸还没说完顾野就打断他：“现在，她不是我妈妈了，只是小原的妈妈。”

　　顾爸爸噎了一下，难看的笑了笑继续说：“好的，小原的妈妈，她的情况现在非常不好，不愿意去医院，就把自己关在你的房间，什么都不吃，老是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张口闭口就在喊你，我们也找医生来家里看过了，她死活不见，就喊着你的名字，医生说现在可能只有你能劝动她了，让她进医院治疗。”

　　“您知道的，我进不去医院。”顾野说。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件事真的非常抱歉，你妈妈她也，不是，你阿姨她，也很内疚，可是总不能一直放着她不管吧，现在情况越来越严重，我真的怕她哪天想不开就……”顾爸爸说着说着开始哽咽。

　　“我去了又有什么用呢？我并不能陪她进医院呀，按照您说的，如果真的只有我能说动她，那不然就让我打电话跟她说好了。”顾野说。

　　“行不通的，我们也问过医生了，医生说最好是你人能在场，至少让她别再关着自己，让医生能进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顾爸爸说。

　　顾野没说话，低着头。

　　顾爸爸急了，突然冲着顾野双膝跪下，抓着他的手恳求道：“小野，叔叔求你了，就当叔叔求你了，你要打要骂冲着我来，我绝不有半句怨言，可是，你跟我回去一趟好不好？她的情况真的不能再拖了，真的拖不得了……”

　　话还没说完，顾爸爸又掩面而泣，顾野抬头看向他，才发觉顾爸爸已经快半头白发了，手上都是些细小的伤痕，指节的皮肤皱在一起一道深过一道，单从这些他便清楚顾家现在是何样的狼狈不堪。

　　“其实我没有真的恨你们……”此话一出顾爸爸立马抬眼去看顾野。

　　顾野叹了口气，扶起顾爸爸，“您先起来，我受不住。”

　　顾爸爸重新坐回沙发，接过顾野给他的纸巾潦草的擦拭着眼泪。

　　“我知道她现在很后悔，也知道在以自虐的方式赎罪，可是我真的无法立马跟您回去面对她，我真的，做不到。”顾野说。

　　“不用你现在就做决定，现在小原和她外婆在家里看着她，我可以等你考虑几天的，你考虑好了我们就立马出发，或者我再独自回去。”顾爸爸说。

　　“您让我考虑考虑吧。”顾野说。

　　顾爸爸总算放下了点心，去厕所洗了把脸，走出家门的时候碰到坐在石墩上的南边，他们对视一下，南边站起身笑着打招呼：“顾叔叔好，我是隔壁南家的小孩，顾野的同班同学。”

　　“你好，我是……”顾爸爸不知如何介绍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南边说，“我知道您是谁，您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没有，”顾野说，“我带他去找个旅馆，先住几天再说。”

　　“那行，我带你们去吧，我有家熟悉的，环境也可以，价格也公道，我去的话还能便宜点。”南边笑着说。

　　顾野转头去看顾爸爸询问他的意思。

　　“可以，小野的同学？怎么称呼？”顾爸爸问。

　　“我姓南，南方的南，您叫我小南就好了。”南边说着，接过顾爸爸手里的行李。

　　“我来吧，”顾野又从南边手里拿过行李包，“你手受伤刚拆石膏，还是我来拿吧。”

　　顾爸爸一惊，反应过来：“小南，你就是小原拿石头砸的那个孩子？”

　　南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头。

　　“抱歉抱歉，小原太不懂事了，是我们没教好，你现在手怎么样了？听说还是参加高考了是吗，影响考试了吗？……”顾爸爸一口气问了一大堆的问题，搞得南边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顾叔叔，我没大问题了，您放心吧，考试也过去了，我感觉挺好的，顾原还小，我猜想他也吓坏了吧？”南边说。

　　“就该让他长点教训，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胡闹，现在被我关在家里不允许出门了，实在不好意思啊。”顾爸爸还是觉得很内疚，然后从钱包里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塞到南边的手里，“孩子，你拿着，我这次带身上的不多，就这些，你先拿着，我等会儿再去银行取一点。”

　　南边自然不要，两人就在推来推去之间折腾了好久，最后以南边装作手痛的样子才结束。

　　他一路装到旅馆安排顾爸爸住下之后，趁着顾爸爸不留神赶紧逃出旅店，在门口的一个拐角等着顾野。

　　顾野自然知道他是装的，推脱了顾爸爸还想塞钱的打算就出来找南边了。

　　“怎么样？演技不错吧。”南边笑着问。

　　顾野点头给南边竖大拇指。

　　“不过顾叔叔这次来是因为顾阿姨吧？”南边问。

　　顾野点头。

　　“你怎么想的？”南边又问。

　　顾野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心知只有回去才能缓解一下顾妈妈的状况，可是他真的没做好回去面对她的准备。

　　“如果，”南边犹豫了很久才继续说：“如果明天或者后天她就去世了呢？”

　　顾野一愣，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她确实做错了，可是现在也很煎熬不是吗，她其实在你心里分量还是很重的吧，以现在的精神状态我们谁也说不准她能撑到什么时候，如果就是下一秒呢？”南边还没说完被顾野打断。

　　他举起手撑着额头，几近哀求的说：“你别说了，别说了。”

　　“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失去亲人的痛苦无法用言语来表述，我不想看你经历这些，至少不想你以后会后悔。”南边说。

　　顾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你让我再想想。”

　　那晚顾野到家之后饭都没吃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吕丽很担心去找南边问，他只说顾家好像发生了点事情，顾野挺难过的，希望吕姨不要去打扰他。

　　到了晚上八点多，他端着饭碗敲响顾野的房门。

　　“顾小野，是我，怎么样也要吃点饭好不好？你不吃我就一直等着咯。”

　　果然顾野没多久就打开了门，南边进去之后反手上了锁，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出来。

　　他们俩什么都没聊，南边陪着顾野把饭吃完，然后两人一起看星星，不知道几点犯了困才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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