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这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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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是愿意的，但不是现在，起码现在不可以。
　　蓝佳儿注视着顶上的蚊帐，默念道，她其实是知道的，她知道是重生前的那个时空残留下来的精神，折磨着她，她无力抵抗，这些束缚于她灵魂上的绳索已成了她的一部分。
　　她不奢求梁梓麟理解、包容，纵然她有这么希望过。
　　毕竟她清楚，相对这个时空的人，她更像是来自不明行星的客人，历经不明的黑洞，不得已降落于此，藏匿于这里，重新融入，伪装成原住民。
　　然后她碰到不同以往的他——梁梓麟。
　　他温柔，可靠，阳光，有耐心，积极，又有着介乎于冷漠与冷静间的安静。
　　“我……”没等蓝佳儿回答。
　　小火车达到终点，佩戴小熊耳朵的工作人员笑容满脸地在站台边上等候着，两人的对话只可未完待续。
　　可惜这个待机时间有些过长，两人看完马戏团的表演后，园里的游人越来越多，拥挤感徒增，又玩了好些游园目录推荐的项目，觉得差不多了。
　　梁梓麟提议不如打车回市区，简单吃点东西再回去，蓝佳儿看了眼时间，着实不早了，可她预估回去的车费目测不菲，她不想乱花钱。
　　“要不还是坐地铁，去到公园站那儿我们刚好可以去吃麦当劳。”
　　公园站那儿的麦当劳未来应该还会开个二三十年都不会关门。
　　梁梓麟点头表达赞同，不过他还是很想知道蓝佳儿当时的回答，可是现在贸然追问，显得自己像个小毛孩般。
　　导致两人分道扬镳之际，梁梓麟没收到她的回答。

　　八点十分，梁梓麟爬起床，他喜欢黑色元素，以至要不是他看了眼床头的夜光电子钟，意识到天亮了，近乎睡了又没睡下的自己，脑子一片混乱。
　　昨夜回到家后，他第一时间是把电脑开了，挂上□□，显示为“在线”，平常除了打游戏方便同学、朋友找，其余时间他更偏爱“隐身”。
　　他忘了洗澡前后已经看了多少眼的联系人列表，蓝佳儿还是没上线，等到凌晨十二点整，没有丝毫动静，连莉莉丝的号也没收到任何的信息，眼皮打架的梁梓麟唯有上床睡觉，抓过被子盖过头时他还在不停地思量着，难道是自己心急了？难道是吓到她了？难道她不喜欢自己？
　　可怎么想，梁梓麟都觉得不对，如果不喜欢，以蓝佳儿的性格她一定会决然拒绝，外加这快一年多的相处，他感受得到她的感受。
　　摁开显示屏，梁梓麟在线的头像挂了整夜，右下角的提示栏闪烁不停，点开后，偏偏没有属于她闪动的头像。不死心地，梁梓麟翻出手机，没有最新的短信，没有未接的电话。
　　似乎，小火车的提问永久停泊在了游乐园的站台上。
　　就在梁梓麟打算下线关电脑之际，屏幕的右下角冒出一条罕有的消息提示：“你有一封新邮件。”
　　邮箱地址用的正是□□地址发出来的，小尾巴处的号码，是梁梓麟熟记了一生的一串数字，他点开了这封邮件。
　　是的，这也很符合蓝佳儿的风格。

　　见字如晤。
　　可能当你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会觉得有点唐突，我思来想去，如果只是透过线上的□□或者短信，好像都不够正式，没有留下丝毫实际的痕迹。起码，邮件，当你选择删除的时候，它同样能不留痕迹，当你想要保留，它几乎能永久保存。
　　昨天，谢谢你邀请我去了这么一趟游乐园，好玩，很开心。而你在小火车上问我的问题，由下车到后续的游玩过程，我也在思考，直到现在敲击键盘，我也在思考。
　　唯一肯定的是，我想，我是有点喜欢你的。
　　可是我还是不能够做你的女朋友，起码现在不可以，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清楚自身不擅长一心二用，我也不希望假设在高考考砸的情况下，有借口把自身的责任推卸到一个我喜欢的人身上。
　　我现在，能办得到的，只能是这样回复你的这份喜欢。

　　发送键按下的那会儿，蓝佳儿还是流下了眼泪，她还是不够勇敢，还是不敢冒险，还是不够相信。她明明可以轻易地去爱风，爱海，爱天空，爱一寸毛茸茸而细小的青苔，却不敢去爱一个人。
　　他那么地勇敢，那么地温柔，那么地明媚，那么地干净，哪怕他没那么的完美。
　　晨跑的运动场，负一层的食堂，高一十四班，唱K的大厅，暴雨的黑夜，图书馆的补习班，尽管蓝佳儿从不直接观望，不知不觉间，但始终留意着梁梓麟的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她能感知一个阴影、一个看上去边缘模糊的形状地去感知他，哪怕她没有看得真切，全凭轮廓，她便能感知到他，识别到他，他的方位，他的存在。
　　眼泪冲过缺堤的大坝，蓝佳儿趴到电脑桌前大哭起来，企图压抑发出任何的声响，仿佛这样子就能欺骗自己一样，什么都从未发生过一样。
　　此时手机传来震动，是不停歇的震动，是一通打进来的电话，蓝佳儿没接，她试图收住自个儿的情绪，恢复平静，很快，震动停了下来。
　　没隔过久，震动传来，蓝佳儿吸了吸鼻子，摸过电话接了起来，她的脸像土拔鼠埋进土里藏于胳膊间。
　　“喂？”她的声音依然带着颤抖。
　　“是我，梁梓麟。”
　　假如蓝佳儿身处沙漠中央，那么听筒传来的声等同于藏身于深井下的那一滴蜂蜜。
　　“那么，高考完，到时候。”梁梓麟的语气里没有思考的迟疑与不确定，“我会再问你一次那个问题，如果那时候你还是不确定，我会问到你回答愿意为止。”
　　是的，他会问到她愿意为止。
　　这个念头，从他冲出马路的那一刹，亦或在办公室门外捡到糖果就开始了。

　　时间算得上是世界最为公平的衡量，它从不会为谁人、为权利、为种种而加快或减慢，而蓝佳儿称得上是极其幸运的时间偷盗者。
　　高二新学期的第二天，蓝佳儿终于感到元神归位。
　　“佳儿，你搞定了没有？”说话的北家晓，她的好班长，好哥们儿，而蓝佳儿未能忽视旁边站着的陈志明，他的出现不出乎意料，不过是蓝佳儿忘了，而这时也恰好是重生前她与陈志明好上的契机。
　　“等一下。”用课本把试卷压好，蓝佳儿站起来，“饭堂？”
　　北家晓点头：“浅伊发短信来，楼梯口等我们。”
　　“行。”蓝佳儿看向北家晓，指了指陈志明，“一起？”
　　“嗯，我和陈志明又同宿舍了。”北家晓回应，尽管他与陈志明高一开学日发生过误会，但是冥冥中的“孽缘”绑定了两人。
　　“行，走。”
　　走到门口，蓝佳儿向北家晓问道：“对呢，浅伊是分哪班了？”
　　“她没和你说吗？印象是三班。”北家晓回忆道。
　　“啊，三班。”
　　话说到这，三人快下到楼梯口，蓝佳儿就与站在张浅伊边上的人对上了眼，他怎么在这？
　　“陈志明。”抬了下手，梁梓麟朝他兄弟打了个招呼，转而视线越过蓝佳儿，回到原处，“今晚下课后去打球？”
　　张浅伊挪到蓝佳儿的身边，小声地说起话：“还好你们下来得快，刚刚可多引人注目。”
　　“怎么了？”蓝佳儿没立刻反应过来，但很快她就懂了。
　　这个暑假，梁梓麟又拔高了一点，头发也长了不少，比起之前留的寸头，现在多了阴柔的感觉，惹来不少途径他们时的路人目光，应该也跟浅伊的美貌相关，怪不得其他人多看几眼。
　　“你家大帅哥惹的。”张浅伊不嫌事大，但女生的第六感往往准得可怕。
　　蓝佳儿做了一个达咩的手势，梁梓麟可不是她家的，毕竟她没有任何表示，也不打算给。
　　“是吗？他来了。”张浅伊决定转向亲爱的老北嘘寒问暖一下，拒绝做电灯胆由自身做起。
　　蓝佳儿愣了一下。
　　“蓝佳儿，你是不是忘了给我什么？”梁梓麟靠近。
　　“啊？”蓝佳儿想不起自己欠他什么。
　　梁梓麟憋住笑，他觉得蓝佳儿比起上次一起外出时的淡定，现在多了些慌张：“不是说好把地理和历史的高一笔记借给我吗？”
　　“对喔，不是刚开学考完，回头我找到给你。”开学周，蓝佳儿的行李还没有全带齐回来。
　　“行，那么我再提你。”梁梓麟点头。
　　这时陈志明从旁插问了一句，蓝佳儿没仔细听，朝他那边一看，梁梓麟又回过头来对上蓝佳儿的双眸，扑扇的睫毛像是松软的动物绒毛，软绵绵的。
　　如果眼睛有拍摄的功能，梁梓麟很想把蓝佳儿这刻的表情拍下来，加深了对视，嘴角一翘。
　　两人变得有什么不同了，但好像所有的都和之前没什么变化。
　　“都分班了，你还得问理科生拿笔记。”陈志明问道。
　　“高一期末考，蓝佳儿的地理成绩全班第一，你忘了？”梁梓麟回了句，不带挑衅，陈述事实。
　　不清楚蓝佳儿是否记得，梁梓麟可记得高二分班后，陈志明分到和佳儿同班，这也是之前他分科选择的纠结原故之一，想当年陈志明近水楼台，捷足先登，捕获了这位少女的芳心。
　　但现在梁梓麟少了一些这方面的担心，起码现在走在她身边的是自己，她亦在他的身旁。
　　接下来的一段路，蓝佳儿清楚之后的两年他们可能还得走上近乎上千次，她跟在梁梓麟的边上，不时延后，低头放空地看着他前进的步伐，梁梓麟很快地慢下来，她又能跟上去。
　　她不是没想过梁梓麟到底喜欢自己什么？这好像每个面对喜欢自己的人，和自己喜欢的人，都会在心里提出的问题，它不止没有标准答案，是根本没有答案。
　　这个时候的她，好像真正地回到少女时代的她，稚嫩且只能凭借本能地去喜欢，纵使这份情愫如火花般一现，也同样有穿透时光的魔力般。
　　“喂，蓝佳儿。”蓝佳儿听得见他慵懒地叫喊自己的名字。
　　他俩边上的人都不知为啥走到前边去，蓝佳儿抬眼看去，阳光挣脱了树织成的网，刚好略过他们身上，晃动的影子。
　　“嗯？”下意识伸手挡住刺眼的光，蓝佳儿回应得很小声。
　　“这学期还去补习数学吗？”
　　迟疑了一下，蓝佳儿轻吐了一句：“文科的数学比理科的容易啊。”
　　“那如果我理科的都学得会，说不定能和你考上同一间大学呢？”
　　梁梓麟这句说得尤为轻描淡写，但事实他早就有这个自然不过的打算。
　　“补吗？”
　　“补啊。”
　　“到时候短信告诉我你的上课时间。”
　　这时的他和她穿梭着光与暗，并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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