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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
夏凡好似做了好长一个大梦,梦的最开始是无穷无尽张牙舞爪的亡灵,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稀松平常的日子,分不清是冥界还是人间,总归是祥和又缱绻的,可一觉醒来,他却半点记不得了。
夏凡睁开惺忪的双眼,天花板上的中式吊灯古朴又颇有设计感,他认得的。夏凡盯着那吊灯看了许久,意识才终于缓缓回了笼。他见过几次这吊灯,但没那么熟,好像这灯总是和一个人一同出现的,每次他在家里找严雪卿的时候,这盏灯总会出现在严雪卿身后,充当个暖洋洋的背景,与身处的冥界格格不入。
是了,这吊灯是严哥房间的,那么他......现在在家!?
夏凡意识到这一点,立刻就想从床上跳起来。
他什么时候回家的?睡了多久了?这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那个望潮仙人死了吗?花蕊怎么样了?无数的疑问一股脑挤进脑海里,撑得他头霎时有些涌涨得疼。可这一跳却只成功了一半,夏凡才刚一使力,四肢便如同许久没有动上了锈的机械,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堪堪离了床便熄火了。幸好这床足够柔软舒适,否则夏凡醒了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摔个狗啃泥,那可就太糗了。
“醒了?”
旁边有人!
夏凡猛地坐正,眨了眨刚睡醒时不大清楚的眼,这才看清床边椅子上坐着个人。
那人长发用一支木簪随意束着,一袭古色古香的白衣纤尘不染,颜如冠玉,双目清冷,正低头翻看着手中一本书,一举一动皆是出尘。
不光容貌气度出众,还是位少有的高手。夏凡敛了敛眉,从朦胧到清醒的这段时间说短不短,可他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身旁有人。
夏凡在记忆中搜寻了一圈,确信自己是不认识这人的,但他又觉得熟悉,仿佛梦中窥见过,可大梦一去,他什么也没记住,只是直觉觉得,这人不是坏人。
可他为什么在严雪卿的卧室里呢?
夏凡压着好奇,又有些尴尬,不知刚刚一瞬间的慌乱有没有被这神仙似的人看了去,只好犹疑地问了句:“嗯,您是.....”
“灵识收起来吧,刚醒就用这么尖锐的灵识探人,小心再昏过去。”那人啪的合上手中书,缓缓抬眼瞥了瞥夏凡,动作很慢,带着点浅浅的探究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不出心情好坏。
夏凡愣了下,他对自己实力是有自信的,岂料刚凝了灵识就被这人道破,顿时有些班门弄斧的尴尬,也不知这试探有没有惹得此人不快。
夏凡端端正正坐直,乖巧了许多。
“我是严雪卿的师傅,我叫言曦。”言曦看着夏凡好笑,小孩子一个,什么都写在脸上。
夏凡却差一点就当场石化。原以为是个神仙似的人,岂料当真是神仙啊!还是严哥的师傅,那岂不是就是未来的.....公公?岳父?爹?总之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啊!刚刚自己竟还想用灵识试探,真是不知好歹。
“师傅!我......我刚刚......对不起!”眼瞧着言曦是个不知哪个朝代的古人,夏凡也没学过古礼具体该怎么施,只能依着以前看的电视剧的记忆照猫画虎比了个拱手礼,冷汗都快下来了。
言曦看着这四不像的礼险些笑出口,但表面上还要维持头一次见面的威严。毕竟自家徒弟可是为了这孩子平白受了天罚,灵相裂的跟个蜘蛛网似的,现在还躺在隔壁用法器养着呢,不给这孩子一个下马威怎么能行。
言曦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道:“不妨事,起来吧。”
夏凡放下了手,站直了身体,师傅虽说不妨事,可他哪能真当不妨事,这一下让本来的略有尴尬直接拉到满级,夏凡恭恭敬敬站直了身,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可严哥还没瞧见呢,他又很心急,踌躇了好半晌才犹犹豫豫问道:
“师傅,严哥......严雪卿呢?”
言曦手指点着桌上那本书,不咸不淡道:“投胎转世去了。”
“什么!?”夏凡五雷轰顶,脑袋瞬间空了,这本应最是温暖的卧室像是瞬间变成了屠宰场,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如同一把钢刀,刺的他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疼。
“凤栖谷一事,你们没走审核程序先斩后奏,你又擅用凶兽险些酿成恶果。那望潮仙人还是一生魂,甭管是好是坏,你一区区鬼卒也无权私自决定生杀。连犯三道律法,总得有个人顶罪。”言曦手指一下一下叩着书,眼神余光却是一眨不眨盯着夏凡。
夏凡却是全然感觉不到周围的一景一物,他的心被这短短几句话碾了个稀烂,无知无觉地重复着:“那也不能...那也不能......”
话未说全,夏凡拔腿就跑,冲出了门外。
这一举动飞快,擦着言曦光似的就过去了。言曦没料到夏凡会突然动作,惊得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时门口都寻不见影儿了,不知往何处去了。
言曦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孩子不是吧,这么好骗的,这下玩脱了啊。
纵是早已飞升上神的言曦此时回头望着隔壁房间的门也颇有些心虚。一个不留神,把徒媳给弄丢了,这可如何是好。
言曦在严雪卿用法器养灵的房间门口徘徊了好半晌,终于鼓足勇气,破罐子破摔地想:“还能怎么样,我是师傅,师傅做错了事是可以得到谅解的。”于是推门进了严雪卿的房间,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屋内陶玲和白羽玄都在,严雪卿也醒着,周围框着圈金光闪闪写满梵文的布条,虽是虚弱的阖上眼皮就能昏睡过去,可他预计夏凡快醒了,便强撑着没睡,等着隔壁的动静。
严雪卿见着言曦进来了,心里顿时涌上股欢喜,可他看着师傅那十分不正常的步伐,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刚的欢喜都淡了几分,本想说出口的“夏凡”两字改了个音,狐疑地问道:“师傅?”
“内个......”刚还在门口鼓好了勇气的言曦被这一句师傅扎泄了气,步伐都不再昂扬了,像是做错了事不得不跟家长交代的孩子,眼神飘忽左看看陶玲右看看白羽玄,就是不看中间的严雪卿,“内个......醒了......”
严雪卿眼睛一亮。
“又跑了......”
“什么!?”严雪卿一时没明白这句“又跑了”是什么意思,啥叫跑了?跑哪去了?为啥跑了?
言曦心虚,说话语气都弱了三分:“我吓唬他,说你一人杠了所有责任,投胎转世去了。我这前半句话可没说错啊,你确实扛了责任嘛,只是这小孩儿听完就跑了,腿脚还挺快,我出门一看人都没影儿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严雪卿心都凉了,看着这不着调的师傅直恨的牙痒痒,火急火燎地就欲起身也往外跑。
夏凡听到他投胎转世去了定然急死了,孩子死心眼儿,之前那般不要命就为了追上我,现在好容易追上了,若是知道我转身投胎去了,不一定做出什么傻事来呢。
可严雪卿这身没起成,抬头便被周遭法器罩的层看不见的结界震的“Duang”一声仰倒了回去,听上去都疼。可这疼对严雪卿现在的身体而言却是完全不值一提。严雪卿突如其来的剧烈一动,周身刚缓解的疼痛立刻又如蚁噬密密麻麻爬了上来,一时抽痛的严雪卿佝偻了起来,再难来一次“火急火燎”了。
白羽玄听到言曦的话也跳了起来,作为两人感情发展的全程旁观者,甚至在旁观者之上又自行在脑海中脑补了许多场苦情大戏的人,白羽玄自然知道夏凡该有多着急,指不准跑出去就是做傻事去了。白羽玄此刻也顾不得回头会被师傅踹了,当机便帮自己现在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好兄弟瞪了师傅一眼,故作镇定地说道:“你先别急,我腿脚快,我替你去奈何桥那儿看看。他一介鬼卒,没有地府手续孟婆肯定不会准他投胎的,这会儿兴许夏凡回过味儿来正往回赶呢。”
白羽玄一语成谶,话音刚落便有人敲门,敲门声一声连着一声,急促的很,活像确是赶来的。
陶玲算是听明白了这事的前因后果,不过她没白羽玄那大可包天的胆子,陶玲心中对师傅是又敬又怕的,可此刻也忍不住扶额,脚底生风地抢先去开了门,为师傅争取个未来的宽大处理。
一屋子四个人八只眼睛都盯着这窄窄一扇门,门才开了一道缝,便急吼吼传进来一道女声,严雪卿这心脏在短短几分钟内忽上忽下忽冷忽热,此刻受不住心脏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般抬手捂住,冷汗涔涔地望向来人。
好家伙,说曹操曹操就到。虽然并不是他所期望的那位曹操。
白羽玄这嘴开了光了。
来人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却化着浓艳非常的红妆,乌黑长发扎成个繁杂的发髻,俏丽罗裳裹着风翻飞,好不动人。
可这明艳动人的脸上却是焦急万分的表情。
“有个叫夏凡的孩子是不是你们这儿的!”
“是!孟姐怎么了?”严雪卿立刻回应。
来人是孟婆,本名孟娇,因着是位姓孟的女性,便在招聘中成功获得岗位,继任了孟婆。若是按照冥界时间算,现在恐怕已经一千来岁了。不过孟娇有颗少女心,又会些改颜换面的鬼术,何况年岁对于鬼来说无甚意义,于是现在的孟婆便与传统意义上的孟婆看上去完全不符了。
孟娇看是找对了地方,拍着大腿迫切道:“他跳了忘川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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