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之欺

　　“尹倾萱！”一大早，参儿就在外头拍门。我开门后，她正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你昨天躲哪去了？居然敢让本小姐一个人等你那么久！！”
　　昨天擅自与7出了门，都没告知参儿一声，难为她一直认真负责地监督我做恢复训练。
　　“抱歉，昨天……看书看得忘记了时间。”若是说了与7出去，她一定会追问没完的。
　　“苏儿说你是个书呆子，果然没错，今天别指望能敷衍了事，把昨天的份都给我补上！”参儿高傲地抬着下巴，一副严师的模样。我想她也是为我好的，便顺从道：“是，很抱歉，今天都听你的。”
　　果不其然，今天的恢复训练被参儿加了量，以往半小时的项目，都增加到了一个小时，全套项目下来，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几乎倒地。除了午餐时间，一直到下午3点多，参儿才终于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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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是为了你好嘛，你看，你现在可比我刚见你的时候有人气儿多了！”苏儿懒洋洋地坐在藏书室的方凳上。果然是得了参儿的好处，竟开始替她说话了。
　　“我知道…。”
　　我正在偌大的藏书室里的一个书架里翻找。据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的老仆人说，微生家的藏书室是从多少代之前就开始收藏了，古书古页存了不少，价值不可估量。幸而得到8的许可，我才能够进入这里，但能允许我查看的也仅仅是这一片区域而已。不过我想找的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藏书，只是很在意老仆人说的，已故的微生老爷很喜欢钻研奇异现象，经常会写些手稿，那些手稿也存于这藏书室中。
　　“我说你啊，训练都结束了，我们出去玩玩呗，带你去看看我以前接工作的酒吧怎么样。”苏儿这话说得痞里痞气的。
　　“……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反正不像你长大的过程那么无聊！”
　　“8可只允了我一人，没说你也可以进来。”
　　“呵！谁稀罕这些，书对我来说啊，那就是垫桌脚的。再说我想进，8还能不让吗！”
　　“是是。”没有停下手中动作，我继续翻找着。
　　“你和7怎么样了。”不知苏儿是不是太无聊了，竟起了这个话题。
　　“什么怎么样了。”我假装没有在意，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别想蒙混，说说嘛，你不是喜…”“喂！”我赶紧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没有。”
　　“还不承认，连参三小姐都看出来你们不是一般的好了。”
　　“你们从吵架对手变成八卦组合了吗，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7也是女生，我们怎么可能。”我坚决否定道。
　　“我不说了嘛，女生有什么关系！”苏儿兴致勃勃，可算让她找到些乐趣了。
　　“当然有关系，我对7只像好朋友，她很照顾我，我也想帮助她，就这样。”我想快点终结这个话题。
　　“我还真是好奇你们两个是怎么相处的嗷？你看7，冷漠不理人，连表情也没有。你也差不多，脸上总是大写的拒绝。这两个都不爱说话的人，是怎么让关系变好的？”苏儿举着一根手指一本正经地在空中点了点。
　　我停止翻找回道：“……的确会拘束，毕竟出身和能力都差她很远，有压力也是没办法的。”
　　不过相比刚开始，与7的相处越来越自然了，尤其与她一起逛街时很是开心，这点当然不想对苏儿说起，免得她没完。
　　“这你担心什么！喂，你好歹也是个千金吧？我看没差！”
　　“你连我的家庭背景都了解了。”
　　“嘿呀，任务嘛，别管这些！总之啊，根本不用有压力！听我的没错儿！”
　　苏儿嗓音清亮，在这藏书室里回荡，格外清晰。
　　“可是……。”我迟疑，苏儿已经凑到我身边，没待我反应一把将我抱住，用邪气的声音说道：“喂…难道你就不想靠近她，你要是想，那可就……”
　　“我不想！！”一把推开苏儿，瞪着她。
　　苏儿睁了本来就大的双眼，接着一耸肩一摊手：“干嘛啦，开玩笑嘛！”
　　“为什么要一直开我和7的玩笑，关系好的两个女生就要做恋人吗，什么奇怪的逻辑！何况我和她……都不知道算不算关系好。”我确实没有这种自信，即便已经与7共同经历了很多，也感受得到她对我的重视，她虽然将我视做‘意义’的存在，可那又能证明什么。非我不可，非我在身边让她找得到意义并可以时时逗弄获得乐趣不可。
　　苏儿撇撇嘴，双手放进宽大的大衣兜里。“尹倾萱啊尹倾萱，你真是笨！算啦，我找别人玩去！”
　　苏儿离开了藏书室，顿时安静。
　　什么啊！我有些恼火，可我却是在生自己的气。明知自己想要靠近她，明知她也是在意我的，可我万分不敢向着苏儿所说的关系去想。
　　叹了气，继续翻找。这几个书架上的内容比较散乱，大多是微生家的人读过的书，或是教科书，还有随手文稿和涂鸦。
　　翻看了一阵，发现了一本笔记。这笔记的外观有些老旧，皮质表面还有些斑驳破损，翻开一看，工整的字迹记录着一些信息，大多是人际往来，和一些感触随记。翻着翻着，其中一页吸引了我的注意，这一页只有四个我能读懂的字：‘清醒梦境’。这瞬间让我联想到7的梦境。所谓清醒梦，是做梦的人知道自己在做梦，莫非微生老爷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除这四个字以外，下面虽是无法阅读，却也是我十分熟悉的东西，点形文字。我拿本子的手僵住了，这是第一次在现实中接触到，连RE在之中都令人惊奇的东西。
　　翻到最后一页，有一张照片，一个慈祥的老人，身边是个小女孩。这小女孩眉目清秀，一双泛着雾气似的双眼，一看便知道是7。从考究的衣着判断，这位老人大概就是微生老爷，8的父亲。看着微生老爷慈爱的眼神，他该是非常喜爱7这个孩子的。从没听7说起过微生老爷的事，但微生老爷也可能与RE有关，甚至与7的梦境有关。
　　我将照片取出，顺手将笔记揣进兜里，又端详起照片。
　　7……，从小就那般好看了，目光沉静，并没多少小孩子的顽皮。难怪8会一眼就看中她，我甚至能够通过7描述的过去，想象当时的情形。她在那群孩子里，如初开白莲脱颖而出，一定是最显眼的。出于私心，我决定收下这张照片。
　　“你在做什么。”
　　7的声音突然传来，吓得我赶紧将照片藏于身后。
　　“……找些资料。”我脱口而出。
　　7慢步走到我跟前，手指划过身旁的书架道：“这里都是微生家的杂物，找到你想找的了。”
　　我自知她已经发现我藏了东西在身后，只得把那照片呈在她眼前。“找到这个。”
　　想不到7一见那照片便用闪电般地速度一把夺去，我分明看到她脸上有些怒气。
　　刚想据为己有的东西就被她抢了回去，心里有点焦急。
　　“我，不能留着吗。”
　　“不能。”她果断拒绝。
　　我看看她蹙着的细眉，又盯向她手中的照片，突然伸手去抢！而那照片仿佛凭空消失似地，先一步被她抽离开去。顿了两秒，我又尝试了几次，皆以失败告终。而不知不觉地，在抢的过程中自己离她越来越近，直到我发觉，已经几乎要贴在她身上。
　　一瞬，四目相对，她也察觉了被拉近的距离迅速后退了，仿佛我身上生了刺一般。……总觉得气氛哪里不对。
　　“学校来了通知，要你在开学前一个星期参加补考，补考合格可以得到学分。到时会有车送你过去。”7已经将照片揣进口袋。
　　因为被困在RE两个多月，我错过了很多课程和期末考试，这种情况多半是要重修，但学校居然会给我补考的机会，微生家真不简单。
　　“我知道了，谢谢。”礼貌地回应，是因为她从刚刚开始她的脸色一直都是冷清的。
　　7又是怎么了，昨天还开开心心地和我一起外出，今天就像变了个人。
　　突然，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在她与我说话之前，我根本没有听到脚步声，难道……她一早就在藏书室了。那么……她是不是听到了我与苏儿的对话……。
　　“就这样。”7冷淡地留下一句，离开了。我望着她高挑纤细的背影，她走过的地方仿佛都被冰封。我心中好多个声音在说，不是的，我只是应付苏儿才那般说的！

　　往后的几天，恢复训练仍是我的主题。这个宅子太大，与7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即使见了，她对我也只有礼貌性的问候，忽然之间就将我拒于千里之外了。我一直想寻个机会与她化解这份莫名其妙的尴尬，但苦于自己交际能力的笨拙，始终没有想到该怎么办。
　　这天很巧，晚餐时没有见到苏儿和参儿，只有我和7，我想这应该是个好机会。
　　“最近，很忙吗。”我问。
　　“嗯，陪8处理些事情。”她目光低垂，专心用餐。
　　“RE的事吗。”
　　“都有。”
　　“嗯……。”我真是个糟糕的谈话者。
　　“你那天听到了吗。”
　　“什么。”
　　“……藏书室，我和苏儿的对话。”我小心地说。
　　“太久了，忘记了。”她淡淡回应。
　　也许吧，她在梦中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或许她真的忘了。
　　“为什么参加那种比赛也要送我那本书。”
　　我想知道她对我那般重视是为了什么。
　　“你不喜欢。”
　　“喜欢。”
　　“那就好，没有为什么，我想削苹果而已。”
　　她的理由明显牵强。
　　“……那，为什么把一个陌生男人踢进垃圾堆也要让我开心呢。”这件事更能充分说明，她很重视我，显然超出了对朋友的重视。
　　“我想踢，不可以吗，你到底想印证什么。”她放下餐具，面色不悦。
　　“那你……为什么要不开心呢。”我茫然地问。
　　7抬眼瞪了我，只留下一句，“你慢用。”便走了，留下一片冰冷的空气。

　　太阳东升西落度过了两天，心中越发沉重，连参儿都察觉了我的异常，但我一个字都没法对她说。与人来往，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如果当初我没有对进入诡异空间的事，以及RE使命之战的事情好奇，我现在大概只是安安稳稳地做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只需修够学分，其他时间多读几本书就好了。可那样，我也不会认识7，重新选择的话，我会想错过与她相识的机会么。也许从第一次在她的梦里听见她的声音开始，我就已经放不下她了。
　　如果她不愿再理我，我该如何是好。之前还介意她的戏弄和肢体接触，现在又因为失去这些而怅然若失，我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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