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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牵机阁
云颉带着修复了一些的灵骨离开了,祁辞在梳理他从云颉那里得到的信息。
但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他询问黎诏裴:“你知道你师尊是魔神的徒弟么?所以你才用魔神像镇压的阿黎么?”
黎诏裴没有回答,他看着祁辞,眼神里似乎有些苦涩,他在询问:“云孤在四千多年前飞升,你……”
黎诏裴问不下去了。
祁辞蹙眉,“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师尊是不是魔神的弟子,我其实并不清楚。”
“柳南玄呢?”
“他也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黎诏裴又闷闷地不说话了,他像是在自省。
这个认知让祁辞觉得稀奇。
这个疯子会自省么?明明魔域里的魔君个个都怕他。
“好了,云家的事日后再去处理,我得去一趟牵机阁。”
云家已经将‘祁折’的名号宣传出去,对外便说是云家的客卿,主修符阵双道的奇才。
这是祁辞的试探。
祁辞并不希望牵机阁会和祁折扯上关系。但为什么……会有这种无端的恐慌呢?
祁辞摸了摸后脖颈处,是因为天道封厄,所以他才丧失了修真界的记忆么?
兴许是这样的。
至于祁折为何会用厌恶的神情看着祁辞,兴许只是……因为别的什么呢?
祁辞不愿相信那个待他极好的哥哥会厌恶他。
不会的。
牵机阁不会与哥哥有所牵扯的。
几乎临近黑夜,祁辞从云家离开了。
他身后跟着几名云家子弟。
云渊跟在祁辞身后,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仙尊看重了,浑身都有些飘飘然。此刻他已经丝毫不怀疑这位仙尊的实力了。
能从魔域里安然取出灵骨的仙尊,哪个不是轰动一方的强者?
更何况眼下这个仙尊,居然能够如此平易近人?怎能不让云渊充满仰慕?
“师尊,你为什么要带着云家的几个废物啊?”阿黎的声音并不算小,跟在祁辞身后的几个云家子弟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云家子弟个个面红耳赤,但都不敢说些什么。
仙尊的实力摆在这,他们敢说什么?
祁辞笑而不答,黎诏裴却说了一句:“蠢。”
这倒是让祁辞特意看了一眼黎诏裴。
阿黎更加讨厌黎诏裴了。
祁辞用神识传音道:进入牵机阁需要核验身份,去往牵机阁的人,同样也很多。
阿黎听到师尊的声音,顿时开心起来了。
云彻恭敬地询问:“大人……您为何要晚上前往牵机阁啊?这是否太仓促了一些?”
不怪云彻忧心,实在是因为姑母慎重交代不可远离仙尊,要将仙尊平安带回云家。
他又如何能护着仙尊呢?
以他大乘初期的修为么?这本根就是不可能的事啊。
但云彻转念一想,便知道姑母的意思了。
姑母是担忧仙尊会离开云家,特意交代他‘看着’仙尊的去向。可若是仙尊要走,他又有什么办法挽留呢?
不过好在仙尊答应了云家会修复灵骨上的符纹。应该……不会出尔反尔。
“明日午时,上清古教便要举行天资榜排名了。”祁辞声音淡淡,似乎只是随口解释了一句。
在云彻看来,仙尊就是在告诉云彻,他是上清古教请来参与评定天资榜排名的仙尊,他很忙。
顿时,云彻更加敬重这位仙尊了。
但同时,他也有些担忧,“仙尊您参加完天资榜排名后……”
“云家的事,我会处理的。”
云彻顿时不敢吭声了,他的心思完全就被这位仙尊看穿了!此刻他只剩下了窘迫。
云渊离得三叔很近,他小声问着云彻,“三叔,云家的什么事啊?灵骨不是被仙尊找回来了吗?”
云彻想到姑母的话后,只能瞎扯了一些话忽悠表侄。
灵骨的事,姑母多有忌讳。
其中到底藏有什么,云彻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只要听姑母的话就好了。
祁辞看向黎诏裴,声音有些小:“你认识牵机阁么?”
祁辞本不愿意求助黎诏裴,但耐不住黎诏裴好用。
既然有便利,为何不用呢?
黎诏裴像是知道了祁辞的意图,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里带了几分浅淡的笑意,“抓紧我。”
“他们呢?”
黎诏裴指间甩出数根细长的灵力绳索,拴住了几人的手腕,轻轻一扯,“这样就好。”
祁辞触碰到了黎诏裴的手臂,“走吧。”
黎诏裴带着几人瞬移到了牵机阁。
在一阵恍惚过后,祁辞才开口询问:“你也进不去么?”
黎诏裴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他只是看着面前,挂着橘色八角亭谜灯笼的特殊建筑。
夜色下,牵机阁呈现着诡异的微弱红光,这不像是灯笼里发出的橘黄暖光,这里阴森,诡谲。
牵机阁不大,共有三层楼,若是再高一些,倒像是一座塔。
八角屋檐下挂着八盏八角亭谜灯笼,在八面灯罩纸上画着八幅不同的鬼图。
各个凶神恶煞,残暴血腥。
云家子弟有些怂了,他们还没见过夜里的牵机阁。这和邪门歪道有什么区别?明明在白日里,还不是这样的。
在云彻身后一直未说话的云容脸色变了变,她靠近云彻,将一枚云家十阶法器递给了云彻。
并传音道:我需要回云家一趟,你用这个联系姑母。
云彻下意识接过,他还没反应过来,云容便离开了。
另外两个云家子弟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两个像是纸扎人似的小童拉门出来了,一个扎着朝天辫的男娃奶声奶气地说道:“祁公子请上座。”
“不需要核验身份么?”祁辞挽住了手腕间垂吊着的血色丝线,“我听说,进入牵机阁可是需要核验身份的。”
另一个穿着绿色衣服,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说道:“大人您不用。”
祁辞敛眸,踏步向前,跟着祁辞的阿黎也快速向前,但被穿着红肚兜的男娃拦住了,“你不能进去,需要核验身份。”
阿黎露出凶相,想要硬闯。
但被祁辞制止了,他缓慢说着:“阿黎,在外面等我,我去叙旧,很快便回来。”
能够这么快来迎接祁辞的,恐怕早就算到他会在此刻来牵机阁吧?
阿黎不敢向前了,他望着师尊,让师尊小心。
祁辞只是回以微笑,便跟着那两个童子进入了牵机阁。
在祁辞踏进牵机阁的那刻,大门缓缓关上了。
黎诏裴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确不能直接进入牵机阁。这里面,很古怪。
阿黎愤恨地看着黎诏裴,语气极差:“你的能耐呢?!你就不担心师尊么?!算了,既然你已经有其他师尊了,你就不要跟我抢师尊了,师尊我会护着的!”
说到最后,阿黎对黎诏裴的不满才算消了一点。
师尊说的没错,他和黎诏裴,本质上就是一体的。所以他不能否认自己的存在,因为他不想否认师尊的存在。
阿黎想要师尊,就得承认他就是黎诏裴的一魂一魄。因为师尊是黎诏裴的师尊,是因为阿黎是黎诏裴的一魂一魄,所以黎诏裴的师尊才是阿黎的师尊。
不过……
师尊不是说要朝前看么?
既然黎诏裴要认旁人为师尊,那么师尊就只能是他阿黎的师尊了!
所以啊,师尊是他一个人的师尊。
连柳南玄都不再是师尊的徒弟了……
他的师尊,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
祁辞跟着两个童子走向牵机阁深处的楼梯,在第一层的道路两侧,摆着各式各样的物件,有吊着的陀螺铃,还有放着的卡牌,甚至还有各种奇异的残肢碎片。
货架上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玻璃瓶,里面有各种颜色的液体,液体里存放着什么,甚至还有活着能动的生灵——
那像是魂魄。
恶鬼的魂魄。
是鬼死为聻的魂魄。
祁辞注意到了一个装有碎魂的玻璃球。
“那是什么?”
绿衣女娃顺着祁辞的视线看去,发现是第三千一百九十一盏魂灯后,才说道:“那里装着柳南玄的魂魄哦。”
祁辞:“?”
“涂南。”楼梯上下来一个年轻男子,他半张脸已经毁容,剩下的半张脸,被一张恶鬼面具遮掩,整个人气息宛如鬼魅,无声无息。
被主人喊到名字的涂南顿时不说话了。
她将脑袋低下,整个人气息奄奄。
祁辞注意到了这名男子,就以男子的气息来说,应该是牵机阁的阁主。
似是因为被注视到,男子竟朝着祁辞笑了笑,他缓步走来,语气温和:“我叫祁温枝,是牵机阁阁主。”
祁温枝。
不是祁折。
祁辞不知自己应该是何种情绪。他抿了抿唇,这张漂亮的脸上是一种难以说明的情绪。
既没有欣喜,也没有失望。
像是很平静。
但祁辞一点都不平静,他牵强地询问:“我认识你么?皇朝里的事,是你做的么?”
牵机阁里的烛火很黯淡,明灭不定,光影斑驳。
祁温枝在离祁辞三步之遥停下了,他脸上挂着笑容,只是那半张毁容的脸上是恐怖狰狞的,他的笑,几乎就是恐怖的。
“你叫祁辞。是曾经的玉衡仙尊。”
祁温枝的语气很平淡,他似乎猜到了祁辞的表情——依旧是这副平淡到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一点也没有惊讶,只是缓缓说着:“我这里,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但你需要拿东西来换~”
“是么?”祁辞的表情叫人看不出情绪。
仿佛他只是路过,并不好奇。
“你是来找人的~你现在想知道什么,我也知道。”祁温枝手里出现了一根烟杆,烟窝处放着的烟草自燃,他轻微张嘴吸了一口,烟雾缭绕。
他松散的衣襟随着他的动作而向两边敞开。
若是忽略掉他那半张毁容的脸,他应该是个肆意的美男子。
但偏偏,他毁容了。
过了一会,祁温枝猛吸了一口烟,朝着祁辞吐着烟雾,姿态松散随性,仿佛两人是至交好友,丝毫不觉冒昧。
他的神情似乎带有一丝嘲弄地玩味,语气轻柔:“你难道就不好奇我这根烟杆是从哪里来的吗?你难道就不好奇……”
“为何那两只小兽会喊宋齐褚老师,魔神诅咒又为何只有你能解么?”
“玉衡仙尊。”
祁辞掩在袖下的手指绷紧了血色丝线,他此刻的面色有些白,神情却依旧是平静的。
既没有回应,也没有否认。
祁温枝对祁辞的反应并不觉得奇怪,他将烟杆朝一侧摊开,整个人都被烟雾包裹,声音温润:“你难道就真的不好奇~曾经都发生了什么吗?”
“祁折在哪里?”
祁温枝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于祁辞会提毫无关联的问题。
相反,他笑得更欢了。
“你想知道,得用东西来换~”
……
祁辞从牵机阁出来了,他此刻有些疲惫,喉咙也有些痛。
像是刀片刮过咽喉,肿胀起来,每吞咽一次就痛一次。
“好痛。”祁辞像是无意识呢喃。
他跌进了黎诏裴的怀里。
这是祁辞第一次卸下所有的防备,整个人栽倒进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他太累了。
似乎是感知到了黎诏裴的情绪波动,祁辞艰难地抬手抚摸上了黎诏裴的脊背,声音虚弱:“不要毁了牵机阁,带我走吧。”
不知是不是祁辞的错觉,他觉得黎诏裴有些僵硬,甚至有些笨拙。
黎诏裴没有管其他人了,甚至连阿黎都没有理会,他便带着祁辞消失了。
云家子弟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云彻更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打的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询问半句,祁辞便消失了!
这便是化神后期的强者么?!
没等云彻消化完错愕,眼前就发生了令他此生都难忘的事情——牵机阁的模样变了,整栋阁楼像是被鬼怪附身,从第二层开裂,像是在张嘴——!
二楼竟向后倒去,开裂的那里迸发出无数邪灵!席卷永安街!
在牵机阁门口的云家子弟更是被无数邪灵包围,难以逃脱!
难怪永安街空无一人!
这哪里是什么正派的作风?!
牵机阁……根本就是邪门歪道!
但云彻意识到的太晚了……
云渊气血足,他提剑便上,无数邪灵便都朝着云渊撕咬而去!
云渊是渡劫初期,而那些攻击他的邪灵,竟全都是渡劫初期的修为!
这是遇强则强??!
云渊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他的无数攻击都被抵挡,那些邪灵张着嘴,全部朝着云渊的脖颈处撕咬而来!
云彻这边也不好。
他大乘期的修为,攻击他的邪灵全是大乘期的修为!基本就是死局!
在体力逐渐不支的情况下,云彻想起了云容给他的十阶法器,他需要将这里的一切都传回云家……
……
“祁辞。”
祁辞听见有人像是在叫他。
但他没有回应。
他走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这里很昏暗,头顶的吊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此刻他很小,他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祁辞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个男人解剖了那个女人的尸体。
那件好看的蓝白条纹的围裙沾了血。
祁辞看不太清,因为那件衣服被那个高大的男人挡住了,他只能看清那个男人的背影,以及那个女人的轮廓和垂落在手术台下的手。
还有自然垂落的围裙衣摆。
这个女人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面容朝着墙壁,祁辞看不清这个女人的相貌,也就只能看清这个女人的轮廓。
祁辞觉得自己好像掉眼泪了。
这种感觉,令祁辞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想要去阻止的,但他阻止不了。
他甚至还能听见电锯的声音……
空气里还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一切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模糊了,这像是被他封存的记忆。
此刻的清晰,也不过是记忆的一角。
这样的痛苦回忆,不如永远封存。
但做不到的。
撕开了记忆的一角,那其他的记忆,就会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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