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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咔嚓”一声闷响,右手传来一股几乎令手臂脱臼的拉力,她在剧痛中低吟一声,抬头望去,拓跋皓右腋下夹着一棵手腕粗细的小树,已经被他们落下时的冲力压弯,贴向崖壁。
拓跋皓抿紧了唇,脸色苍白,惯常的玩世不恭的表情已经不见,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咬紧的牙关令他的下颚呈现出充满力度的线条,神情一片冷凝。
“陛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臣的靴筒里有一把匕首。”
丁丁不需他再多言,立刻变换身形,伸出左手向他脚上摸去,从牛皮长靴里将那匕首抽了出来。
雪亮的金属反光令她心头一跳,松了一口气。正当此时,头顶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这棵树支持不住了……”拓跋皓无奈道,话音未落,两个人又再次向下坠去。
丁丁猛地将那匕首刺入崖壁,缓解两人下降的趋势。匕首的刃口切割山石泥土,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摩擦声,偶尔还会有火星溅出。
山崖上的乱石擦破了丁丁的手臂,但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拼尽全力延缓落势。这一段山崖微微向外倾斜,尚可借力,两人在时快时慢地下降了四五丈之后,匕首嵌入了一块极为坚硬的花岗岩,终于有了支撑两人体重的力量。
丁丁大口喘息着,她的左手已经血肉模糊,所幸都只是皮肉伤,没有大量流血,也还使得上力气。
想不到这匕首如此锋利……她惊魂未定地想着,垂头看看悬挂在下面的拓跋皓,心头又是一寒。拓跋皓所处的地方正是匕首插入的那块大花岗岩的下缘,四周空空,崖壁内凹,根本找不到借力之处。
她忍着左手的疼痛抓紧了匕首,却发觉那匕首已经有了动摇之意——毕竟靠一把小小的匕首支撑两个成年人的体重,终归有些勉强。
她环顾周围,发现不远处的岩石上盘踞着一根粗大的藤蔓,如果伸脚过去,应该可以勾到。正在思考的时候,她敏锐地发现拓跋皓抓着她的手有些放松,于是垂头喊道:“把手伸上来,抓紧!”
拓跋皓仰头看着她,唇边一抹笑,似是有些无奈,又有些无谓:“陛下……末将的右手已经动不了了。”
丁丁愣住了,仰头呆滞地向上望去,那棵被折断的树就在头上四五丈的地方。他们两人掉到那棵树上的时候,起码下坠了二十多丈,即便拓跋皓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要强,也难以承受那样巨大的冲力。
估计他的右臂不是骨折,就是脱臼了。
“陛下……”拓跋皓的声音传到她耳边,令她心头一缩,她从来不知道,拓跋皓的语调还可以这么平和冷静,甚至可以说带着一丝温柔,“如果只有您一个人的话,借着那把匕首,应该可以慢慢下到崖底去的。”
丁丁讶异地盯住他,心头微凛。
拓跋皓抬头迎上她的视线,微微一笑,眉目舒展,她还从未自他脸上看到过那般温柔的神色。
丁丁忍不住低喝道:“你胡说些什么!堂堂的鬼骑长居然在朕面前说出这种丧气话来?朕自会想办法,让我们二人都平安到达崖底的!”
拓跋皓并没有回答,只是温柔地注视着她,双眸中渐渐现出令丁丁心绪大乱的情愫。丁丁只觉一颗心像落到了滚水中一般,又烫又涨,就要爆裂开来。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耀的光芒令她几乎生出一种恐惧的感觉,若不是他们此时处在这种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环境下,她只怕会忍不住逃得远远的。
拓跋皓笑叹道:“何必这么好强呢……现下这种境况,我只会拖累你。你看,你的左手都开始发抖了。”
丁丁怒道:“住口!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说着,她反手握住拓跋皓的手腕,侧身伸脚去勾那根藤蔓。
“放手吧……”拓跋皓低低道,“我跳下来救你,怎么可能拖着你一块去死呢?”
丁丁觉得手腕上一紧,低头看时,却是拓跋皓左手用力,身体稍稍上提,嘴唇轻触丁丁的指尖。
灼热的唇贴上她微凉的肌肤,丁丁只觉脑中轰然一响,手腕上拓跋皓的手已经松了,她下意识地收紧手指,但拓跋皓将手狠狠一转,丁丁的手立刻拿捏不住,拓跋皓的左手脱离了她的掌握,整个人直直向下坠去。
丁丁像是被人猛地扇了一巴掌似地,呆了好几秒才狂吼一声:“拓跋皓!!!”
从这里到崖底还有七八丈的落差,丁丁眼睁睁看着拓跋皓像流星般坠入崖底的溪流,激起巨大的水花。
山溪中的水奔腾欢跃,等到水花散去,早已不见拓跋皓的踪影。
丁丁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咬住唇,双手抓住已经摇摇欲坠的匕首,身体狠狠一荡,勾住了不远处的藤蔓。
她手脚并用,借着山崖上丛生的灌木和手上锋利的匕首,一点一点地向崖底进发。
不知道是因为处于危急关头,还是出于对拓跋皓的愤怒和担忧,丁丁爆发了潜力,一路磕磕绊绊地向下,虽然偶有失手,都被她及时挽回,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下到了崖底,也没有缺胳膊少腿。
丁丁瘫坐在溪边,好一会儿之后才能动弹。束发的簪子被弄断了,一身衣服也在奔逃攀爬的过程中弄得又是污迹又是破损,不成样子。
强撑着站起身来,丁丁顺着溪流向下游搜寻。没走多远,她便发现了被溪水冲刷到了对岸的拓跋皓。丁丁找到了人,松了一口气,但见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岸边,又担忧起来。开口唤了一声,对方并无回应。
丁丁的心揪紧了。因为是枯水季节,这条溪里的水并不深,她四面望了一望,并不见人烟,便脱下靴子挽起了裤腿,找一处水浅的地方,慢慢蹚了过去。
深秋季节,水中冰寒刺骨,等她艰难地到了对岸,双腿早已没了知觉。草草地擦干水,套回靴子,奔到拓跋皓身边。
拓跋皓浑身湿透,人事不知。丁丁将他翻过来,手上沾到一片黏稠鲜红。她细细一检查,拓跋皓头上有一处极大的伤口,估计是掉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头。
丁丁轻拍他脸颊,连声呼唤,拓跋皓一点反应都没有。
丁丁皱起了眉,抬头打量一下四周,山石嶙峋,树木丛生,连一条小径都没有,想来这里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丁丁咬咬牙,将拓跋皓拖到一块大石上放下,起身到草丛中去寻找药草。因为前世读过不少医书,一般的药草她还是认识的,可惜现在季节不对,找了很久她才勉强找到几味有止血消炎作用的药草。
将药草用石头砸烂,敷在拓跋皓脑后的伤口上,又用匕首割下一条衣料将他伤处裹好,丁丁这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该怎么办呢?
拓跋皓的伤势严重,只怕要早些救治才行。
还有那些刺客,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继续追杀自己,待在原地也不安全。
可是现在掉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她又不认识路。
丁丁蹙眉思考着。之前因为精神紧张,手上的伤处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放松下来,顿时火烧火燎地疼。丁丁走到溪边,将手浸到溪水里清洗了一番,又将刚刚用剩的药草敷上。
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刺杀她?以对方的手法来看,分明是处心积虑地要置自己于死地……拓跋皓还穿着湿衣服呢……伤口也很有可能感染,更不用提脑震荡可能会造成的严重后果……丁丁脑袋里乱糟糟的。
直到此时,她才发觉自己的无用。
好像没有小杞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在身边,自己就什么能耐就没有了。
她惊疑一回,又沮丧一回,只觉得筋疲力尽。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好好想一想。
一般来说,有水源的地方,就会有人聚居,如果顺着这小溪走,总会遇到人家。
此地离殊町大营没有多远,找到人问清道路,便可以回去。
最迟今天晚上,黄光武就会发现自己的失踪,必然会派人前来寻找。
现在最大的威胁,就是那批刺客。这种刺杀行动,肯定是有幕后黑手的,目前不知道主使人是谁,这种潜在的威胁,更加可怕。
这批人是如何混进狩猎场的?难道是黄光武……不,不会是他,黄光武是朝中宿将,戾太子谋反案中他也平叛有功,与自己并没有利益冲突,自己死在殊町大营,对他只有害处,没有好处。
还有蓝玉庭的中毒……虽然当时云子墨不敢肯定,但现在看来,必是人为的投毒无疑。目的就是为了分开她和小杞,便于刺杀。
看来,对方对她的心性十分了解,还能接触到蓝玉庭的食水。
丁丁眯起了眼,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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