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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
扶北刚下车,就挥手朝车夫示意让他离开。那车夫头也不敢抬,驾起马几乎是飞一般跑了。
登上台阶,扶北看见眼里高高站在台阶上,脸上是憋急后突然放松的绯色。扶北轻叹一口气:“对不起,今天回来晚了。”
几乎是说出这话的一瞬间,扶北就突然被台阶绊了一下,身体直直往下倒去。
燕临眼疾手快扶住,顺便朝两旁使了眼色,众下人识相离开。
扶北晕了一会儿,缓过神来时下意识想将燕临推开:“我没事。”
燕临却反手将人搂得更紧,几乎是要抱在怀里:“你饿不饿?”
“嗯?”扶北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马上他又说,“不饿,你先放开我,在外面不好。”
燕临几乎是瞬间就被这句话刺激到,两人这时已经走到一处环廊。他一手将扶北怼在墙上,另一手扶在他脑后:“在外面不好?你怎么现在就知道要避嫌了?”
扶北被突然一晃,脑袋又开始晕。他闭着眼好一会才睁开:“你是王爷,要注意身份。”
燕临凑近了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狠厉:“我们都睡过了你说要我注意身份?扶牧野你是不是疯了?”
扶北想要推开燕临的手一直在动着,但无奈现在没有力气,倒像是在燕临胸前磨蹭。突然感觉到燕临的灼热气息,扶北连推开的力气都快没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我是想——”
燕临凑近了又凑近,也没听到扶北想什么。
因为几乎是微弱气息消失的一瞬间,燕临就感觉肩膀靠上一个有些重的东西。
燕临一愣,然后慢慢转头之后,他看见扶北闭着眼靠在自己肩头,睫毛被自己的气息吹得扑簌簌抖动。
“扶北?扶北!”
*
萧王府里深夜依然人声喧哗,来来回回的侍从婢女们穿过曲折回廊,在几处穿梭。
王爷寝殿里灯火通明,出来了一批人之后,有人从里面将门轻轻带上。
燕临坐回床沿,拿出帕子将床上扶北额头上渗出的汗擦了擦。
扶北脸色仍有些苍白,眉心微微蹙着,燕临扒拉了好一会都没展开。
从扶北晕倒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三个时辰了,打发走困得不行的下人们后,燕临独自守在扶北身边。
榻上的扶北仍没有转醒的迹象,燕临又给他擦了擦脸,吩咐外面的小厮再把粥热热后,拿了本书靠在床边看了起来。
中途来人禀报粥已经热好,要不要端进来,几句话把燕临从睡梦中惊醒。他看了看扶北还没醒,就站起来自己端了进来。
将粥放在桌子上时,从门缝里溜进来的风将蜡烛吹灭了一盏。燕临又赶紧点上。
烛光燃起,燕临吹灭引火线时,隐隐约约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
床上的扶北动了动,睫毛扑簌像是要睁开,双唇微张,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
燕临连忙凑到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扶北的脸,轻声问:“扶北?醒了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床上的人眉心皱了又展,终于在燕临直勾勾的眼神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燕临扶着扶北让他坐起来,顺手拿来一个软和的靠枕垫在他背后。
“抱歉,咳咳,给你添麻烦了。”扶北说出这话时,燕临正好转身端起桌上的药,用勺子轻轻伴着。
听到这话时,他舀动勺子的手一滞,但马上又恢复正常。转身回来时面色如常:“先把药喝了。”
燕临舀了一勺药,要送到扶北嘴边。但扶北却微微偏头错开,手举起要接过药碗。
一瞬间燕临的嘴角有些僵硬,但他深呼吸一口气,还是将碗递了过去。
扶北喝药很慢,小口小口一次只能喝小半勺,一碗药还没见底,扶北就说喝不下了。
燕临接过来:“听医士说你是精疲力尽又没有进食才晕倒的,现在头痛吗?”说着就伸手想碰扶北的额头。
没想到扶北又偏头躲过。
燕临这回实实在在不明白了,他胸口猛烈起伏一下,然后尽量轻言细语问:“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告诉我好不好?”
扶北摇摇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在这里耽搁太久了,你睡觉吧,我回去。”
燕临猛地攥住他的手,力气之大让扶北的身体都抖了一下:“你说清楚,回哪去?这里就是你睡觉的地方。”
说完燕临几乎是霸道般将扶北又半推半抱移回原位,然后迅速端来桌上的粥,舀了一勺放在自己唇边,感觉不烫了之后才移到扶北嘴边。
“你不要……”扶北似是有些无奈,伸手又想接过来,“我自己吃。”
“不行。”燕临像是赌气般将勺子飞速移开,躲过扶北的手然后移回来。
扶北真是要被燕临磨得没脾气,就只好张开嘴就着燕临的手喝了几口粥。
一碗粥被喝得见底,燕临问:“还要不要?不够我再去热。”
“我吃饱了……让我回去洗漱吧。”扶北低下头,声若蚊蚋。
然后燕临把碗放下后,一弯腰就把扶北抱了起来。扶北登时惊得吸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着燕临愈发锋利的下颌线,听到他说:“我抱你去。”
来到浴房,扶北说什么都不让燕临再留在这了,燕临退出来后,又是洗碗又是铺床垫子。忙完一切再回来时,扶北刚好已经从浴桶里出来了,正背对着自己穿衣服。
扶北刚拢上睡袍,就感觉身后一股强力将自己快要撞倒,而自己腰间及时环上一双手,自己就被牢牢锁在身后那人怀里。
耳边温热气息呼出:“之前不是一直都和我睡吗?为什么这次不行。”
扶北叹了口气,将手放在燕临手臂上一会功夫,自己就又被天旋地转般抱了起来,然后被稳稳放到了大床上。
燕临脱衣服的时候将蜡烛吹灭。只剩床头一盏。他翻身上床,一把将背对自己的扶北搂了过来,自己抵在他的肩窝里。
扶北本来想装作睡着的样子,奈何背后的人呼吸始终没平稳下来,一听就知道还没睡,自己也莫名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燕临忽然低声说:“是我做错事了吗?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话音中带着一丝丝委屈音调。
扶北当即就眼眶一热,但他死死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燕临以为扶北睡着了,接下来说话时声音更轻柔了些:“明明以前都是我给你喂药,我给你洗澡,我和你睡觉,为什么——”
后半段燕临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感觉到身前的人慢慢翻了个身,从背对自己变成面对自己。
烛火不亮,只能在扶北低头看自己的眼睛中看见一点跳跃的亮光。
扶北伸出手将燕临搂住,低头看着他有些泛红的眼睛。燕临怔怔与他对视几秒,然后马上反抱住扶北的背,埋头在他怀里。
燕临听见有些低沉暗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我不对。”紧接着是一阵呼吸声,“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
第二日一早,燕临睁眼时十分恼火,毕竟上早朝露脸这回事自己已经烦透了。
扶北感觉到怀中人不时动动的脑袋,闭着眼摸了摸:“怎么了?怎么还不起来,不然等会要迟了。”
燕临愤怒地扬起头来,看着闭眼享受的扶北:“等以后我封你个官职,也让你天天去早朝。”
扶北弯唇笑得无声,然后低头亲了亲燕临的头,再低下亲了亲额头,半哄道:“起来吧,我给你更衣。”
“算了,你还是继续睡吧。”燕临一溜烟就爬了起来,下床时将被子又给盖好。
上朝时燕临忍住自己连天的哈欠,听官员说政务,偶尔自己能清醒几回的时候,一抬头就与皇帝看过来的眼神对上。
燕临心里一咯噔,果然马上皇帝就点自己说说自己关于一些要务的看法。
台下官员像是习惯般,安静听燕临讲话。燕青云脸上表情却十分别扭,一双手也在宽大袖子里渐渐攥紧。
下朝时,燕临又与丞相聊了两句后分道扬镳,走在宫道上时,燕临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最近与丞相的交集似乎有些过于频繁。
但他没再细想,只是加快了脚步回府。
到王府时燕临却没在书房看见扶北,一问侍从才知道,自己上朝去没多久,扶北就跟着出了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燕临手里把玩着一块玉石,心里想着等扶北回来要怎么好好盘问一番。
扶北回来得也不算晚,午膳用完他就进了王府。彼时燕临正站在后厅院子里,听到侍从来禀告后也只是淡淡说了句:“你把他带到这来。”
等人被带到后,燕临屏退了一旁的下人,转身装作恼怒的样子问:“你病还没好怎么就跑出去了?”
“躺久了不舒服,出去走走。”扶北说起来时不像骗人。
燕临暂时相信他,然后说:“那你现在赶紧回去休息。”
“好,我现在回去休息。”扶北淡淡一笑,然后转身走开。
燕临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亦步亦趋看着他往寝殿走去。
一路上扶北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寝殿外竟无一人侍候。而等他推开房门的时候,他就明白了燕临心里藏着什么葫芦。
正厅中央的雕花红木大桌上放着一个纯金笼子,里面关着一只鸟,脚上有一道细小伤痕。背对自己时还看不出来,但一转身,那双锐利的鹰眼直接让扶北看愣了神。
“这是……皇帝之前说过的那种鹰?”扶北喃喃开口,燕临紧跟其后进了门:“是,我特意打了来。”
扶北回头看向他,没说话。
燕临却走上前将笼子提了过来:“我早说过要给你打一只最好的猎物。”说完他看了看扶北有些失神的表情,“你不会以为这是醉酒后的胡话吧?”
说完燕临不等扶北开口,将笼子递了前来:“你要是不喜欢就放了,喜欢就留着熬熬。”
然后燕临忽然勾起嘴角,眉眼弯弯:“当做彩礼,你收不收啊?”
那一瞬间扶北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燕临也发现扶北脸上的表情呈现出一种介于高兴与无措之间的苦涩微笑。
燕临连忙放好笼子:“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猎鹰不好?那我现在就把他放掉。”
说完燕临就要弯腰打开笼子。
扶北一把将他勾了回来,然后死死按在自己怀里。
燕临只感觉脖颈处有急促的炙热气息扑来,于是他下意识也抱住了扶北。
扶北闷在燕临肩窝处,声音沉闷:“我喜欢,我喜欢。”
燕临终于释然,拍了拍他的背:“我还以为怎么了,吓死我了。”
然后他闭上眼,感受起秋日这个温暖的怀抱。以至于他根本没听到扶北接在后面极其小声的一句:“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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