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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姬 ②
“拜伦和我其实之前一直处于互相单方向知道对方的状态。”十五想起了这件事。
萨维奇不解:“这是什么状态?”
“卡尔之前扬言要把我送到13集团军的军妓营里去。”
“什么?!”萨维奇一个激动差点跳起来,“那种地方?”他没有去过,却听说过无数次,“卡尔让你去那里?他疯了?那是正常人能待的了的地方吗?更何况你那个时候才多大?”
十五倒是比他平静很多:“卡尔一开始对我又没什么感情,不是想让我去哪就去哪吗?再说了,最后不是没去吗?”
“然后,你知道的,拜伦是一直提反对提案的,然而一直没通过。那些人的气度也不过如此,故意让他签接收文件。然后,我的形象那么突出是不是,他一眼就看到了——其实主要是名字和年龄突出,他一下就记住了。不过卡尔后来又后悔了,所以我又没去,所以他对我印象更深了。”
萨维奇回忆起拜伦那天第一次见到十五的表情,包括后来对十五的推测,确实过于准确了一些。他问:“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能怎么知道?他是坚决不参加那些社交活动的,所以我一直没和他说上话,他来找你那天我们才正式见过面。他后来和我说的。因为我告诉他,我就是小卡斯特罗。”
萨维奇想起拜伦信上的话,又看看面前的十五,心情复杂不已。
“对不起。”
“嗯?”十五并没在意,说起拜伦,“我其实不太会打仗,不过可能比有些蠢人好一点。至少我会数据分析啊。”
每一位将领的作战,都会有数据的记录,不仅仅是简单的胜率问题,敌我双方军备强度,作战耗时,作战路线与规划,伤亡人数占比。不是所有胜仗都打的漂亮,有的败仗也实属无奈。他当时就坐在作战会议大桌子上面,是的,坐在前面的桌面上,一个个将领的数据和介绍在屏幕上翻过,停留在一个人身上,十五拿着红色的激光笔圈了圈。
这是他最后一次参加作战会议,查特文已经宣战。
不少重要人物也坐在外场参会,椭圆桌边一群人都积极表示愿意应战,一边拉上自己认为稳重的老将,表示会守住β的每一寸领地。部署基本上结束之后,他们还得询问这些“首脑”的看法,他们大多不会有太多反对意见。
“卡斯特罗上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卡尔开始发问。
两位老将眼神微妙地变了变,交换了眼神,又紧盯屏幕上的卡尔,卡尔似乎是认真发问的。
他站起身,慢慢悠悠走到前面,向着屏幕的方向鞠了一躬,像是冷嘲热讽般地回答到:“我没什么想说的,不少人对于和查特文交锋都很有信心,是件好事。我预祝大家成功。”
卡尔皱起眉,听出他话语里的刺头,咳了一声,“你就要离开了,不留点什么意见吗?”
十五冷笑一声,调侃的语气丝毫不减:“怎么?我是郭嘉吗?走之前还要给你留下计谋?”
卡尔倒也不恼,挥挥手,十五倒也没有继续抬杠,而是开始投影资料,往桌子上一坐。后面有几个人表情有点难看,但碍于卡尔的面,也没有开口。
“可以从这些数据里面看出来,现在驻守在β331的13集团军副指挥拜伦,其实很适合打守卫战。所以,如果,很不幸的,前面这些优秀的指挥官都没能拦住查特文,我建议,在查特文的先锋部队到达β331之前,大概在300光秒开外就需要警惕了,任命他,减小损失。好了说完了。”他关了激光笔,跳下桌子,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了下去。
会议结束,两个老将走在后面,若有所思,交流了几句。
“今天看来...小卡斯特罗也许并非卡尔的传话筒啊。”
“是啊,若真如此,卡尔没必要今天还和他这样表演。他,有点意思的。”
“实话说,虽然不讨人喜欢,但好歹也算有点能力,不像有些,都是硬塞进来的,既不讨人喜欢,又什么都不会。”
“奥拉尔倒是意外地对他不错,他不是基本上中立的吗?
“你不知道吗?哦对了,那时候你在外驻守,不清楚这些——说起来外出驻守还真是个远离斗争的好去处啊。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十五慢慢走出大楼,坐上早已等在楼下的车,卡尔坐在里面。十五坐上车就甩掉了暗绿色军装,看向窗外。
“你真要走?”
“你答应我了。”
“就去那里?”
“你希望我去更远的地方?”
“不是,只是觉得那里有点破。”
十五突然没来由地换了个话题:“需要查一年吗?”
“似乎,我告不告诉你结果已经不重要了,你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
“好,那你就不知道。现在要听结果吗?”
“不要。”
“好。”
虽然说十五是个孤儿,可是说到底,现在的人口信息系统,个人信息收集得非常全面,除了一些基本信息,家庭信息,还有DNA、指纹、虹膜和声纹。所以,只要愿意耗费时间,愿意接受浩大的工程量,再根据已知信息缩小检索范围,最终就能通过比对DNA查到亲生父母。
黑色的轿车行驶了许久,缓缓在小白楼旁停下。
“就这里吗?”
“嗯。”
楼下几辆负责装修的车,“不用麻烦,打通顶层,围一个没有窗户的单向信号屏蔽房就好。”
“你要那做什么?”
“你的消息,我知道的还少吗?”
“也是。”
楼下有几个人围在一楼门口那里,“产权都买下了,负责人没通知你?”
“什么?听不见。”
“安置费又不是不给,你别在这装蒜,这里,有人买下了!”
卡尔摇头,这又是哪里招来的不懂事的人。
他走上前,坐在车里的负责人远远看到那黑色光泽耀眼的车,早就跳了下来,卑躬屈膝地跟在后面,心里还嘀咕,这大总裁怎么还亲自过来。
十五套了件普通外套,走出了车。
看到卡尔来了,那些人立刻噤若寒蝉,甚至有点埋怨地看着这个无理的老头子。
卡尔很轻地吐出一个字“滚”,几个人快速退后,一动不敢动。
卡尔走上前,略一颔首,开口道:“老师,我,卡尔·卡斯特罗。”
周围人全都脑袋“嗡”的一声,怎么不早说?早知道他们哪敢这样说话?
他们什么课程都需要最好的资源,最好的老师,可以高价请他们到家里来上小课,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如果恰巧那所学校有好几门优质课程的话,就直接去那里听课好了。
β星系两大顶尖的军校,分别在β6和β148,不,现在已经叫β000和β148了。他们这些集团的继承人,都要学习掌握各方面的知识,尤其是军事这方面,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β6是著名的边境贸易城市,各项都很发达,地处要塞位置,地理位置优越,气候宜人。这几项简直综合了所有优秀星球的标准,而且相传当时星际领主就是先到达了这里,在这里落下脚跟之后,才分别向左右两个大方向前进,收获了β与γ两大星系。
所以被觊觎也不奇怪。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卡尔对上他锐利如尖刀般的目光,半晌,老人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你的老师,我怎么担当的起呢?我更羞于,书写你们,造成的历史。”他说完,摘下老花镜,失去水分的眼珠缓缓转动,聚焦在远处看向天空的黑发少年,他个子不算太高,也没往这里看,浑浊的眼球再次转动,收回。
“星际历史,我该给你打不及格的。”
“那我现在申请重修,还有机会拿A+吗?”
“拿A+?”老爷子脸一拉,“哼,我还以为,你会说,拿A+的倒不如你这拿C的,不是吗?”
“没有,没有。”
“我不想再见到你。”
“那我以后尽量不出现。”
老人缓缓闭上眼睛。
他虽然当时在军校,可是并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他倒宁愿每天在图书馆里看书。读着读着,他就留校了,开始教起了星际历史。
这个科目大部分人并不感兴趣,权当做训练之后的睡觉课了。自己可不会随便给他们个分数拉倒,他和那些教官没有区别,铁面无私,不近人情,该完成的,一点也不许少。在自己这挂科的,也不算少数。
比如说,某个楞头小子,当了两年兵,进入了军校,那时候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浮躁,少年轻狂。仗着自己脑袋聪明,天天到处乱晃,不学无术,上课睡觉,最后考试成绩很难看。
“老师,我其他军队考核都是优秀,几乎都是A+,您能不能网开一面,让我补考通过?我没别的意思,老师,谢谢您,我一定认真复习看书的,就是有些问题有点不懂,能不能到您办公室向您讨教一下?”
耍花招,以为自己会泄题给他?不可能。教育了这个毛头小子一通。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不及格。答得一塌糊涂。
过了几天,他就愁眉苦脸地提着一袋水果从办公室一路跟着他走到校门口停车场。
“自己不学可不能怪我不留情。”
“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学不进去,我觉得背那些数字年份一点意义没有。”
“那意义,分析呢?你只是不背数字可不会不及格。”
“我觉得没意思。”
可是把自己惹恼了:“好,走,跟我回去,和我详细说说,什么叫‘没意思’。”
家离学校不远,很快就到了,他提着东西,个子挺高,185的样子,低着头,像个灰头土脸的落难小豹子。
他坐在桌边,有点拘谨,但嘴上毫不收敛:“我觉得...这些历史,没意思。”
“说具体点。”
“了解了那些又怎么样?人性不改,历史就会反复重演,多少次都一样。记录了又怎么样?学校这风气,我看以后成王败寇,历史都会是成功者的表扬信,又谈何记录史实?谁知道我学习的这些真假占多少?倒不如多点实践,少点纸上谈兵。”
“轻浮!”他一拍桌子,但也没急着发火,“你这是很多人的误区。”他站起身来,走向了厨房,“不早了,我去做饭,你先冷静下,待会留下来吃个饭吧,我们边吃边聊。”
他更加拘谨了,一想到老师要请自己吃饭,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此时,一个美丽的身影出现了,她步伐轻盈,从房间里出来,像是精灵仙子,飘然而至。
“小哥哥,你是我爸爸的学生?”她黑色的大眼睛又闪又亮。
“是啊,不过......”他有些不好意思。
“啊那你是军校生了?好厉害呀。我刚刚高考完,还不知道要报什么学校呢。”她洁白的面庞上映着点点红晕,头发乌黑柔亮,笑起来像盛放的玫瑰,整个房间都花香四溢。
“没有没有...我历史......”
“哦对了,我刚刚听你说你不喜欢历史?”她坐到了少年身边。
“嗯......”
“我其实还挺喜欢的。首先,史官必须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这很重要,他得不畏强权,勇于书写事实,这是人们相信历史的基础。尤其当今世界,数据记录更为客观容易保存,虽说也有被修改的可能,但至少不敢在大众面前改得面目全非吧?还是有参考价值的吧?”
“抛开这不说。历史是个很有趣的东西。我每次看这些历史事件的时候,都感觉像是...在观察人类。”
“观察人类?”
“嗯,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和人打交道,人的反应相互碰撞构成了交流,他们既有共性,又有个性,如果说社会调查是横向研究同一时代的不同人群,那么历史,就留下来不同时代里、特别突出的人群。就像你说的人性,它很有趣,有深度,你可以从历史的事件里窥见人心的一面。”
她仰起头,粉扑扑的脸庞洋溢的青春的光彩,还有一种别样的,对知识充满热情的鲜亮。她动听的嗓音还在继续:“然后你会发现......”她伸出食指,开始在空中画圈,“它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像你们模拟作战,也得回看自己的,看别人的,这些记录也是一种历史,不是吗?你们看这些,不就是为了找出缺点,吸取教训吗?但凡留点心,就不会犯完全一样的错误,至少会稍微改一改,于是这轨迹就会发生改变,但基本的步伐也许依然相似,于是就这样,转啊转,转啊转......”少年的眼睛跟随着少女轻盈的指尖,一圈一圈向前走着。
“我喜爱历史,可它的作用从不是预测未来,它只能说,尽量让未来和过去不重叠。至于这个圈受了影响之后,是越绕越大,还是越来越缩水,缩到......”她的圈越画越小,最后轻轻地在男孩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地点了一下,“缩到这么小,那就叫...钻牛角尖了!”她笑了起来,男孩脸一红,发现她是在暗指自己,开始后悔起刚才的言论起来。
“嗯...确实,有点莽撞了......”
他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年轻学生已经一脸痛改前非,悔不当初的模样。
“我回来了?诶?有小客人啊。”
“师...师母好!”他站起身来乖乖打招呼。
“你好,小伙子真帅气,是来问问题的吗?尽管问别紧张啊。”
问问题?他就是来质疑历史的,自己眉毛微皱,不置可否。
“想明白了吗?”
“想明白了,我下个学期想认真重修这门课。”
“突然就明白了?”
“不,不是,我会回去认真思考的,我现在认为,之前的看法太过于随意,有失偏颇,也有一定的原因来着于我的惰性思维,不愿意深入思考这些问题。我会反思的。”
自己把目光转向女儿:“你刚刚说了什么?”
她眨眨眼睛:“我没说什么呀,我和他说,我想学社会学。”
“是吗?哼哼。”
她又转头问:“小哥哥,我可以去你们学校找你玩吗?”
“不行!”第一时间,他猛地掐断。
大家都吃了一惊,老婆都不禁怪罪起他来:“你突然这么凶干什么?”
“抱歉,情绪有点激动了。但是,无论如何,你不能进学校,找谁都不行,包括我!尤其是近几年。谁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会过来听课,也许就是下半年。”
“什么人?”
他的一些朋友,尤其是在军队任职的那些家伙,总是会提醒他:“藏好你家姑娘。千万别让卡斯特罗那家的小子盯上。”
“你还记得你的表姐吗?”
她的脸色有点发白,似乎想起了一些悲伤的故事。
“他们都说,卡斯特罗家有个小子特别偏爱这类模样的人,让我保护好你。我前段时间拒绝了去首府洲给他们上课,听说他们可能会来听课,所以你千万别过去,好吗?”
她点点头。
少年悄悄拉了拉少女的衣摆:“我们暑假管理会宽松些,我找你出来玩好不好?”
“好呀。”她眉眼弯弯,娇羞的笑意掩藏不住。
“等会。”自己拦住要走的他,“把你自己提来的水果吃了。”
后来少年就重修得到了A+,他很聪明,一点就通,随着年岁的增长也逐渐沉淀下来。虽然自己后来出于很多个人原因,只想给他一个大大的“F”,不合格。早知如此,自己就应该坚持让她不要嫁给军人。自己带着全家,早早地走远一点。
不过,她大概不曾后悔吧。
她留给自己的,只有当年离开时坚毅的背影,还有家园被摧毁搬离后一个绝望的父亲夜晚的泪水。
那个少年几年后,在人生中重要的新婚之日,也收到了来自同行长辈的提醒。他们一直注意着,小心翼翼地,过着自己的生活。而人生,总是在人们没有准备好的地方出人意料。
就算她绝不后悔,坚信自己的道路。要是能见到今天这幅场景,也一定会很难受吧?
“爸,妈,我有小宝宝啦。你们别翻字典啦,名字我们要自己取。”她那天语调轻快,洋溢着幸福和期待,她絮絮地说了很多,“只要ta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好了。”
他极尽全力地去寻找着他们,妻子在战火里受伤战地医院里离去,然后是星际作战的女婿的骨灰留在了太空,女儿再也没有了音讯......这么多年了,老人时常会想,他到底出生没有?算来就是那段时间。是和妈妈一起离开了呢?还是在硝烟里孤独地哭泣呢?他那不负责任、但绝对很爱他的妈妈有亲身抱过他一下吗?他的不负责任、但也绝对很爱他的爸爸有亲眼见过他一面吗?
自己有千万的怨言,恨过自己,恨过外乡人,也恨过他——他的保卫家园并不成功,却也无法怪在他的头上,只是心里过不去。只能借着衰败而逐渐难以运转的头脑,吞咽吸收了一生也没有倾吐出的苦水。
老人又深深长叹一口气,转而凝视那暗橙色的眼睛,低声道:“时也?命也?”
......
“我是真正的‘紫姬’,你也是知道的吧。”十五似乎压抑着愠怒,尽量语气淡然地对查特文道。
查特文在小行星02的住所,不算奢华,面积也不算大,低调,但处处彰显着主人对品质的要求。
“你突然来找我,我真是受宠若惊。”查特文依旧慵懒,“我一直都认为,你就是真正的紫姬,不是吗?无论任何外界条件,你也是。”他在十五的周围踱步,煞有介事地分析着:“紫姬之所以是‘完美女性’,我个人认为,正是因为她的不完美,这个不完美是相对于光源氏而言的,但对于读者来说就是组成完美的一部分,那就是她的挣扎。”
他俯下身去看十五那难以抑制住愤怒的脸庞,轻笑到:“你如果只是卡尔的傀儡,他的金丝雀,那必然就不是真正的紫姬。而你不是,你不仅仅是想要打破他的束缚,而且成长得...出乎意料,太棒了!可谓是当代真正的紫姬啊。”他意味深长地说到。
“别说这么多,你知道,我就是在就是论事——以不抛开外界条件的角度,你也知道吧?和卡尔差不多的时间知道的?后来才了解到的?惊讶吗?”
查特文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卡尔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没有更感到是天意?哈哈哈哈,真有趣。他有没有,更爱你了?”
十五甩了甩头发:“虽然我从来只把自己当做从基础层来的籍籍无名的不重要存在看待,但对我有利的信息我没有理由不利用,就是这样。现在也是。”说完他紧紧盯着查特文,似笑非笑。
查特文幽暗的深红色眼睛似乎开始有别样的情绪在翻滚,许久都没有说话,他的指尖一直按在桌面上,泛着白,他的眉眼也凝集在一处,最终怒极反笑,显得有些面目狰狞。他走上前,两手一撑就把十五框在了身下,“你这么晚来找我,意思是晚上不会走了吧?”
“我是来和你谈条件的。”十五仰起头看他,“愤怒之后就使用暴力,确实是你的作风。”
“只是因为有效,所以常用,实力说明一切。”查特文把手放到了十五的脸上,带着狎昵的意味摸了摸,“我记得上次,做了一半你就跑了。我可以要回来吗?”
“毕竟想想,也没什么好生气的,还是心平气和地欣赏一下你的美比较愉快。”查特文似乎突然调整好了心境,慢悠悠说到,“毕竟,和ε的领导者有些、深入的交流,听起来是件很不错的事。”
“所以之前说的那些,你同意了?”
“当然。”查特文看着他,“我愿意,等你长大。”
十五看着他,大约觉得讽刺,想笑,却只是抬了抬嘴角。
查特文松了松领带,解开两颗扣子。离十五越发近了。
“你喜欢这个味道吗?”查特文似乎只是随便问问身上的香水味好不好闻。
十五微微皱眉,本想表示嫌弃,只是觉得这人大约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提起,就回答到:“有的人用,就没有松柏的意境。”
“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了,看人。”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查特文缓缓起身,望着面前的人:“真是硬糖硌牙。你知道吗?人,多少都会有点偶像式崇拜心理,我也一样。虽然只闻过一次这个香味,我却记得很清楚,那是在双方还没开打之前、两军还能同一个宴会上交流的时候。他就坐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就像在观察着众人一样,我假装无意从他的身边走过,就牢牢记住了这个味道。”
“你......”
“生气了?也是。”查特文走到落地窗前,按下降下双层玻璃内的百叶的按钮,又拉了拉窗帘,扭过头来,笑到:“我其实特别后悔,特别后悔。”
“早知道,我当时就立即去查他的子女的信息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在你被送到孤儿院之前领养你。”
“孤儿院的环境很不好吧?有打架吗?会挨打吗?能吃饱穿暖吗?”
“真的很抱歉,我要是能早一点想到这一点,你就不会变成卡尔的小情人,被那样对待。”
“难受吗?痛苦吗?我真的很后悔,很对不起你。”
“我应该把你带回来,这样你就能好好长大了——没有欺凌和痛苦,我可以代替他的位置,尽他未尽的责任,给你无微不至的关怀。你现在,就会是γ星系最尊贵的存在,我亲爱的孩子。”查特文笑得愈发嚣张,“你就能和查理平起平坐了。”
十五的脸色逐渐发青,不过听到最后一句时,他突然笑起来:“查特文先生,我想你大概有什么误解,你大概不知道,我已经和查理平起平坐了。当然,如果顺利的话,我还能和你平起平坐。”
查特文再次俯身靠近十五,咬着牙道:“孽缘,你说我们之间是不是孽缘?我当时刚从军校出来不久,因为能力强又有家庭背景,没多久就升到了团长,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偏偏对手是他!输得太落魄了!不过没关系,最后还是我赢了,他还是死在我们的枪炮下,对于我来说β000能不能占领已经不重要了,那时候这也不归我管,我只想让他,死在我手下。后来呢?我一步一步积累,苦心经营,直到现在,只要是我亲自指挥的战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我也变成了上将,我甚至连那个所谓的空壳领主都解决了,他们都叫我元首,我以为我可以战无不胜,怎么会拿不下β331!平手?开什么玩笑!和惨败有什么区别?不过他也不会再出现了。你看看,你可真会挑人,都是你的好爸爸,对吧?一个亲爹,一个干爹。现在呢?我以为我已经能统治γ星系,不久的将来,就要能扩张到整个星际宇宙了!又怎么样?这次是你,你把他们的利益网全部拉开对峙,我甚至连ε星系都占不了多少。你说,这是不是孽缘?”
“你真是我命中注定的劫。”他按住十五,重压着吻了上去,从肆虐残暴的啃咬到暴风雨后的平静,查特文终于平静下来,一遍继续吻着,一遍含含糊糊地说:“说了这次要温柔一点的。”
“叫出来,像之前那样。”
查特文一边低低地喘气,一边说到:“我在想,要是你爸爸他知道,他的儿子现在只能在我的身下喘息,他会不会对你愤怒失望至极,认为你败坏家风,要和你断绝关系啊?”他试图用这样的言语使十五羞愧难当。
十五对上他的目光,身体随着查特文的动作被推动,但表情轻蔑傲慢:“呵...你..真说得出口,如果...如果不是你们这群...令人作呕的人,我怎么会...哈啊...陷入这种境地?!”
“大言不惭,贼喊捉贼...也就罢了,甚至...呵....还毫无羞耻心地...要...把责任,推给我吗?你的甩锅方式真不要脸,查特文......”
“随你怎么说好了,我只是在想,下次如果到访ε星系,能不能受到如此接待呢?”说完查特文突然紧贴在十五的耳边低语,十五眉头紧蹙,“......,早就想这么叫你了,我能这么叫你吗?”
“滚......”十五想着,自己的命也没那么长,也绝不想活那么长。这么些年,已经够恶心的了。
他有的时候也会想到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他只活在别人的口中,就是这个人,自己连他的声音都没听到过,却因为他的失败——其实也不是他的失败,从出生那天开始就失去了自己的人生。
这样的人,如果会说自己不要脸,自甘堕落,那自己也绝不接受这种父亲。
但他,也许不会。至少,拜伦曾经摸着他的头,轻轻叹息,“你真的令人惊讶,好孩子,辛苦你了,真不容易。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好吗?”
“对不起......”拜伦莫名其妙地道着歉,“对不起。看到这样的你,我就会想起那些惨淡的星球,也许有很多和你遭遇相似的孩子。想和他们每个人都这样说。”
“还有我的妻子,我的女儿,我当时在外,收到消息时她们已经......我时常想,她们是不是有可能还活着,就像你那样,像美祐那样,在我没能找到的地方......又或是真的离开了......我对不起她们。”
拜伦问他:“你恨他吗?”
背着光,拜伦棕色的发稍在夕阳下边缘变成了金色,面容也不甚清晰,只是感觉温暖柔和,自己努力地笑了笑,我不恨他,一点也不。
也许有时会有抑制不住的埋怨,但我并不恨他。
她会恨他吗?还是支持他?
对她的印象就更缥缈了,自己没有遇到过她以前的前辈长官和竞争对手。只是从只言片语里得出,她很美,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眼瞳,自己完全遗传了她的这些特点。她是个很优秀的人,奥拉尔以及那个男人以前的战友是这样说的,但是说到底没有具体接触过她,最多也不过私下的聚会见过几次。
此外,就是她的家庭背景了。
每当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很讽刺,像是什么逃脱不了了宿命似的。
那位女子的表姐就是那令卡尔魂牵梦绕的,前星际领主的过世的第二位夫人,现星际领主的母亲。她的父亲是财政部的官员,而她在一次宴会上被前星际领主看中,走进了所谓的皇室。她的小叔则在军校教书,小叔的女儿,她的表妹,小她好几岁,但她们那时候玩得很好。她当然不喜欢这样的所谓的地位,也不想要,但她无法逃离。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性,和风华正茂且饱读诗书,喜欢和自己聊天,谈天说地的年轻男孩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自己明明一开始只把他当弟弟,但他热烈,18岁的肩膀也很宽阔稳重。她抑制不住地陷落,她黑色的绝望眼神,成为卡尔永生难忘的记忆。她论辈分,会叫自己侄子。
卡尔当时都不敢这么想吧?
紫姬,真真正正的紫姬。
卡尔那一刻是不是真的如查特文所说,更爱自己了?
谁知道。自己只知道,后来自己再次表示不要公司任职要军队职务的时候,卡尔松口了。是觉得有所亏欠吧?
“他如果还在的话,军衔绝对不会比拜伦低的。他给你这个位置,也有这层考虑吧。”奥拉尔这样说。“不过战争嘛,就是先活下来才能升职。”
他的大脑被这些混杂的回忆占据,发现旁边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也不像之前抓得那么紧了,自己可以快速抽走。萨维奇的面容十分痛苦,不知道是在后悔什么。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没有脑子。”萨维奇扭过头来望着他,压抑了许久,才终于把问题问出来:“所以...所以那一天,六一那天,你和拜伦聊了什么?我可以知道吗?”说到最后,他像是已经猜到了大半,嘴唇手指都开始颤抖起来。
十五点点头,正要开口,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吓了两人一跳,十五看了看,缓慢地接起,声音懒懒的,“喂?”
“你在哪呢?”
“在家,睡觉,累了。”声音闷闷的,咬字也不很清晰,真的像是躺在床上说话。
“好,那你继续睡吧。最近感觉你都没好好休息。晚安。”
“嗯。”说完十五也没在多说什么,静静地看着手机。计时还在一分一秒地继续,萨维奇屏着呼吸没太理解。十几秒过去,才听见卡尔轻笑着小声说:“不是吧电话没挂就又睡着了?这么累啊,睡吧,晚安。”随后电话才被挂断。
萨维奇无奈地摇摇头:“很成功。我第一次发现他对你的感情的时候都被震惊到了。”
十五耸耸肩:“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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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伦:萨维奇我让你听他心声没让你听他假话!现在后不后悔?
萨维奇:现在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
卡尔:未婚夫是我,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