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生也有涯

　　战车民所在，是这片大陆生物居住的最东面，再向东，是无边无际的大沙漠，没有人类，甚至也没有精灵和矮人能在那里生活。
　　同样是草原，洛汗的草场是水草丰茂的草甸草原，战车民所住的，除了一些河流两岸能保有少量田地，大部分都是干旱少雨的荒漠草原。
　　按照地理条件来看，战车民和古代中亚地区的游牧民族有些接近，但遗憾的是，当年中亚地区曾因为丝绸之路的存在而繁荣，但在这个世界，更东方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无人区，于是战车民只能游荡在荒漠草场上，觊觎着西方水草丰茂的好地方。
　　不同于诞生后不久便被维拉邀请去了阿门洲的精灵，也不同于看清米尔寇真面目毅然叛逃的伊甸人，战车民，或者说更广泛意义上的东来者，自始至终都在黑暗势力的影响下，信奉邪神。索伦崛起时收服了这批人，他们将他尊奉为他们所信奉的恶龙之神的化身，听从他的调派如服从真神。
　　帕兰多抵达东方后，便着力拆穿索伦的诡计，引导战车民信奉维拉，只是一来索伦的神力是真的，他的力量却被限制了绝大部分，二来最后联盟之战结束后他便返回了阿门洲，等再归来时，改了信仰的那几支部落在内战中连血脉都断了，只留下“背弃恶龙之神遭天谴”的传说，再次传教的难度可想而知。
　　帕兰多详细描述了他与之抗争多年的信仰问题，只是斯黛拉对宣传维拉毫无兴趣。
　　信仰很重要吗？当然。十字军东征、神圣罗马帝国的三十年宗教战争、天主教和新教至今未停的大小纷争……更别说中亚地区先后建立的几大帝国，从人种到信仰改了一遍又一遍。
　　可信仰其实又不重要，历史中就算最坚定的天主教区，每当饥荒、瘟疫和战乱来临的时候，总有人冲进教堂，损坏耶稣的圣像，焚烧天使的彩衣。曾经虔诚的人们将天灾人祸，归结于神灵的不作为，将一腔愤怒发泄在木雕泥塑上。无论王权还是教权，对此只能视而不见。
　　人类可以为信仰流血牺牲，却也能为眼前的利益抛弃信仰。
　　斯黛拉想着，将目光凝集在鲁恩内海上。
　　从幽暗密林流出的奔流河和源自铁丘陵的红水河汇合流入这片荒漠，在这干旱少雨的地方，最终形成一个有进无出的咸水湖，就是鲁恩内海。
　　它是个面积极大的咸水湖，在它周围更为干旱少雨的地方，则零星分散着一些盐湖和盐沼，那是缺衣少食的战车民最重要的资源。河谷邦的居民，埃雷博和铁丘陵的矮人，乃至幽暗密林中的精灵，尽管都和战车民有这样那样的矛盾，却都需要盐——或者说，他们之间的矛盾只有两个起因：信仰，和盐。
　　在斯黛拉的世界里，自古以来，盐都是极为重要的资源，被赋予了健康、纯洁、神圣等等含义。因为人类难以从植物食材中获得足够的电解质，必须要额外添加。更别说当时想要保存食物，盐的用量极大。欧洲各国都将盐税作为重要的收入来源。而在遥远的东方，更以国家权力直接垄断了盐的开采和经营，从中获取重利。
　　盐是必需品，而盐的分布极不均衡。即便靠海，多雨的海岸也不具备晒盐的条件，只能使用成本更为高昂的煮盐，而内陆的井盐和湖盐常有毒。在斯黛拉所知的历史中，因盐而起的战争和暴乱绝不少于任何宗教。
　　“那么，从盐开始。”她低声自语，“首先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斯黛拉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家底。在洛汗修造堡垒，洛汗王希优顿给了她一大笔酬金，因为她帮忙进行了物资交易，那酬金直接翻了倍，尽管相比一国军费开支节省不少，但就个人而言，实在是一笔极为惊人的财富。
　　但这还不够。
　　她又去刚铎翻新堡垒。比起穷困的洛汗，刚铎摄政王迪耐瑟显然更为大方，为了日后的合作给足了诚意，长子尚在的他完全不是母亲记忆中那个自私、偏执到疯狂的样子，显得极为亲和睿智。博罗米尔则亲自带领她走了一遍边境，描述每个堡垒防御的关键，言辞间满是对国家的热忱与厚爱。斯黛拉看着父子俩，想到他们的结局便忍不住叹息……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得加快。
　　离开刚铎，她又专门拜访了埃雷搏的矮人国王铁足丹恩，在帕兰多的指点下，花了很长时间驱散了埃雷搏地下珠宝金河上沾染的，属于恶龙史矛革的贪婪气息，因此又得到了极大的馈赠。
　　几笔收入加在一起，利用之前开拓的幻影移形落点，斯黛拉开始在各地进行各种商品交易。
　　有了雄厚的财力为资本，精灵国度的香料和作物、夏尔和刚铎西部的粮食、河谷邦和灰港的鱼获、洛汗的马匹、晶辉洞的宝石、埃雷搏的黄金、蓝山和铁丘陵的兵甲……十数本笔记随时悬浮在身边，自动书写的羽毛笔记录下各地的物价变动，以此更新自己的出入价格。
　　幸好有帮洛汗进行国家交易的经历，和那一帮混油水的打交道之后，她对其中的猫腻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不是一无所知，因此避开了许多坑。尽管交易种类增加了不少，交易地点也翻了倍，但有了经验，反而更加有条不紊。
　　等她终于抽出空来见自己分离多时的男友时，那些小册子上已经载满了各地的物价。
　　尽管依旧忙得要命，阿拉贡也沉下心来帮斯黛拉整理庞大的账目，惊讶地发现，气候变化、雨水土地，乃至半兽人的动向，人心的安定和慌乱，都在这些上下浮动的数字里，与他通过游侠们得到的消息一一印证，淋漓尽致。
　　在此期间，他经常与甘道夫会面，连带着斯黛拉也见到了甘道夫好几次。尽管没时间去埃辛格探查，但从周围的物价已经能隐隐感觉到萨茹曼那里并不太平。斯黛拉本想说说这件事，但话到口边魔法感知中就有明显的警兆，最终只帮甘道夫做了一只放烟草的口袋。本想将帕兰多一并交给他，但帕兰多怕任务失败维拉们不容许他回归维林诺，想多干点活再跟甘道夫走。
　　斯黛拉不想囤积炒作，破坏当地的市场，也不想低价倾销，打压其他商人的生存空间，但仅仅是快速、大量、无损耗的运输，就足以让她的财富以惊人的速度增长起来。像一个逐渐扩大的常平仓，平衡、调配、稳定着各地的物资储备。
　　但在多地交易过程中，斯黛拉也发现了一点，拜失踪时铺天盖地的绯闻所赐，她实在太出名，红发紫眸又太醒目，实在不利于到什么地方去搞事。
　　于是她又把手包翻了一遍，发现一件早就被遗忘的东西——来自对角巷一家魔法彩妆店的万圣节套装，除了美丑不一的衣服翅膀等装束，还包含一瓶变色染发膏和一对变色美瞳。染发膏可以变换成各种颜色倒也罢了，美瞳除了各种色彩，还包含了玛丽苏七色彩虹眼，以及——火焰竖瞳。
　　想起母亲的来历，以及母亲和那家店主保持多年的友谊，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战车民很快发现，内海边盐池附近，经常能遇到一个黑发黑眼，极为美貌的女商人，她似乎有着无尽的黄金，并且乐意按照远距离运输后的价格，购买大量的盐，像一只吃盐吐金的怪兽，无休无止地吞入大量的盐巴，并回以惊人的黄金。
　　鲁恩附近的盐湖都划分给了战车民中的大小贵族们，他们派奴隶开采盐矿，又让手下人将盐巴装上船，从奔流河红水河溯流而上，用盐巴交换河谷邦和铁丘陵的粮食和武器。奔流河正如其名，水流较急，礁石不少，船只逆行费力不说，翻船也是常有，红水河好些，但两岸淤泥极厚，稍有不慎便会搁浅。
　　可如果走陆路，又太费时费力了些。
　　因为战车民的信仰和之前的多次交战，盐粮武器的交易在明面上都是被双方禁止的，尽管战车民盐商们各有背景，也保不住偶尔被黑吃黑——对面和自己这边的人都会。
　　那么，现在有人就站在盐湖边，以河谷邦那边的价格无限量收盐，卖不卖？
　　卖！不卖的是傻子！
　　盐商们闻风而动，很快又惊动了拥有盐池的贵族们，有个占据了几处盐池的大贵族不满足于陆陆续续的产出交易，派人直接找上了她，询问又没有意向直接购买盐池，只是价格嘛……
　　“好！”斯黛拉问清了价格，没有讨价还价，直接甩出了一箱箱黄金和宝石，亮瞎了他的眼。
　　战车民自古贫困，饶是贵族乃至战车民之王特西斯，都没见过这么腰缠万贯的大主顾，一时间大家纷纷意动，都以手上的盐池盐沼换取黄金，斯黛拉来者不拒，撒钱比泼水还爽快。等到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鲁恩地区的盐矿，已经有七八成落到了她手中。
　　特西斯也不是傻子，战车民的经济来源他一清二楚，只是……他抱着手里金灿灿镶满宝石的王冠，满心欢喜地自欺欺人：这位美貌的女巫小姐只要盐矿，一不动军权二不动王权，缴税缴得超爽快，让他的日子都过宽裕了。比起大小贵族们为了盐矿整天打到他眼前，一到缴税就开始哭穷好到哪里！其实也不是不知道盐矿重要吧，就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盐矿不仅是矿而已，买卖契约上还包括了原先在矿上劳作的奴隶。盐矿是主家的，他们自己也是，被主家连矿一起卖了，也无可厚非。
　　但是，当斯黛拉手里的盐矿足够多时，她当众烧毁了奴隶契约，偿还了他们对原主家的全部欠款，宣布所有在她矿上工作的都是自由民，随后张贴告示，招募盐工，来去自由，管吃包住，绩效工资。
　　这个年头的战车民，国王将土地分封给贵族，不仅包括土地，也包括了土地上所有人口和产出，无论耕作还是放牧，每年都要缴纳货币或者实物地租。比奴隶好些，却也有限。当然，随着一些贵族的绝嗣或被杀，以及农奴的叛逃和抛荒，也滋生不少合法非法的自由民，他们直接按照土地或者职业向君主缴税，比农奴更为优越。
　　但是！斯黛拉的盐场工人，首先就有了自由民的身份，还没有自由民衣食无着的担忧。只要工作，就一定有回报，干得越多拿的越多！第一个拼命拿到高额薪水的盐工得到了一致的歆羡，在金钱的刺激下，盐工们的工作积极性被完全开发出来，剩下的盐池主人无力抗衡，只得纷纷转让，成吨成吨的盐充实了斯黛拉的手包，让她一跃成为这个世界最大的盐商。
　　无社保、无休假、工资日结，斯黛拉看自己是个无耻的吸血资本家，原奴隶现自由民们看她却是慈悲大方的财富女神，随着产业的扩大，这个外号越传越广，完全压过了她的名字和身份。
　　招工的消息刚刚放出去，从奴隶身份解脱的盐工们自发帮她到处宣传——矿工们的宿舍干净结实，有家庭能分到单间！每天的面包能随便吃到饱！有新鲜的蔬菜、鱼，有时还有肉！除了小孩子都能干出来的定额要求，剩下的产出按挖出或者处理过的盐重量和质量算钱！给的可是实打实的钱！
　　如果家里有人生了病，女神亲自给治疗！你信吗？女神亲自动手！
　　所有自由民都心动了。而从埃雷博来的金子，闪瞎的可不止一个人的眼！大笔金钱开路，无论做什么都一路绿灯。有些小贵族手中没有盐矿，干脆直接将自家奴隶卖给她，换取不菲的金子。
　　……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盐工的队伍以惊人的速度扩增，土地的产出和牲畜的数量却因为劳动力的消失而逐渐减少。在这样干旱贫瘠的地方，稍一放松，自然就会从人类手中夺回原有的土地。
　　原本勉力支撑的耕地和畜牧不进反退，但市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因为来自精灵国度和夏尔刚铎的新鲜事物充斥了市场，将乏善可陈的本地产品挤得无处容身。看那洁白细腻的面粉！看那水灵灵的蔬菜！看那鲜活的鱼虾！就问你这辈子有没有见过海鱼！活的！价格上是要高一点，但这可是大老远来的好东西，不贵一点像话么？
　　再说！
　　老子现在有钱了！！！！！
　　超大声！！！
　　缺乏理财经验的人一旦富起来花钱会毫无节制，据说百分之六十的NBA球员会在退役五年后破产，拉斯维加斯的大奖得主们也差不多。
　　战车民同样如此。斯黛拉通过盐业砸进来的大笔金子，经过市场又流回来不少，剩下的则被小心收藏在家里，准备留给子孙后代。无他，来自于埃雷搏的金子成色极好，极其适合收藏，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劣币驱逐良币。
　　盐业带来的收入让她的资产再次膨胀，一个人已经无法管理全部产业，便将手中的商铺和资金分给一些投靠的贵族子弟和勤恳能干的盐工，让他们打理部分产业，经营店铺。
　　巨大的财富让她可以在王宫和任何贵族宅邸得到上宾待遇，地广人稀如鲁恩，她每一出门，因财富和美貌而来的贵族子弟们居然也能把路堵得水泄不通。
　　同样，眼红她财富的战车贵族不计其数，满山满湖的盐工里不知掺杂了多少贵族的探子。
　　她并不在乎，因为盐场从来只留三天的口粮，商铺也只留少量货物，她真正的仓库是手包，那些人就算把她的住处翻个遍，也不可能找到一块金币。
　　至于那些打着劫持绑架之类主意的就更不可行了。帕兰多虽然力量不复，身为迈雅的眼光还在，斯黛拉的无杖魔法在他的指导下进展神速，混淆咒之类已经完全可以无声无杖，就算刻意遮掩了女巫身份，仅凭战车民这些“高手”，还真不是她对手。
　　哪怕曾经在这里活动了很久，帕兰多也不得不承认女巫的手段是他从未想过的。
　　鲁恩骤然繁荣起来，繁荣地让人不敢想象，每天金钱的吞吐量竟然超过了北方最重要的经济中心河谷邦。但这繁荣又是极为虚假的，完全建立在斯黛拉带来的大笔资金和货物上。作为经济繁荣的唯一源头，她清楚地知道，现在只要她稍一动作，整个鲁恩地区的经济，就会全盘崩溃。
　　人们看金子是好东西，但实际上既不能吃也不能穿，斯黛拉撒下了大笔金子，却将粮食、盐巴等等一切生活必需品抓在了手上。
　　上，可以驱使战车进攻魔多；中，可以退守内陆安分守己；下，可以引发内乱无暇他顾。就算有任何反复，战争最重要的粮草，已经完全在她手上。
　　如此，斯黛拉已立于不败之地。
　　她耐心等着，直到有一天，魔多的使者抵达鲁恩，向战车民索要供奉的粮食、牲畜、盐巴和青年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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