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在闹钟响之前方烁就清醒过来，妈妈已经在厨房做早饭了。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脑海里已经感觉不到一点睡意，潜意识里有个声音一只在跟自己说：“你今天要高考了。”抬手摸过桌子上的手机，刚刚6点，这时候起来还太早。本来是炎热的夏天，但是已经紧张到手脚都有些冰凉。
　　方烁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想强迫自己继续睡一会儿，但是脑子里已经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的答题顺序和每个题的时间分配了。无奈，再次睁开眼，给童赫发了个消息。
　　[甲状腺激素：早上好。]
　　方烁把放在床头的衣服拿过来套上，就看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SED’s：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甲状腺激素：有点紧张，实在睡不着了。]
　　[甲状腺激素：好在昨天睡得早，也没有失眠。]
　　[甲状腺激素：我现在紧张的有点肚子疼。]
　　[SED’s：肚子疼就别穿昨天的衣服了，加个外套。]
　　[甲状腺激素：诶，你怎么知道我昨天穿的什么呀？]
　　[SED’s：看见蒋哥朋友圈了呀。]
　　[甲状腺激素：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昨天看到我了呢。]
　　[甲状腺激素：我要去吃早饭了，吃完早饭就出发了。]
　　[SED’s：好，路上注意安全。考试加油！]
　　方烁发了一个乖巧宝宝点头的表情，就按了锁屏。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找了一件黑色半袖和一个薄外套，就算高考时候热死也不能在去考场路上冻到自己。
　　妈妈把面包放在了桌子上，在厨房里盛粥。方烁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拿了碗走过去：“我自己盛吧。”
　　今天正好是周六，方灿虽然不用上学，但还是起的很早，方烁盛粥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桌子边坐下了。方烁把自己盛好的粥推到她面前，又去盛了一碗才坐下来。
　　方灿盯着方烁，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哥，你今天考到什么时候？”方灿嚼着面包看着他。
　　“九点到十一点半。”方烁说着把方灿面前的面包拿过来掰了一块。
　　“下午还要考吗？”方灿又说。
　　方烁点头嗯了一声，低头去喝粥。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三年前自己中考的时候，那时方灿才刚刚上一年级，对考试根本不太懂。两个人也是从早到晚的抢零食吃，再加上自己那时候叛逆期，每天嫌方灿打扰自己学习，每天都把自己房间的门反锁，次次都是隔着门跟她说话。
　　除非她是来给自己送零食的。
　　当时方灿还不懂高考和中考有多难，可能是自己每天紧张的学习感染到了她。她在中考那天特别认真的跟方烁说：“哥，加油，你肯定能考上附中的！”
　　一瞬间让方烁有点感慨，视线也有点模糊，低头赶快扒拉了两口粥。时间实在过的太快了，自己去上大学，就只剩方灿能陪在妈妈身边了。
　　妈妈在方烁旁边坐下，“烁烁，身份证准考证自己拿好了吗？”
　　方烁抬起头，点了点头：“你放心吧，都检查过了。”
　　“真不用你爸开车送你去考场吗？”妈妈又说。
　　方烁摇摇头，“不用，就跟我初中每天上学一样呗，走过去也挺近的。我自己这么大人了，一个高考，没必要还用你们送我。”
　　妈妈点点头，方灿又说：“哥，你好好考，你肯定没问题的！”
　　方烁笑了，看着她的眼睛坚定的眼神比三年前成熟了许多。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

　　7；30
　　方烁出门的时候那种紧张的感觉已经几乎消散了，想着自己走在初中时候每天上学的路，就会平静很多。今天的天气比昨天要好很多，看样子应该不会下雨，就是空气里还是有些很潮湿的冷气，一瞬间竟分不清到底是初夏还是初秋。方烁把外套拉紧了一些，在路口站定等红灯。
　　旁边有一个胖胖的男生骑车过来在旁边停下，盯着方烁看，欲言又止。
　　方烁有点不自在，余光扫了一下，好像是附中的学弟。不过他这样直直的盯着自己还是有一些尴尬。方烁把身体往他目光反方向侧过去，尽量避开他的视线。
　　“学长，你是要去高考吗？”男生开口说话了，方烁正眼看他，确实有些眼熟，但是叫不上名字。
　　“啊……是啊。”方烁有点警觉的抓住了书包带子，脑子里开始盘算着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招惹到什么人。还没等方烁想清楚，男生又说话了，脸上的肉随着他说话动起来，让他看起来有些憨憨的：“我是学生会的，之前见过你。就是想到你今天高考，想跟你说高考加油。”
　　方烁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脸上拘谨的表情也缓和下来，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怀让他的心里也有了丝丝的暖意。
　　“学长你是要直走去考点吗？”男生又说，绿灯亮了起来他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嗯是啊。”方烁说完就要往前走。
　　男生马上跟上来，车轮挡住了方烁的脚步，“学长，这条路最近在修路啊，你不知道吗？”
　　方烁停了下来，“我……还真不知道，谢谢你啊。”
　　男生指了指左边那条路，“你走这里，这条路现在不修，就是可能稍微慢点。”
　　方烁有些慌了神，自己完全没有计划到会修路，看了看表，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赶到。
　　“学长，你可以打车啊，今天高考生打车是免费的。”男生又说。
　　方烁反应过来，连声说着“好好好”伸出手拦出租车，正巧这时候有一辆空车开了过来，在方烁面前停下。方烁回过头，“谢谢你啊学弟。”
　　男生摆摆手，“没事没事，学长考试加油！”
　　车开走以后，男生在原地，没有往前走。在原地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他上出租了，放心吧。”
　　收件人上赫然写着---童赫。

　　9：00
　　考试铃响起来，方烁拿到试卷还是像往常一样先看了一眼作文，有些傻眼。二战，战机，弹痕……
　　很少有自己看到题目毫无思路的时候，但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高考作文吗？全国都做，难得不只是自己。
　　方烁又翻回开头开始答题，周围都是翻卷子的声音，自己也不由得有点紧张，但是这种紧张对于他这种经常在考语文时候睡着的人反倒是好事。
　　情绪得紧张像是一针兴奋剂，头脑异常的清醒。
　　考场里沙沙的答题声营造出来的氛围就像是一次没有打斗痕迹的战争。而考场外的童赫现在却不同，他刚刚经历过一场真正的打斗。
　　童赫坐在马路边用手臂擦了擦脸，胳膊上沾染了一些血迹，他用指尖抹去，胳膊上留下一片淡淡的血红。吴铭从超市出来，抛给他一瓶矿泉水。方烁把矿泉水拧开，冲了冲手指和胳膊，又喝了两口。蹲在童赫旁边的胖胖的男生就是考试前方烁碰到的那个。周围还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三言两语的聊着。
　　童赫擦了擦嘴角因为喝的太急滴下来的水，掏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时间从8：59跳到9：00。抬头，视线穿过考场外的人群，看向栅栏里的教学楼。
　　小声的说了一句，“加油。”
　　没人听到。
　　自己已经说了千万遍给里面答卷的那个人，或许也无需再多听到这一次。

　　时间再回到7：30。
　　童赫和吴铭从早上7点就在方烁家门口等着，直到7点半，方烁从楼道里走出来。左右看了看，童赫下意识的拉着吴铭躲在视线盲区。但他后知后觉的想到，方烁怕狗，他每天下来之前都要看看周围有没有狗才走。他跟自己说过好几次上学时候被狗吓到的经历。方烁这么大一个人，平时看着雷厉风行，私底下竟然怕狗。这么想着，童赫竟然笑了出来。
　　“噗嗤”一声，吴铭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实在是不懂，这个人为什么要躲起来，而且躲起来有很好笑吗？
　　吴铭狠狠的打了一下童赫的胳膊，“笑屁！”
　　童赫被他拍的一下子愣住，笑容还挂在脸上，“你干嘛突然打我，活腻味了你？”因为他的笑容都还没完全消散，吴铭一点也体会不到这句话里包含着威胁的语气。
　　“走了走了。”童赫拉着吴铭走在方烁后面，远远的跟着他。
　　“你可真够奇怪的，搁这儿当无名英雄。都是大老爷们儿，人家用你当无名英雄吗？”吴铭撇撇嘴走在他旁边。
　　“他高考还是别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童赫说着，声音淡淡的。
　　吴铭看了看手机，“我叫的人已经在他们堵你朋友那条路的路口了。”
　　童赫点点头，“那我给胖子发个消息，让他把方烁引开。”
　　“你朋友叫方烁啊？”吴铭快走了两步，看到童赫正低头打字，跟胖子发消息。他注意到，背景好像是一个男生的照片，看身形不像是童赫自己，更不是胖子。
　　吴铭抬起头，看到了前面的方烁，他有点不太确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又看了一眼童赫的屏幕。
　　注意到童赫的头像，“加油”是说给谁的……
　　吴铭愣了一下，童赫不像啊？
　　之前，他不是跟陆璐挺好的吗，这是受刺激了吗？
　　吴铭心里一沉，自己虽然不认识有这种爱好的人，但是也知道现在没有多少人能接受这样的感情。甚至自己都有点没法接受自己的好兄弟变成了喜欢男人的人。
　　童赫回过头看了吴铭一眼，“是啊，是方烁。”
　　吴铭没再继续说话，看到前面方烁已经走到路口停了下来等红灯，胖子骑车在他旁边停下，眼神鬼鬼祟祟的。“这胖子行不行啊，他这眼神看着才像是要打方烁的人吧。”
　　童赫也有些无奈，胖子虽然跟自己一样在学生会。但是一直都很内向，这么久都没跟方烁说过话，让他做这样的事真是有点为难他了。
　　两个人在原地站定，看着胖子跟方烁说了几句，方烁最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童赫马上拿出手机，把相机放大拍下了车牌号才松了一口气。
　　“走吧，去找李克那孙子。”童赫说着把手机装好，往那条所谓的“正在修路”的路走。
　　后来发生了什么方烁永远都无从知道，因为许多年以后童赫说起来这些只用一句“后来我去找李克修理了他”就轻描淡写的带过。全然没有提及自己眉角的伤是怎么来得，也没提他曾对着教学楼小声的说“加油”。
　　我爱你，我知道就好。
　　你只需要肆意的生长，无需顾忌是不是风雨欲来，也无需顾忌身后的是否残破而混乱。
　　我爱你，你美好就好。
　　哪怕，我无法见证你的未来，但我知道，那些风雨和混乱不会再来烦扰你。
　　你理应有如此的生活，理应野蛮生长。
　　因为，我爱你。
　　这是我后知后觉的东西，可惜无法在我感知到的那刻告诉你。但好在，你终于有一天知道了这些。
　　我也有资格拥抱你的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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