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

　　听了不下十遍洗手间里循环播放的轻音乐，池意才从隔间里出来洗手，顺带开冷水泼了一遍脸。

　　她洗完脸却没动，在镜子前杵了大半天，确认脸上没半点的异样，这才将捏成一团的纸巾丢进纸篓。

　　刚拐出卫生间，池意不经意抬头，脚步突然一僵。

　　一道熟悉的身影就立在廊灯下，听到动静，裴谈看来。池意才发现他手指间还随意捏着一根烟，不知道是谁塞的。还没点燃。

　　“……你看我做什么。”在原地滞了两秒，池意过去，“我没有打火机给你点烟。”

　　“没想抽烟。”裴谈含了笑，“只是出来透口气。”

　　他示意手上的烟：“你的同事太热情。”

　　谁让他有问必答的……裴谈以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哪去了？？

　　又想到他刚才在包间里的话，池意按捺了下，没忍住道：“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

　　裴谈：“嗯？”

　　他要拒绝乔思思，直说不就行了，还乱七八糟编那么多话。

　　“你编故事就编故事，把我扯进来做什么？”池意手指蜷缩挠了下，“我哪知道有没有见过你那个梦里的女朋友。”

　　裴谈失笑，走近了：“我担心解不开误会，才问了你。抱歉。”

　　“有什么误会？”池意疑问。

　　“我们一直没有交流，可能会让你的员工认为，我不是你的人。”

　　“……”池意后悔多问这一句了：“不许表现得跟我太熟。”

　　她作势要绕开裴谈，想到什么，脚步又停住了：“还有。”

　　“……我说过了的，我不喜欢跟别人共用一个人，协议没结束前，找女朋友的事——你就梦里想吧。”虽然知道对方那些话是编的，池意觉得还是要强调下，“你有喜欢的人也……”

　　她停顿了下。

　　“算了。”池意沉默半秒，“量你也没有。你让让，我要回去了。”

　　面前的人却没挪开。

　　“为什么觉得没有？”裴谈忽然道。

　　池意：“……什么？”

　　裴谈弯身，微微一笑：“如果我有喜欢的人呢。”

　　“什。”池意喉咙一紧，猝不及防咳了下，干巴巴道，“你，还真的有？”

　　裴谈没接话，只含了笑和她对视，镜片后的那双眸子深得漆黑。

　　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一眨不眨地僵了数秒，直到胸口传来了闷疼，池意才猛然想起来要呼吸。

　　她回过神，飞速打消了怀疑。

　　开玩笑，这人又不是受虐狂，就算有喜欢的人，估计也是在十万八千里开外的地方。怎么都不会是她。

　　就他以前那谁都高攀不上的样子，如果这话不是在故意框她，他真有喜欢的对象……还真是世界奇迹。

　　“有也没用。”池意别开了脸，“你要真的跟那人有别的关系，你就等着违约赔钱吧。”

　　“反正，只要协议没结束，你就不能有其他的客人。”她补充，“也不准祸害我们公司的员工。”

　　没有回应。池意又扭回脸：“你听见没有？”

　　两人的距离近到呼吸都快交错在一起，刚转过脸，池意呼吸不由一顿。

　　还没退开，下一刻裴谈轻捏住她下巴，气息靠近，敛眼看她的唇，视线又抬了抬：“嗯，我明白。”

　　她一时僵瞪着人，推他的力气却比质问声要小：“……你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前方忽然传来一道讪讪的男声，“我路过。”

　　池意心一跳，猛然推开了眼前的人。

　　只见裴谈身后的不远处正呆立着个人，应该是某个男员工。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那的——他听到什么了？？？

　　卫衣男刚才那个角度，一过来就望见大小姐跟她那同学站在一起，像是在接吻。他脸上的震惊硬是没压住，呆呆指了指：“池总，我，去厕所。”

　　池意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解释已经没用了。

　　她强自镇定下表情，转头：“你不是说你要走了吗？”

　　裴谈脸上却没一点被抓包的尴尬，看着她眸光动了动，片刻才应：“好。”

　　他一笑：“我出去等你。”

　　池意：“……”

　　男员工溜得很快，池意又盯向裴谈的背影，忽然叫住他：“你等等。”

　　“你在车里等我。”两分钟后，她从包间折返出来，不自在把车钥匙丢给对方，“我还要再待一会，等下我们……你再替我开车回去。”

　　.

　　另一边，卫衣男洗完手出来，在拐角处意外撞见了池意那同学。

　　他一惊，对方不是走了吗？

　　刚刚两人那像在亲吻的亲密样子他还没忘，卫衣男看着比本人还尴尬，忙打哈哈道：“你好。”

　　“你是……找我？”

　　“是。”

　　对方带着很淡的礼貌笑意，道：“刚才的事，希望你代为保密。”

　　看着眼前这英隽男人，卫衣男居然没由来产生了一丝慌张。

　　他本来确实打算回去就把刚才见到的八卦分享一通，没想到大小姐玩这么开，前脚刚和男明星闹完绯闻，后脚就跟其他男人吻在一起——还是个已经有了女朋友的。

　　然而对方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

　　“她面子比较薄。”男人道，“我不想有传言影响到她的心情。”

　　卫衣男顿时有种被看穿的紧张：“什么传言……”

　　对方走近了。此时他收敛了温雅的笑意，有种漫不经心的淡漠感。

　　“谈谈？”

　　.

　　回到包间，池意拿过杯子，直接给自己倒了满杯的酒。

　　她的心跳还没缓下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刚才裴谈在走廊上看她的眼神，池意嗓子发干，只想喝点酒。

　　“池总，那个，”旁边乔思思搜寻了一圈，“您的那个同学……已经走了吗？”

　　池意顿了顿：“可能吧。”

　　四周的K歌声谈笑声乱哄哄成一片，池意心不在焉，再次拿起跟前的酒瓶，发现居然已经空了。

　　注意到斜对面有酒，她伸手去够。

　　哪知斜对面坐着的人差点跳起来，连忙递过了酒瓶，态度称得上诚惶诚恐。

　　是刚才撞见她跟裴谈一起的那个男员工。

　　池意皱了下眉，哦了声，没多说什么：“谢谢了。”

　　看就看到了，公司里的人议论她的私生活不是一天两天，池意烦不胜烦，但也懒得管。

　　她还能一个个去封嘴吗。

　　只要没认出来那是裴谈就行，不然传到她爸哪里，她都没法解释。

　　半小时后，团建散场。池意晕晃着跟一群人出了KTV。

　　她的车子停在步行街的路口，一路过去的两分钟，她差点绊了不知道多少次。等钻进车里，晕得连驾驶座上的人都有点看不清。

　　隐约见裴谈将手机搁在一边，看向她：“喝醉了？”

　　“谁说我……喝醉了的？”她口齿都黏糊着。

　　旁边的声音稍顿：“喝了多少？”

　　她又没有拿量杯喝酒，她哪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感觉全世界都在眼前晃，池意难受闭眼，又觉得热，“你把暖气开低一点。”

　　伸出去的手碰到衬衫布料，她一下缩回去，睁开眼。

　　只见眼前的裴谈俯近了，耐心替她扣好安全带。

　　“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他稍抬眼，笑了笑，“怎么还这么喝？”

　　“……”

　　池意还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

　　但她以往出去聚会喝得不多，除非有熟人在。今天哪知道就喝过头了。

　　“你……不准说话，我要睡一会。”没什么力道地推开对方，她瞪了下人，含糊着重新闭回眼。

　　车子开出不过两分钟，池意就已经没了声响。

　　一路安静。车驶进地库。停车。

　　裴谈偏脸看了一眼。

　　她睡得很熟，脸无意识朝着车窗那边偏，毫无防备地朝他露出一段白皙的颈侧。

　　池意今晚没化妆，醉酒的红晕格外明显，在脸颊两旁透着，蔓延着晕到了耳后的皮肤。不久前凶巴巴的人，睡颜却乖得不像话。

　　他盯看了片刻，伸指，缓慢蹭着那脖颈的弧度，轻轻划了一记。

　　.

　　池意被渴醒了。

　　她乱七八糟做了好几个梦，醒来入眼一片漆黑，头也昏昏沉沉。

　　身上被子盖得很热，池意蹙起个眉扯开——等等。

　　哪来的被子？？

　　她胡乱往旁边摸去，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借光看了圈，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在公寓的卧室。

　　愣过几秒，池意回神，突然睁大眼往下看去——

　　还好。除了外套不知道脱在了哪，她身上齐齐整整，连毛衣也穿着。怪不得这么热。

　　池意松了口气，才十二点多，手机里恰好弹出一条消息。

　　江颖珍：【意宝，我分手了，明天出来吃个饭吧？】

　　想到上周江颖珍还跟她那个调酒师男朋友秀过恩爱，她一愣。

　　池意敲字：【你们出什么事】

　　江颖珍：【顺便把人家的新欢带来给你看看哦~】

　　“……”无言半晌，池意删掉回复，发了句“行”。

　　头还是晕，她倒回去，正打算扔掉手机继续睡。

　　忽然的“咔哒”一声轻响传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有人开了门——池意心下一跳，下意识就把手唰地缩回被子，闭起眼。

　　对方的脚步声很熟悉，闭着眼都能猜到是谁。

　　……不对，她为什么要闭眼？

　　不是，等等。

　　裴谈这么晚了进她房间来做什么？？

　　池意费力凝神听，听到了床边一道磕碰的轻响。像是放杯子的声音。

　　又隔了一会儿。黑暗里，感觉到脚边的被子被掀开了，她心跳不受控地加了快。

　　男人手指握上她的脚踝，勾起袜子边缘，替她脱下。

　　池意差点没一下把脚缩回去。

　　她极力维持着装睡的状态，想看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然而裴谈只是替她脱掉袜子，被角落下，好像又离开了床边。

　　隔断墙后，从盥洗区那边传来隐约的水声，模糊的光线透过来。

　　池意睁了眼，还在不明所以地愣着。

　　他这是在洗手？

　　那怎么不出去洗？他不会是终于忍受不了她的呼来唤去，打算对她报复点什么吧？？

　　他大半夜……

　　脚步声走近，池意迅速一下又闭回了眼。

　　感觉到身旁床沿的下陷，随后，下巴处的被角被人拨开些许。直到脸颊触到湿热舒软的毛巾，她才怔愣反应过来裴谈是在给她擦脸。

　　他的力道轻得刚好，蹭拭着，池意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有点僵。

　　出神的工夫，湿热感来到锁骨。

　　她正准备硬着头皮等裴谈擦完，另一道微凉的触感却贴了上来。贴着皮肤的毛巾拿开了，换上了男人的指节，蹭上她的脸侧往下循。

　　池意呼吸一窒。

　　下一刻，唇角被人亲上，冷淡的薄荷气息一触即收。她整个人猝不及防麻了一片。

　　池意这辈子的演技都用在了现在，这时候睁眼更不知道作出什么反应，她强撑着，打算把装睡装到底。

　　然而床边再没了动静。

　　不知道人走了没走。安静片刻，她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道轻微的气音，似乎是笑了声。

　　稍一停顿，下巴被捏上。气息欺近，池意只感觉对方又吻了过来。

　　……他还亲？？？

　　池意头绪纷乱地被抵开唇齿，连舌尖也被舔咬了下，就在快忍到了临界点时，这个吻终于微微撤离。

　　“给你泡了蜂蜜水。”

　　昏暗中，脸畔响起裴谈音色偏低的嗓音。

　　屈指轻刮了下池意的耳朵边缘，他又笑了下：“明早起来会难受。喝完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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