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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极
(一)
向死而生。
——海德格尔
(二)
“A之前要追杀我,是为了一个大脑。”
即便是屏蔽了一切信号的地下室,成雨说得还是小心翼翼。
“大脑?”小川眨巴眨巴眼,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料到的,这个神秘的幕后BOSS最大的秘密居然不是什么毁灭人类的邪恶计划,而是一个大脑?
“怎样的大脑?在哪里?”Helios语气也是将信将疑。
“我知道的时候应该在恋语大学心理学实验室里。不过已经是三四年以前的事了……”
“既然是他这么在意的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Helios有些怀疑,如果是这么珍贵的一个大脑,怎么会随便地放在恋语市,还是一个这样低规格的学校实验室。
“我也是无意之中发现的。我尝试逃过很多遍,有一次晚上我跑出来,看到医生们在对着一个大脑在做着什么,接了很多线,像是什么奇怪的实验。我偷听他们的对话,好像是在找一个大脑,而且对A很重要。”
“从那天起,我就留心了起来,慢慢我摸到了规律,有一天终于被我看到那辆送过来的车的车牌号。我逃出来之后查过这辆车在当时的行程,就追踪到了大学心理学系。”
“如果真的在心理学实验室的话倒是不难潜进去……”小川摸着下巴,冷不防被旁边Helios啧了一声。
“重点不是潜进去有多难,是A到底关注哪个大脑……你知道那个实验室里这么多年接受过多少捐赠的大脑……”
“Helios,亏你还自诩什么顶级黑客,那些大脑如果分不清,必要时也不用找,一把大火,什么都没了。”
“如果A对这个大脑真的这么在意,贸然行动,只可能进一步激怒他……”李诺插了一句,“我觉得在清楚了解A的背景以前,都不应该轻举妄动。“
”关于A的背景,我有一点发现。“Helios说,取出一份打印的文件。
“这是我在深网放下的陷阱,这段时间怀疑是A的发言我都标注了出来……你们看一下,到底像什么?”
小川接过文件仔细看了看,不住的连连咋舌:“这个家伙也太厉害了吧?我数了数,里面光是文字的种类就超过了十种,还有这个回复速度,前一句和后一句之间只是间隔了……0.05秒?……Helios,这些人的ip每个都不一样,你到底是怎么确定到底是不是A的发言啊?你不会弄错了吧……”
“这是我从收藏家的系统里面找到的深网地址,而且我分析过这些发言,虽然语言不同,却都有极度相似的风格和语气。”
“不管……反正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如果,A从头到尾根本不是一个的人呢?”李诺摸着下巴,“会不会是一个组织?一个组织也许就可以有这样的力量。”
“不对,如果是一个组织的话,怎么可能那么隐秘?还有这个接收器……到目前为止我也还没有研究出没有接收器是怎样实现通讯的……一个可以隐身于现实世界,却在虚拟领域行动自如,技术堪比世界顶尖的黑客,却可以行踪诡秘到没有任何人见过,需要现身的场合全部用替身,影响时间几乎超过正常人一生的寿命,你们想起什么了?”
”你不是暗示说A是键盘侠吧?“小川说了自己都嘴软。
“恩……超级长寿的键盘侠?”小桃开玩笑一般插了一句。
“是AI?……”李诺脱口而出,与Helios对看,静静一笑。
”AI?”小川第一个怀疑,“你是说这个A是一个程序?那消灭他不是太容易,格式化重装系统,齐活儿了。”
“是啊,如果你可以让全世界一起陪你格式化重装系统就可以……”Helios忍不住又横了他一眼。“AI相对于程序,就好像你相对于一条蚯蚓,虽然都是动物,但复杂程度和智能都有本质区别。”
“如果他真的是达到这个智能程度,那么我们能够做的就真的不多了。”李诺补充道。
“你们一人一句的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你不是顶级黑客吗,总归有办法的不是?”
“只是从目前我们知道的情况来说,他可以入侵电视信号、电台信号,深网上每次通讯的路径都不一样,我们就好像是闯入一个树木丛生的热带雨林的探险者,面对的是一个熟知一切的土著。他的羽翼到底已经伸到什么位置,根本无法确定。他可以有几亿,甚至几千亿个备份,只要世界上还有一台电脑没有格式化,那他就可能藏身在那里,并且伺机卷土重来……”
“你说得可怕,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啊……照你说,世界现在早该一团乱,人类都要毁灭了。“
“他现在就是那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完全可以做到……”
(三)
之后的发生的事情似乎都在逐渐验证了Helios的猜测。
先是全球的证券交易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停电瘫痪了4个小时,造成了上百亿的损失,新闻界称为金融界的911。
一周后是一列没有载客的测试高铁回车厂检修的路上弯道超速出轨,摧毁了中央车站旁边的停车楼,造成了4人死亡,上百辆车报废。
三天后是一个中度设防的实验室因为系统故障把实验室污水和生活污水混合处理,造成了德国麻疹在附近街区的小爆发,47人发病,上百人受影响需要被隔离。
所有的这些事情最后调查结果都是:原因未明的电脑系统故障。
社会上各种谣言猜测不胫而走,有不少声音质疑事件是evoler所为。伴随着BS瓦解而缓和的仇视evoler的情绪又再次沸腾起来。只是没有人知道,在每一个灾难发生前的12小时,Hope房间里面的收音机都会有A的预警。
“千万不要尝试报警,这样只会让你惹上麻烦。我可不想我的女孩被那些警察骚扰……”
“你觉得这些事情怎么样?有没有让你对我刮目相看呢?我是个和平主义者,不愿意有人受伤,我要的,只是你心甘情愿地回到我身边,把自己永永远远交给我。”
“但是你总不愿意回应我,我只能让这些事情让你更加印象深刻。”
“下一个出事的地点会在恋语大学,那个叫成斐的男孩现在不是正在档案室努力找出那个大脑的位置?我可以帮你们一个忙。BOOM,我保证,半个校园都会灰飞烟灭……”
“不过,这次的时间没有12小时,只有12分钟……”
(四)
这大约是Hope从出生以来过得最漫长的12 分钟。
成斐的电话一直在占线,实验室的电话没有人接。从公寓到大学本来5分钟不到的车程生生被一场车祸延长了一倍。等到Hope一边狂奔,一边语无伦次地向消防局讲明白恋语大学将要发生大火,一团红光已经把大学方向的天空映得血红。
随着火焰涌起的浓厚黑烟被猎猎的晚风卷得四散,围观的路人都涕泪横流。Hope呆呆地走下车,熊熊的大火仿佛能把灵魂烤化,然后顺着眼眶淌下。
冷冰冰的怀表硌在掌心,似乎也被炙烤得烫手。
“到底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你为什么都不理我?!我恨你!你听到了吗,许墨?我都恨你了……你还不回来吗?”
“我投降了……我投降还不行吗?A,听到了吗?你赢了……你终于赢了……把小桃还给我,我再也不躲了……你听到了吗!”
“你听到了吗——”
……
哭声从嚎啕转为抽噎,最后是无声的啜泣。抖着肩膀,Hope在泪眼朦胧里看到一个熟悉身影在慢慢靠近。瘦长的影子落在她的脸上,仿佛是梦境一般。
“姐……我……我没事啊……“
(五)
成斐这次徘徊死亡边缘的失而复得是击溃Hope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A在击溃和胁迫中拿捏得很准确,一个将死的弟弟远比一个死去的弟弟更有价值。
Hope从未想过A一直想要的是这样的一个结果。面对一个几乎被福尔马林泡得发白的大脑,她被告知那将是未来自己灵魂的永远归宿。而这个已经死去将近四十年的大脑主人将重新获得□□,重新与他的爱人想见。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做……”冷冰冰的电音响起。“我向你保证,只要他复活,我就收手……”
“我要怎么相信你……”
“对不起,除了相信,你别无选择……”
(六)
“如果给你幸福是让自己消失,我会毫不犹豫……”
(七)
“不要!!——”
Hope猛然坐了起来,几乎是被自己的尖叫惊醒。梦里面的一切显得虚无又真实,深吸了几口气,扯了扯被子翻身准备再睡。
被子另外一端微妙的拉力让她瞬间毛骨悚然……
“怎么又醒了?又做了噩梦?”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在近前响起,是枕衾之间的距离。
“你是谁?!别过来!”
Hope警惕地往后缩了缩,伸手慌忙把旁边的台灯拧开。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精瘦男人揉了揉眼睛,撑起身子,长臂一展,直接把她捞到了身边。
“放开我!你到底是谁?!”Hope拼命挣扎,忽然对上那男人有些朦胧的双眼,笔直的鼻梁上一道熟悉的旧伤疤。
“嘘嘘嘘……别怕,我是小川……”男人就着Hope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把她往怀里团了团,“不该让你看恐怖片的,吓成这个样子……”
“你怎么……”Hope正想把男人推开,忽然看到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一枚不一样的婚戒,跟男人无名指上一模一样的婚戒。
“好了,没事了……”男人微笑着伸手理了理Hope鬓角的碎发,一边的嘴角微微翘起,“快睡觉吧,明天还约了爸妈一起郊游,到时候不许喊累……像上次那样背着下山,我是没关系,不过某人脸皮太薄,该害羞了……”
“爸妈?我爸妈?”
“对啊,明天早上11点……”男人皱了皱眉,“小希,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想去喝杯水……你先睡吧……”
把自己的手都要掐肿了,也没有预想中的猛然醒来。似乎不是梦。
周围的一切乍一眼看很像跟小桃合租的公寓,仔细看却总有些地方不对劲……本来红棕色的桃木餐桌变成黑棕色,小桃去日本玩买回来的小泥塑从三只兔子变成三只小猫……
还有桌上那些合照,有旅行的,也有穿着结婚礼服的,照片里的那个女孩笑得幸福,自己却好像并不认得……
大门的锁从里面解开并不困难,Hope此时只想立刻离开,忽然肩膀被谁拍了一下,吓得几乎尖叫了起来。
“要出去吗?”回头一看是那个男人,睡得一脸的迷糊。
“我……我觉得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
“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出去走走……你睡吧,不用管我……”Hope转身要走,还是被男人一把拉住。
“钥匙都不带了吗?真是个冒失鬼……”男人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拉过一件外套披到Hope的身上,拿过一个小挎包替她挂好。
“我知道你希望独立,但是有事不要瞒着我,好吗?”
“嗯……”Hope还是忍不住轻推了一下,避开了那男人的吻。
“小希,你到底怎么了?”
“你到底是谁啊?”
(七)
“小希小姐的病需要进一步观察,不排除是脑部微小血管的病变引起的小型中风,或者是被某种未知的evol干扰。虽然认知混乱,幻觉,失忆,脾气剧变确实跟严重的癔症非常近似,但是因为小希小姐的幻觉非常完整,而且逻辑清晰,我们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麻烦你……”男人起身把医生送出了病房,回身是一个安慰的微笑。“别担心,会很快查出原因的……”
“你别过来……”
“我不过去,你放松一点……”男人皱了皱眉,像哄孩子一样放缓了语气,拉了一张椅子在远处坐了下来,“等一下爸妈想来看你,你态度和缓一些,不要吓到他们。”
“我不想见任何人……”Hope抱着膝,脑海里面只剩下一团乱麻。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她嫁给了小川,父母都还健在。
“爸妈都很担心你……我知道你不认得我,我可以给你空间……”男人说着,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但是别让他们担心……”
咚咚咚……
“你们在聊什么呀?怎么小夫妻在一个屋说话还要隔那么远?”一个鬓角斑白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笑眼弯弯地放下一个保温壶。“小希,觉得怎么样了?”
Hope记得自己曾经有多羡慕成雨有爸爸,如今一个爸爸在面前,却忽然有些手足无措。眼前的人像极了那张旧照片的男人,脸上带着岁月的痕迹,有些腼腆青涩的书卷气被雕琢得儒雅稳重。
“哎?怎么还哭了?……”林生一下子有些慌,一把将女儿抱住,轻轻拍着背小声地哄着,“以前生病就爱哭爱撒娇,长大了也改不了……哪里难受了告诉爸爸……别哭了宝贝……”
“我没难受……”
“没有难受?那是不是小川这小子得罪你了……”
“没有……没有……”
Hope以为自己能够保持冷静,毕竟是两个自己根本不曾见过的人,哪怕真的有血缘,感情又能够有多深。只是“爸妈”的两个字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魔力,在口里喊出的一瞬间便能够把二十几年缺失的亲情裂痕弥合。最后还是窝在他们身上哭了大半个小时。
妈妈熬的汤很好喝,据说是自己从小到大最爱的口味。
爸爸一直在说着自己小时候生病闹脾气的小故事。
细碎平淡的小事,絮絮叨叨的话语,Hope却觉得怎么也听不厌。
她曾经祈祷这个一切乱套的世界是一个梦,但是在见到爸妈的一瞬间,她的心里已经悄悄升起一丝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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