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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凶
金陵城入冬后第一场噩耗,赵雍死了。
他死后,邺太后发了疯一般让人查出是谁杀了赵雍。
可是查来查去竟然没有一点线索,尸体是在京城一座水坊发现的,水坊是城中倾倒污水的腌臜地,赵雍没事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僵硬,浑身上下布满刀口,体内经脉也被内功高手用内力震断,这种情况就算发现早也没用,赵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也有不弱的武功,就算在他没死之前发现,经脉皆断,心脉已毁,他活着也只能感觉生机一点点流失,最后咽气身亡。
谁这么恨他?
白羽目前已知的当世两大内功高手,冷镰风在安王身边没有作案时机和动机。
她也想过是不是吴界,吴界当然恨赵雍了,可是她受伤未醒,吴界估计也没心情去杀赵雍。
到底是谁做的呢?
赵雍死了五天了,凶手还没找到,太后不依不饶,一直拖着不肯办身后事。也就是如今天凉,要是放在几个月前,尸身早就臭了。
已经做了皇帝的城固长公主好说歹说才劝下来,吩咐礼部开始操办赵雍的丧事。
赵雍的丧事也难办,按帝王仪制来吧,他又不是赵氏血脉,按普通规格来吧,人家又当过二十几年皇帝,帝陵都建好了。
礼部堂倌难做,特意去请示皇上应该如何办。
又是朝堂和宗室一顿扯皮,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皇帝拍板决定:人死为大,按照帝仪治丧。
一日午后,吴界从外面回来,换了衣服就来看白羽。因为那一剑,她伤到肺了,所以总是觉得胸闷气短,喘不上来气,总想咳嗽,所以被勒令卧床修养。
看他进来,白羽焦急地问:“有消息了吗?”
吴界的目光在里间巡索一番,问白羽:“牡丹姑娘不在吗?”
“赵雍按帝仪治丧,她是得回去祭拜的,早晨来看过我就回宫了。”白羽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奇怪道:“怎么了?”
吴界走过去把透风的窗口拉小一点,然后倒了一杯清水递给白羽,看着她喝水,这才说:“我见到冷镰风了,他告诉我长风无影阁死伤大半,长风主重伤闭关。”
两日前,安王押送蒋家众人返京,冷镰风自然也跟着回来了,吴界给他传消息说要见一面,但他一直没音信。今日一早突然约了吴界在城郊见面,没想到说的是这个。
白羽说:“你的意思是……赵雍的死是长风无影阁动的手,也就是说安王下令杀了赵雍。”
“是不是安王下的令还有待商榷,但动手的人一定是安王世子无疑。”
安王世子?
她师父杀了赵雍!
也就是说在赵雍联络蒋绥之起兵谋反的时候,安王在外与蒋绥之交战,安王世子在内出动长风无影阁之力暗杀了身边有人保护的赵雍。
那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
解决了内忧外患,下一个目标是坐在皇位上的城固长公主和牡丹吗?还是宫里的太后?
那牡丹岂不是很危险。
“你见过安王世子吗?”白羽问。
吴界把杯子拿走放好,垂眸掩住眼底其他颜色,云淡风轻道:“见过一面。”
“那你觉得他这个人如何?”
“你是担心他会对付皇帝和牡丹公主?”吴界一下子就找到了白羽问这句话的症结所在。
白羽供认不讳,“是,我当日住在安王府时曾和他打过一次交道,他这个人心机很重,做事说话都很独断,是个能下狠心的人。他和沈知文是至交好友,当日城固长公主给牡丹选婿,沈知文就在此列,听说他秋闱二甲第一,我怕皇上真选了他给牡丹做驸马,这会是一个大阴谋。”
白羽伤了肺气,她本来就气短,如今一口气说完这么一长串话,顿时呼吸不上来,喉间发痒,咳得惊天动地的,没什么血色的脸也憋得通红。
吴界被吓了一跳,立即按照太医教的法子给她疏通气门,帮她拍背,让她呼吸通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吴界严肃地说:“少说话。”
白羽没了力气,眨眨眼睛让他说。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吴界给白羽掖好被角,“安王经营长风无影阁那么多年,如果说他只是为了匡扶王朝正统,未免太假了,他就是想当皇帝。可是如今皇位落到城固长公主手里,公主只有牡丹这么一个女儿,只要这唯一的继承人一死,帝位后继无人,待皇上驾崩,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就那么几个人,安王是其中呼声最大的一个,到那时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赵雍的丧仪治完,白羽也被允许下床走动了。
时入腊月,白羽养病的这段时间,牡丹每隔两三天就会出宫来看她,白羽把自己的猜测都跟她说了。但是无奈,临近年底,皇上还是给牡丹和沈知文赐婚了。
牡丹对此持无所谓的态度,倒是沈家接到圣旨十分高兴,想想公主之父,皇上就公主这么一个女儿,公主的驸马就是未来的皇后,未来皇后出自沈家,这是满门的荣耀。
除夕有宫宴,白羽和吴界都是除蒋有功之人,且白羽如今算是忠国公府唯一后人,皇帝理应对她表示荣宠,特意传旨让两人除夕入宫、参加宫宴。
白羽知道吴界推辞了皇帝授官,也知道他私底下还在查导致谢家灭门的罪魁祸首,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寄希望于他可以早日找到凶手,了结那一段往事。
转眼间就是腊月二十九,昨夜纷纷扬扬下了一夜的雪,今早晨起拉开窗户就能看到房檐上堆了一层厚实的雪被,院中的积雪已经被吴界带着人铲走了,唯有花草树木、假山凉亭上余下一点晶莹的痕迹。
宫宴是酉时开场,她需要梳洗打扮。
午后申时,白羽盛装出席,吴界给她裹上很厚的衣服和披风,兜帽也戴起来,她身体还是很虚弱,两人慢腾腾地走出府。
虽说在这座新赐的宅子里住了两个月,但白羽从来没见过新家的全貌,所以一路上看什么都新奇,她现在也有吴界的手肘高了,吴界一抬手就把她乱转的脑袋掰过来,提醒道:“专心看路。”
“我们今后都会在这里住下来吗?”白羽问。
“这个看你。”吴界怕她摔倒,牵过她的手夹在臂弯,吊儿郎当的语气,有点像金陵城长大的纨绔子弟,“你要是满意京城的生活,爹就陪你住在这里,再去问皇帝要个军功爵位,等过两年给你找个如意郎君,看着你成亲生子、白头偕老,等我死了,你给我养老送终,这一生就圆满了。”
白羽故意找茬一般又问:“那我要是不满意呢?”
吴界有问必答:“你要是不满意,那就等你身体养好了,和爹一起去浪迹天涯,这次跟之前逃命不一样,如今没有人追杀我们,我们可以随意选个风景好的地方居住几年,待腻了就换个地方,你我父女可以去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说不定江湖上也会流传你一剑一扇的盛名传说。”
“那我还是更喜欢后面这种生活。”白羽觉得这样自在,她也做不了什么官家贵女,一想到要跟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成亲生儿育女,然后日日相对,操持他的生活琐事、解决他的疑难杂症,而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几十年,真是可怕。
两人行至府外马车处,吴界扶着白羽上车,他应承道:“好,那就等京城事了,我们一起离京。”
……
宫宴都大差不差,白羽也参加过几场。
只不过跟吴界出席宫宴还是头一次,他们因为功劳和身份,席位还是比较靠前的,白羽看最前面的位置,牡丹和皇上还没入场,只有宫人来来回回摆放碗碟,调试暖炉,沈家的席位就在他们对面,沈知文也已经入座,看她看过来,矜持有礼地颔首致意。
酉时正,内监通传,皇帝皇后和太后、公主到。
三位处于权力顶端的女子走进殿内,皇帝的龙袍拖尾很长,牡丹走在她左侧,身穿金色大礼服落后半步,抽空对白羽眨眨眼睛,太后则是一身玄紫色衣裙走在皇帝右边,她本来也有些年纪了,被赵雍之死一打击,整个人憔悴衰败不少,看着很不好了。
她们坐定后,除夕宫宴就拉开帷幕。
宴席酉时起子时落,寓意着有头有尾,君民同乐。
歌舞起,美酒佳肴流水一般端上桌案,今日的主角必然不是这些,白羽还在等重头菜。
果然,没过多久,牡丹作为帝后唯一的孩子出列敬酒贺岁,她都出席了,跟她有婚约的沈知文也不敢怠慢唯恐失了礼数,也忙跟着牡丹出席,向帝后敬酒。
太后很应景地说了几句两人般配,皇帝眼光好,当日是驸马如今是皇后的牡丹父亲也很满意沈知文。白羽就去看安王世子的表情,他目光沉沉的,看不出什么,白羽只能根据她师父往日习惯猜测安王世子的心思。
他肯定很满意现在的局面,都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沈知文只要能取得帝后的信任与好感,日后与牡丹成亲有了夫妻之情,想做什么做不成呢?如今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宴席过半,太后推说自己身体不适,提前离席,她走后不久,吴界就和白羽小声道:“念儿,爹有事出去一趟,你不要乱跑。”
白羽点头,看着他的身影静悄悄退场。
酒宴正酣时,白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吴界怎么莫名其妙要出去,在宫里他能有什么事?而且还是在太后离开之后他就有事了。
白羽视线扫过大殿众人,心思电转,她拿上披风也悄悄从后面溜了出来。
夜里很冷,白羽裹紧披风戴上兜帽,避开人群,按照她前世有记忆的皇宫布局去找太后的宫殿所在,但是很不巧,长安和金陵宫殿不是一个风格,她走到花园里迷了路。
天黑又没有人掌灯,白羽只能摸索着前进,转过一条曲折回廊,白羽突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没看清是谁,她脱手就祭出小扇,扇风前推,却被对面的人很轻松的化解了,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白羽正要用力挣脱,却听那人道:“小鹤,是我!”
这世间叫她小鹤的也只有那么三个人,于此年此月,在此时此地的不做他想,只有牡丹。
白羽收回扇子,凑近了去看,她发髻上金光闪闪,衣裙也是华丽无比,白羽伸手推了她一把,抱怨道:“怎么是你,吓我一跳。你怎么出来了?”
“我看你和吴界都出来了,想着应该有什么要紧事,所以就找了个借口也跟着出来了,你俩有什么事?”
白羽摊手,“我也不知,我是看吴界出来了,想知道他去做什么,就跟着出来了。不过,我猜测他应该是去找太后了。”
“找太后?”牡丹四处打量,疑惑道:“那你怎么在这?这不是去太后宫里的路啊。”
白羽沉默。
“我迷路了,不行吗?”
“噗哈哈哈!”牡丹实在没忍住笑出来,眼看白羽要恼,她才收了声,语气仍然带着未散的笑意说:“你又没来过皇宫,当然不认识路了,这里我熟,我带你去好了。”
白羽哼了一声,跟着牡丹走另一条路去了太后宫里。
她们过来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虽说前殿有宫宴,大家都去了前面也能说得通,但不至于太后宫里一点声音也无。
牡丹带着白羽提身上了房顶,视野拉大才发现进入内宫后,宫女侍卫齐刷刷躺了一地,院子里连一个会喘气的都没有,白羽心中忐忑地想,这些人不会都死了吧?是吴界杀的吗?
她们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院落外,这里似乎是太后的寝殿,门口处躺着两个宫女,白羽和牡丹躲在窗下偷看内室。
一个持剑的男人背影,剑指一名跌坐在地的老媪,形式紧张,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来劝和。
男人是吴界,白羽不知道他怎么把剑带进宫的,老媪是除去华贵外裳的邺太后。
要说邺太后这一生也算是战功赫赫。她生于富贵,长于淑室,幼时有同胞姐妹相伴,待到成人,嫁的是一国太子,顺理成章成为皇后。有孕后姐夫造反,皇帝派她去劝降,生下龙子后,孩子夭折,她与胞姐商议换子,可谓胆大包天。说服姐夫献降后,带着换来的皇子回宫,这孩子被封为太子,此后几十年波诡云谲,她在宫里安安稳稳撑下来,熬死了皇帝,斗倒了几个高门大户出身的嫔妃,也死了几个生在她儿子之前皇子,待太子登基她就是万民敬仰的邺太后,活到了七十多岁的高寿,晚年丧子,但她的女儿又登基了,她还是高高在上、权柄在握的太后。
难以说幸还是不幸。
屋中人说:“予这一生,什么风刀霜剑都过来了,没想到老了老了竟被你这无名小辈这般欺辱,你究竟是何人?谁派你来的?报上名来。”
吴界的声音冷得像萃了一层寒冰,白羽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邺太后还懂江湖上的规矩。那就说说吧,四十多年前,你是怎么屠了谢氏满门的?都有谁参与?动用了江湖上哪方势力?”
吴界话落,白羽震惊,当年谢家灭门之灾竟然是邺太后做的!
邺太后厉声质问:“你是谢家人?你究竟是谁?”
“知道我的身份,邺太后就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你究竟是谁?”邺太后又问了一遍。
“我名谢春朝。”吴界用鼻息笑了一声,嘲讽道:“恐怕邺太后贵人多忘事,已经忘了谢春朝是哪号人物,那我就让你知道个明白。我父亲是已故的长定侯谢明,我母亲是安阳长公主赵娴礼,我是与永安侯府沈家女有婚约的谢明长子谢春朝。”
吴界说:“邺太后现在想起来了吗?”
“你,你……”邺太后被震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了半天才惊愕道:“你竟然还活着?”
“上苍有好生之德,我当时年幼且没有作恶多端,老天是不会让我白白去死的,这不是回来找你索命了吗?”
吴界的声音阴测测地响在白羽耳边,牡丹跟她小声解释道:“安阳长公主是先帝的妹妹,一母所生,因爱慕谢侯年轻英俊、才华出众,成人之后由先帝赐婚下嫁谢侯。”
惊天秘闻!
吴界竟然跟赵乾皇室还有这样的渊源,岂不是说他和城固长公主也就是如今的皇帝是表姐弟关系,牡丹按照亲缘关系应该管吴界叫姑表舅父……
真是,好混乱的关系啊。
邺太后冷笑,“予不信神佛,你也不用说这些神神鬼鬼的来吓唬我。予这一生活得太久太长,见证了很多人比我走得早,予少年丧母、青年丧子、中年丧夫丧父、老年丧子又丧姊。只觉‘世上空惊故人少,集中惟觉祭文多。’活到这个岁数,什么也不想计较了,你答应我!替我杀了安王和安王世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吴界:“好,我答应你。”
“你为什么答应得这么轻易!”邺太后反应很大。
“我答应你了,说吧。”
“哈哈哈!”邺太后仰天大笑,像是受重创之后能狠狠报复的癫狂一般,“你一定不知道这事还有你好岳父的手笔吧?”
吴界持剑的手一顿,白羽心头悚然一惊,吴界本名谢春朝,谢春朝与沈言晴自幼有婚约,那吴界的岳父就是永安侯,永安侯是参与谢家灭门惨案的罪魁祸首之一,那沈言晴就是他仇人的女儿,他还替沈言晴养孩子,那她就是他仇人的女儿的女儿,他们是世仇?
邺太后快意得很,她用苍老年迈的声音继续说:“当年安阳和谢侯夫妻和睦,有了你之后更是情深,谢侯和永安侯当时也很有交情,两家儿女年纪相差不大,就约定了儿女亲家。因为关系亲近就能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事情,永安侯发现谢侯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他是个趋利避害到极致的人,那个时候先帝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太子势头正盛,我邺家权势也是如日中天,他当然很快就倒向我了。我为了这个秘密不暴露,自然是要除掉谢氏满门的,只是可惜跑了一个你!”
“永安侯我本来也是打算铲除的,只不过他很识时务,这些年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就连他亲自选的女婿也摊上这件事,他都能壮士断腕至此——舍掉自己的刚生产的女儿和刚出世的外孙,他都这么懂事了我当然选择放过他了。但是安王他必须死,我的雍儿,我的雍儿一定是他杀的,他母亲那个贱人生前就与我多有不睦,前些年不知道从哪里挖到了这个秘密,四处散播流言和予作对。如今雍儿一死,蒋家没落,就剩我的城固苦苦支撑,安王竟然还把沈家的儿孙塞给公主做驸马,他们想做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你答应我替我杀了安王和安王世子!”
除夕的夜风寒冷,宫人躺在地上久了会在晕厥中冻死,吴界惦记着白羽还在窗外受冻,快速结束这场对话。
“我会取安王和安王世子的性命,但不是为你,永安侯的命我也预定了。”你的命也是。吴界在心里默念。
一阵风过,屋中只剩穿着家常衣服的邺太后,仿佛刚才被人剑指头颅是她的一场噩梦,她梦到姐姐来接她了,没有怪她把雍儿害死了。
白羽和牡丹听到话题要结束,刚想偷偷溜走,两人的后领就被拎住了,吴界带着她们远离了安静阴森的太后寝宫,来到外面,牡丹战战兢兢一抬头,喊了一声:“表舅父好。”
吴界脚下一个趔趄,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扔下牡丹,白羽连忙跑过去在背后扶住她,用谴责的目光盯着吴界,转而又想起她是他仇人的女儿的女儿,谴责的目光也变得不那么光明磊落。
吴界看着牡丹,很严肃地说:“公主别乱叫,我名吴界,与皇家没有任何关系!”
远处一连片烟花升空,吴界说:“先回去吧,我们出来太久恐怕会有人找过来,到时候就说不清了。”
果然他们三个先后回去,牡丹就被帝后揪住问她去哪儿了。
除夕夜宴一直持续到子时散场,白羽跟吴界一起坐车回府,明明已经很困了,但就是没有睡意,她几次看着吴界欲言又止。
终于,吴界忍无可忍,问她:“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白羽把披风的毛领解开,把自己脖子凑到吴界面前,试探问他:“你有没有想杀我的冲动?”
吴界伸手去探白羽额温,手背贴上她的额头,疑惑出声:“你也没发烧,怎么开始说起胡话了?”
看吴界确实没那意思,她又默默系好披风系带,冷静地说:“我在外面都听到了,永安侯是导致你家被灭门的主要元凶之一,我母亲沈言晴是永安侯的女儿,你还替她把我养大,我是你仇家的后人,我不知道如今该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
车厢里并不昏暗,四周嵌有烛台,吴界能清晰地看清她的眉眼,她和沈言晴越长越像,如果没有那些变故,这就应该是他的女儿。
“那我问你。”吴界说:“既然你刚才什么都听到了,我说我要杀了永安侯,他是你的外祖,你会阻拦我吗?”
白羽思忖后,摇头。
“不会,你要杀他,那是你和他的仇怨,这与我无关,我不会介入你们的因果。虽然照亲缘关系上来讲永安侯的确是我外祖,但我不当他是外祖,他就不是我外祖,我名白羽,和沈家有什么关系。”
“好女儿!”吴界一把把白羽搂进怀里抱住。
自从她七岁之后,除了逃亡路上,吴界很少再这么亲密地抱她,白羽闷在吴界怀抱里,就听见他在她头顶说:“太后、安王、永安侯、安王世子。这些人我都要取他们性命,你一个也不用管,你就安安心心在京城享乐一段时间,待此间事了,我们父女一起去浪迹江湖。”
安王世子,她师父,吴界也要除掉他吗?
虽然还不明确那到底是不是她师父,上一世师父是太子,叛军作乱,她陪他一起对敌战死,这一世,他是安王世子,他们好像站在了敌对阵营里。
如果她让吴界不要杀安王世子,那么就会死很多人。
她到底要不要干预师父的命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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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空惊故人少,集中惟觉祭文多。”
——出自唐·刘禹锡《乐天见示伤微之敦诗晦叔三君子皆有深分因成是诗以寄》
明天是第二世最后一章,终于要写完了

白羽:“我是你仇人的女儿的女儿,你有没有想杀我的冲动?”
吴界:“我有想抽你的冲动!”
我们俩才是一家人,那些人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