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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城大喜(中)
时间不多了。
绿鸢张口让王公公帮她们开一下侧门,可是炮竹的声音实在太大,连她自己也听得恍惚,而王公公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双细长发红的眼睛始终盯着自己身旁的人儿。
正当她打算再次跃窗时筠缠歌忽然松开扶住她的手缓缓走到了窗前。
“王公公。”
张口却无声的三个字像一柄锥子锋利地划开了隐藏在王公公心底早已化脓的伤口,虽然那疼痛锥心,但那些封藏的恶臭与脓水已然在此刻被掏地干干净净。
“公主……”
王公公瞬间泣不成声,他慌慌张张抖抖索索地去开侧门,却到第三次时才成功。可门开了,他又停在门口不敢向前走了。
这不会是梦罢!
王公公的右手手背挡在鼻尖阻止自己哭出声来,他紧咬着下唇转过头去望向屋内,分明看见床上有一个艳红的身影!
忽然,大门这时被人拍响了。
“娘娘,殿下快到门口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出来了。”
喜婆扣着门乐呵呵重复了好几次,这时炮竹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好!快了!喜婆您去院门口候着罢!”
绿鸢答道,那喜婆听到后虽是一怔,又立马乐呵地跑去了院门口。
反正殿下的人都交代过,不管里面是什么动静,都不要去打扰。不过还真是有些怪,这新娘子的声音怎么好像每次都不一样!
“公主!”
王公公嘶哑着声音紧紧看着朝自己走近的那个人儿,一只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直到被一只细柔的手给握住。
筠缠歌抬眸笑意盈盈地望着眼眶和鼻尖都红通通的王公公,另一只手朝他的左手放去,谁知他忽然退后几步侧过了身去。
王公公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笑了起来,然后慢慢退到一边对着绿鸢道:
“奴才这就去外边看着,有劳姑娘了。”
说到这里王公公忙转身再次擦去因为喜极而掉下来的眼泪,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公主!这是公主!这是公主!
他一眼就知道,这是公主!
“好,公公你出去帮忙斡旋争取一点儿时间。”
绿鸢将缠歌扶到床榻前坐下,然后放下了淡紫色的帷帐。
王公公见状快速退出屋内,谁知弯身关门时从怀中掉落出了一样用油纸包裹的物品。
王公公将其捡起后用右手小心翼翼将油纸打开,看见里面有四块五彩缤纷的半透明糕点,样子好看极了。
这是晨间买的。
王公公忽然想起什么来神情立刻变得紧张了,他看着手中的糕点皱起眉头,正当他移动一步时看见一身喜袍的俊美男子独身一人缓缓而来。
“轩王殿下,我家公主还在里边梳妆打扮呢。”
王公公垂头浅笑道,楚千航点头,走上前指着门内浅声道:
“听闻我府上的人今早来过,王公公,她没给你们添什么麻烦罢。”
“回殿下,并未。”
王公公垂头道,可眼底却晃过了一丝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冰凉。
府上的人,他竟然称那位女子为他府上的人!那公主她该当如何?侧妃?那正妃之位他要留给那人么!
想到这里王公公手中的糕点不觉被握碎成了几瓣,楚千航见状对他笑道:
“公公不喜欢霞糕?”
“不是,倒是买早了,如今变味不能吃了。”
王公公十分可惜道,谁知瞧见面前这男子伸手拿上一瓣放入了嘴里。
“公公初来可能不知道,霞糕若是变味了颜色便会褪去,不会这样五彩斑斓。”
楚千航说完转身看向了身前的木门,不由慢慢皱起了眉头。
他给过机会的,既然她不走还妄想替君星河做事,以后也不要怪他不留机会。
“吉时快到了,公公通告一声罢。”
楚千航再次转身,望了一眼半空中飘落的红色碎纸后朝院外走去。
这时,屋内发出了一声惊动,王公公听到后立马走进了屋内,看见绿鸢正将一个身影从侧门带离。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王公公上前焦急询问道,却瞧见坐在床榻上换上艳红喜服的人儿正浅笑嫣然,明明未施粉蔻却美艳得动人心魄。
那个人哪里比得上公主。
王公公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看见五公主将一旁托盘里镶龙绣凤的喜帕双手递给了他,好似让他替她戴上。
王公公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就在触到喜帕的一瞬间又快速收了回来,抬头,果然瞧见那张美艳的脸上变得发白,就连那双美目里也泛起了泪光。
“奴才那时被毒蛇咬伤了,为了救命才卸下了这条胳膊!”
王公公急忙解释道,看到公主她稍微缓和了一下脸色后笑道:
“公主,胳膊算什么,命才重要。”
公主不会明白他此刻有多么感谢老天,感谢老天居然让浑浑噩噩的他活到了今日,活到了再次与公主相见。
筠缠歌浅笑点头,一滴泪珠落在了艳红的喜帕上。只见她的左手握住王公公左边空荡荡的衣袖也同时握住了喜帕的一角,然后将王公公的右手放在了喜帕的另一角。
“好,奴才和公主……一起将这喜帕戴上。”
王公公红着双眼与缠歌缓缓拿起喜帕覆在了她头顶的喜冠上,这时,喜婆也刚好走了进来。
“娘娘,到吉时了,快上轿罢。”
“喜婆,我们萧国有一个习俗,便是新嫁娘踏出门后便不能开口说话,所以今日大婚之礼最好少问,若万分有需要答话的地方,只能由奴才代替,这话劳烦您等会儿转告殿下。”
王公公扶起缠歌朝门外慢慢走去,喜婆听罢连连点头,心中却不是滋味儿。
这入乡随俗,居然让殿下去守萧国的规矩,算哪门子事儿!虽说这萧国五公主美貌绝色,可毕竟是嫁过人的,哪里配得上他们的五殿下!
不过也就一个侧妃,他们殿下将来迎娶正妃时可不能像今日这般随意了。
“起轿!”
随着这一声红轿开始被抬起,虽被喜帕遮着脸,可低头时缠歌用余光数过,是八个轿夫。
八抬大轿,一路看来的十里红妆,很快,她便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了。
想到这里缠歌缓缓勾起了唇角,可是她的唇瓣却开始失了血色。
缠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间,然后将喜袍朝自己胸前拢了拢。
而另一边绿鸢已经将人送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正当她跳下马车时看到了马车下有一支做工精美的金步摇。
绿鸢蹲下身子将金步摇捡起,发现上边居然沾有血迹。
怎么会有血迹?
这掉在这里的金步摇断然只有可能是马车上那人的,难不成她受伤了?
绿鸢再次爬上马车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那女子的裙角上正有鲜血流下。
“坏了,是那流胎药!”
看来,只能出烨城找一间医馆了。反正她已经给这人戴上了皮面具,而五公主那边也十分顺利,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讨论这个李代桃僵地计划时,五公主就写过满满一张纸,要她好好送这个女子出楚国。
诚然,这个女子确是十分可怜。被当作替身被作为棋子,如今连孩子也失去了。
“你也算解脱了。”
绿鸢对着那个昏睡中的人儿轻声道,然后走出车厢对着车夫装扮的一名男子道:
“小齐,出烨城给她找一间医馆,然后按计划送她出楚国。”
“属下明白,小姐快回去罢。”
绿鸢点头转身跨上了一匹骏马上快速离去。
这女子早被毒哑了嗓子说不出话来,加上小齐办事牢靠,莫说他不知这其中牵扯,即使他看出什么来也不会多嘴的。
可绿鸢不知,在她离去没多久后,车厢内的那女子已经睁开了一双冰凉的眸子。
呵,五公主……
今日,她终于见到了这个女人,这个,害她硬生生被套上“五公主”这个身份的女人!害她沦落为棋子不得不被他人操控的女人!害她每日成颜欢笑还要战战兢兢的女人!
被毒哑嗓子!失去腹间的孩子!其实这些都她都不在乎!真正让她绝望,让她恶心的是那些人!
看着她这张脸却思念着另外一个人的那些人!
君星海也罢!他分明知道她不是,却强迫她扮作那个女人的样子!神情,打扮,每一分每一毫都要模仿,否则,他便让她生不如死!
君星河也罢!他看向自己的每一个眼神都像一把利刃将她伤的彻底,他厌恶她,甚至恨她!可是为什么?又凭什么?她做了什么?又做过什么?
不过今日,君星河,你可以恨了。
筠萧筱哑声一笑慢慢将放在她身边的那支金步摇拿起,痴痴看了许久后将它缓缓插入发间。
可笑,她将这支发钗刺入那五公主腹间前居然看见她张口说了“对不起”三字。
对不起,呵呵,这么浅薄的三个字她也会说,她也说过无数遍,可谁因为这三个字而放过她了?
君星海没有!君星河更没有!
倒是有一个人,倒是有一个人……
筠萧筱垂眸听着车窗外的风声无声笑着,一行泪水徒然淌了下来。
可那个人,却仅仅看了她一眼便知道了。
筠萧筱抬眸看着车顶,她不知道自己将去哪儿,她不知所听到的“解脱”究竟是不是解脱,她更不知道今后会如何……
其实,今日她们才初见而已,按理说她不该恨这个与她有血缘的人,按理说,她不该恨一个没有伤过她的人……
可是,她还是好恨!她恨不过命,便只能恨被命运偏袒了的她!
可怜,实可恨。
“也不知今日烨城该有多少懵懂少女为之哭泣,千航,你真是罪孽深重!”
林子傲骑着马跟在楚千航身后,不过说这句话时他的心里却不由轻松了很多。
当察觉到这一点时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也有些可悲。
却没有看到,那张绝代风华的脸上晃过了一抹深不见底的落寞。
“总有人会为此开怀。”
楚千航回头看了一眼红轿低声一笑,他不明白里面这女子是如何唬住君星海的。
她们,真真不像。
如今,她和君星河是不是正在庆贺着?
只是,她真的以为这天下已然为君国所有了么?
总有一日,他会让从始至终都选择君国的她感到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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