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相思

　　那一晚的推心置腹并没能改变任何事情。
　　江三少结婚的风声照旧散布了江城的每一个角落，婚礼的预备照旧有条不紊的进行，江北照旧固执坚持，顾念辞照旧愁眉不喜......虽然闻讯回来的江世平十分恼怒差点又要动手，却还是在江旭的劝阻下发了一通气后甩手离去，算是勉强同意了这门亲事。
　　五姨太因为家里的喜事心情也不错，不过三五天就大好了，虽然还是汤药不断，但好歹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对二人的婚事别提有多上心。
　　张卿清近来状态也好了很多，家中的烦心事暂掩下去，江旭也有了更多时间陪她，随着不再孕吐食欲不错，腰身渐渐有了变化，于是改了不少衣裳，顺带做了件新旗袍以便应应弟弟弟媳新婚的景。
　　......
　　看着众人一心推着这事儿前进，顾念辞是笑不出来的，好几天夜里她都没有合眼，因为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五姨憔悴的模样、江旭张卿清惆怅的神情、江伯伯薄情的面容，还交替着江北的失控和固执、穆锦程的深情表意和方思哲满带失望的眼睛......
　　闭上眼的时候她顾虑的事太多，而只有睁着眼的时候她才能够只考虑自己。
　　可是人怎么可能永远都睁着眼睛？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距离婚期越来越近，大家的欢喜和期待更加溢于言表，顾念辞却开始慌了：难道真要这样么？难道只能这样了么？她与大家照面的时候难免出神，回到房中便是眉头紧锁。
　　五姨太好像看出了她的异样，这郁郁寡欢的状态根本就不像一个待嫁的新娘，可这一次五姨太并没有多过问，除却是想快些成全二人，倒也多少藏了些私心。这段时日江世平虽没有回来，却也没有带着那女人再来逼迫她接受，这于自己未尝不是好事，也许等江北和顾念辞终成眷属，事态的发展真有可能朝她们期望的方向去呢？
　　所以她想着，顾念辞的性子是倔但捱过这一阵多半会好，何况江北那样疼她，这两全其美的法子也不妨一试。
　　说到底，人总是自私的。
　　婚期的前三天江北突然变得很忙，常常大半夜才回得了府。
　　僵持了近一年半的顺水河战事开始吃紧，齐家军和南军的合作明显更深入了些，齐东升不仅加派了增援到南军中守前线，甚至让段明淳的人入驻了自己的八省地盘，供吃供资，大有后勤保障的意思，这样一来，便是与北边对峙再久多少也有了底气。而安军在北边历来都是独一户，没有联合的对象所有物资都是自家出，当然除了这顺水河区的兵力，统管十六省哪一处不要人，摊子铺得大，“粮草”又不够，可无论是前线还是后方都不能苛待。毕竟这世道没有人没有枪那就没有一切；而这人和枪哪里来，最直接的自然是从钱里来，这也就是为什么江世平一直在绞尽脑汁想要拉近商业大户的原因，当时因江北悔婚得罪苏家，简直就像是煮熟的鸭子飞了一样心痛和愤怒；后来找上穆家，除了男人爱美的心思，大半也都是为了有个途径可以筹款供应军需。
　　顺水河区的对峙越久，所需就越大，那么多人要吃饭那么多武器要供应，这打仗哪有不花钱的，对方耗得起，安军可耗不起。眼见目前还没有资金来源，前线的军需也撑不了多久了，江世平在方海生的支持下力排众议，在军营会议上拍板决意按照“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的原则，暂时集中各地资源到前线，立即推进战事，趁着现在全力拿下顺水河这个军事要塞。
　　“前方现在可最多撑下十天，这还是对方没有趁势而攻的情况下，若是有了意外六天不到啊。”方海生站在江世平身侧，看着对面的江家二子。
　　“五天之内，物资必须送到。一旦让敌军发现我安军军需短缺，定会乘人之危，到时候我们必定失了先机。”
　　江世平掸了掸烟灰，对着窗户外的远景眯起眼睛。江旭和江北二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直到江世平一支烟燃尽，方海生才打破安静。
　　“大帅，我建议将物资分批送达，以免运送途中遭遇伏击，所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我认为按照紧急程度，最多分两批，明天就分。可以前后脚走也可以分路走，总之确保五日之内到达。”
　　“分路之法不甚可行，从江城到顺水河的两条路中，有一条绕的远且偏，是一个我们完全无法掌控的环境，虽然殊途同归，但绕这条远路会路过一个极易埋伏的关隘，但凡发生任何意外，我们都不能确定是否来得及增援，何况时限紧，耽误的几率会大很多。”
　　江世平边灭烟蒂便边点头，江旭的法子虽可行，但方海生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事到如今，自然是要做有把握的选择。
　　“从这条路日夜不停赶赴顺水河大约需要多久？”
　　“这条路是常来常往的按照熟悉程度，正常情况下驱车日夜兼程最多三天。”
　　“好，”江世平一敲桌面，指着地图上朗声道：“就这么定了，别人我都不放心，就你们两兄弟去！前后脚走，有前探有后备，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大帅，少帅婚事在即......”方海生看了看江北，试探地开口。其实他也知道这事儿肯定得两位少帅去，一则像江世平说的，这样重要的事当然要派两个稳妥的人带队，自家儿子肯定是最放心的；二则正是紧急关头，送资增援到前线这种英勇无畏好名声的事，自然是要给两位少帅平添不少人心，也有利在军中立威。可他转念想到了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江三少婚事,这种时候走有些......
　　“儿女情长重要还是战事重要？”江世平侧头皱眉反问，顺带瞥了一眼江北，看他面无忧色，也不知在心里如何打算。
　　察觉到父亲目光，江北略勾了勾嘴角，淡然道：“多谢方参谋挂心，正如大帅所言，自然战事要紧，不过也不是没有两全的法子，毕竟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如若再像上次一样不成，可得给江家蒙羞。”
　　言明至此，江北看了一眼江世平，只见后者眼睛里浮现不悦。
　　“婚事自然要办，行军打仗之人不重玄学之术，什么日子不日子的都不用顾了，三日后的婚期提到明日便可。明日一早物资分批，大哥最快也要夜里才能启程，我便后天一早出发，五日之内定能全部到达顺水河。”
　　江北打算的井井有条，江旭赞同的点点头，江世平则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方海生笑着拍了拍江北的肩：“那提前恭喜少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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