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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赵玄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先生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又以麒麟知名名动天下,日后定会名垂青史,何足虑也。”
白逸襄并不反驳,只微微一笑道:“方才不过戏言尔,臣衣食无忧,又不是重欲之人,金银财富对我无义。唯愿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为我大靖千秋,尽绵薄之力,除此之外,臣并无他愿。”
赵玄眸光微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白逸襄,见他眼神坦荡,并无半分戏言,由衷叹息道:“先生高义,真乃我大靖之福啊!”
白逸襄道:“殿下谬赞。”
赵玄拿起茶壶,亲自为白逸襄斟茶,待白逸襄饮下一杯茶,他缓缓起身,道:“然,开府建牙,录尚书事。父皇这份恩典,来得突然,也来得……沉重。”
白逸襄眼睛微眯,摇着竹扇笑道:“殿下年少英才,此乃实至名归,何言沉重?”
赵玄摇了摇头,“此事,亦如双刃之剑,利弊参半。父皇准我开府,允我广纳贤才,看似是天恩浩荡,实则也是一场考校。”
“若我将府门大开,广招天下之士,短期内固然能声势大振。然,来者必定鱼龙混杂,各怀心思。时日一久,府内必将派系林立,内耗不休,反成祸乱之源。”
赵玄踱步至亭边,目光落在亭外那几株傲雪独立的寒菊上,声音变得愈发低沉:“更何况,父皇的心思,你我皆知。他今日能予我这泼天权柄,明日,亦能于瞬息之间,将其尽数收回。这一步若是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白逸襄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之色,他对着赵玄微微一揖。
“殿下洞若观火,所言极是。”
赵玄转过头,问道:“那依先生之见,我当如何行事,方能既得贤才,又避后患?”
“此事不难,殿下只需为这‘开府’,立下规矩。”
“哦?先生请讲。”
白逸襄道: “其一,立‘举荐之制’。凡欲入秦王府者,不得自荐,必须由殿下身边心腹信赖之人举荐,以保其来路清白,品性可靠。”
“其二,设‘考校之期’。凡被举荐者,皆有三月考校期。在此期间,不授实职,只以幕僚待之。”
“其三,行‘以事观人’之法。这三月之内,由举荐之人亲自教导,协同处理殿下分派的各项事宜。其才干心性,一目了然。举荐者亦有连带之责,若所荐非人,亦当受罚。”
他顿了顿,总结道:“三月期满,能者留,庸者去。如此一来,层层筛选,留下的,必是殿下真正可堪大用之才。既能得真才,又能防奸佞,更可杜绝内耗之源。”
赵玄听得连连点头,“先生此法,稳妥周全,此事,便依先生所言行事!”
赵玄俯身入座,为白逸襄斟上一杯茶,又道:“如今玄既已开府,正值用人之际,先生可名正言顺,过来帮我。”
“我不日便会上表父皇,奏请先生出任‘国子学博士’一职。此职位列五品,清贵显赫,既可名正言顺地脱离东宫,又可借‘教授宗室子弟’之名,时常出入我府,为我参赞谋划。先生以为如何?”
面对赵玄这番推心置腹的安排,白逸襄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恕臣直言,现在还不是时候。”
见赵玄眉头微蹙,白逸襄解释道:“殿下如今虽暂代监国,然根基未稳,羽翼未丰。而我白家,历史悠久,三代帝师,为儒林之首,树大招风,早已是朝野瞩目之焦点。”
“此刻若我公然易帜,殿下固然是得了逸襄一人。可于朝局而言,却是将自己彻底推上了风口浪尖。晋王赵辰、楚王赵奕,必将视殿下为眼中之钉,群起而攻之。届时,殿下便成了那众矢之的啊。”
他看着赵玄渐渐凝重的神色,话锋一转,“他日待殿下于朝中站稳脚跟,夺得储位,身边人才济济,根基已深。届时,我白家再倾全族之力,明示天下。”
“到那时,殿下已为储君,再得白家相助,方是真正的‘如虎添翼’啊。”
白逸襄说完,赵玄眼中顿时亮起光芒,爽朗而笑:“先生所言有理,此事,全听先生安排。既然话至此处,玄这几日批阅奏疏,确遇到几桩棘手之事,想听听先生的高见。”
白逸襄道:“愿闻其详。”
赵玄命侍卫递上奏疏,在白逸襄翻看的当口,赵玄道:“青州那边,虽有谢侍中与白太傅在朝中周旋,然地方士族依旧阳奉阴违,新政推行,阻力重重。”
白逸襄只略略扫了几眼,便将奏报放到一旁。这些内容,他早已了然于心。
他将那日与谢安石在暖阁中的一番对话,择其要者,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从“堵不如疏”的方略,到以“盐引”、“漕运”为饵,引诱青州世家内斗的计策,都说得详尽透彻。
赵玄则不动声色,静静地听他说完。
影十三的密报虽详尽,却终究是旁观者的记录。此刻从白逸襄口中亲耳听到这番谋划,他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白逸襄对他,并无隐瞒。
白逸襄道:“殿下,此次青州之政绩,正是您稳固根基之时,待青州所有贪官被抓捕归案,您即可向陛下举荐贤才,去补青州官位之空缺。从此,青州便收入殿下掌中了。”
赵玄目光灼灼的看着白逸襄,“先生竟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只是不知父皇是否会准我所奏。”
白逸襄道:“青州水患善后事宜是一块极其难啃的骨头,其他皇子避之唯恐不及,朝中权贵亦是如此。我料陛下目前必无人可用,您举荐之贤才,陛下定会准奏,请殿下勿忧。”
赵玄道:“真如先生所言,那便太好了!”
白逸襄道:“待到青州诸事定下,逸襄必第一个登门道喜。”
此话一出,赵玄爽朗一笑,白逸襄为赵玄斟满酒,赵玄饮了酒,又恢复了淡定,他道:“只是,青州之弊,尚在皮肉;江南之患,恐已入骨髓。”
说着,侍卫将一份奏疏呈到白逸襄面前,赵玄道:“这是江南盐运使的密奏。江南私盐泛滥,盐枭与地方士族勾结,盘根错节,早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国库盐税,因此锐减七成。长此以往,国本堪忧。”
白逸襄看着那份奏疏,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沉吟片刻,道:“江南士族,盘踞百年,其势之大,远胜青州。私盐一事,不过是冰山一角。此事若要彻查,必会掀起一场滔天巨浪。然,危中有机。据逸襄所知,江南士族亦非铁板一块,其中派系林立,明争暗斗不休。这正是我等分化瓦解、拉拢打压的绝佳时机。”
“先生所言,亦是吾之所思。”提及政务,赵玄顿时眸光发亮,精神奕奕,“近来,弹劾江南盐运的奏章,一日多过一日。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场风波,怕是压不住了。”
“正是如此,非但不能压,还要助其一臂之力。”白逸襄也接着他的话道:“此事,于殿下而言,正是收拢江南势力的天赐良机。”
赵玄道:“但不知,该如何运作?”
白逸襄沉思片刻,道:“此事,还需三殿下的帮助。不知……三殿下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赵玄道:“三弟传信说,那龙四狡猾如狐,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已在运河上与那厮周旋了半月有余,至今,连其真面目都未曾见到。”
白逸襄听罢,轻笑出声:“不急,不急,我想韩王殿下自有办法。至于如何运作,还需等江南的风波再酝酿些时日。”
“还请殿下静观其变,到时,逸襄自有妙策应对。”
赵玄本想追问,但看白逸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欲言又止,最后道:“那便依先生所言,静观其变。”
就在此时,一阵风恰好灌入亭中,白逸襄的衣袍飞扬起来,顿时觉得浑身发冷,他不禁将披风裹紧。
赵玄连忙从旁边的桌案上拿起一领狐裘大氅披在白逸襄身上,道:“瞧我,光顾着跟先生闲谈,竟忘了先生身体虚弱,经不起这初冬的寒风,快随我去暖阁一叙。”
白逸襄却道:“今日已多有叨扰,若殿下无其他要事,逸襄还是先告辞吧。”
“先生说的哪里话,玄只恨不能与先生日日常伴,彻夜畅谈。”赵玄帮白逸襄拉紧身上的狐裘,又握住白逸襄的手,“厨房应已备好午膳,先生与我一同用膳,可否?
白逸襄手上冰冷的触感让赵玄有些心惊,让他下意识的握得更紧了些。
而白逸襄比赵玄更加惊讶,他们在这雪天户外坐了这么久,自己身体已经快冻僵了,对方手居然还这么温热。
明显赵玄穿的比自己少得多。
算起来,自己这副身体的年龄还比赵玄小几岁。
哎……果然先天不足,再怎么努力也是不如别人的起点高。
白逸襄隐隐的叹了口气,回道:“也好,臣谨遵殿下安排。”
“你我私下不要称臣,显得生分。”赵玄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白逸襄步下楼梯,一路往暖阁走去。
白逸襄却心道:走就走,你这手……是不是该松开了?
他知道赵玄喜好男-色,可与赵玄相处至今,对方并未流露出任何过分的举动。
赵玄的性格、行事作风,也都符合一个正常男子该有的范围,甚至比多数青壮男子更有男子气魄。
男人之间,偶尔有个肢体接触,都很正常,所以白逸襄开始也并未多想。
可这般牵手走了一路,他却不由得心生不安,手心都生出了薄汗。
他想甩开,又碍于对方的皇子身份,可不甩开,两个大男人这么牵着,成何体统?
白逸襄脸一阵黑一阵白,就在他决意甩开赵玄的手时,赵玄突然松开了手,转而轻扶他的后背,“先生,我们到了。”
白逸襄暗自松了一口气,神情肃穆的步上阶梯,进入暖阁之中。
暖阁里生着几盆炭,温暖如春,案几上已摆满各色菜品。
两人落座之后,赵玄即刻亲自为其奉上热茶,“先生快饮了此杯热茶,暖暖身子。”
白逸襄接过热茶,一饮而尽。
赵玄则连饮三盏清酒,见白逸襄仍是垂目不语,心事重重,他眸光微动,略作思量,大概猜到几分。
因为牵了他的手吗?
面对白逸襄这样的玉人,他承认自己有些情不自禁,可方才他确实只是怜惜他身体太冷,想为他暖手而已,绝无半点亵渎之心!
赵玄又自斟了一杯酒,饮下后,他试探道:“说起来,当初清音阁之事,先生为救玄于危难,累得先生清名受损,至今仍是京中谈资。玄,心中有愧。此杯,敬先生,聊表歉意。”
白逸襄这才回了回神,连忙道:“殿下严重了,救殿下是大,我声誉受损是小!”
赵玄直直的望着白逸襄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假意。
但白逸襄眼神真诚且坚定,让赵玄不由得想将心中积压已久的话和盘托出。
“先生,玄心中一直有惑,如鲠在喉,今日,可否为我解之?”
“殿下请讲。”
“那日在清音阁,先生为何救我?又是如何……精准地洞悉了太子的全盘计划?”
白逸襄早已将这套说辞烂熟于心,只是没想到赵玄能憋到今天才问。
白逸襄闻言露出一丝苦笑:“此事说来,实属偶然。殿下可知,那张茂乃太子妃表舅,平日里在东宫,行事颇为张扬。”
“那日之前,逸襄在东宫廊下,无意间听见他与心腹家仆低语,提及‘玉芙蓉’、‘清音阁’、‘万无一失’等字眼。臣当时便心生警惕,待其走后,稍一盘问那家仆,略施小计,便套出了太子的全盘毒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逸襄虽为东宫属臣,却也未曾想过,太子殿下竟会用此等下作手段,构陷手足。而秦王殿下雄才大略,心怀天下,行事素来光明磊落,远非太子可比。臣所忠者,非一人一姓,乃是这大靖的社稷与万民。故而,臣舍太子,选殿下。”
“至于事后如何应对太子……”白逸襄自嘲地摇了摇头,“逸襄也只好装疯卖傻,将一切都推脱于高烧昏迷,胡言呓语。太子看重的,终究是白家的门楣与清望,只要白家仍在,他便不会对我如何。”
赵玄静静地听完,略作思量,道:“先生之言,解了玄心中大半疑虑。然,尚有几处巧合,实在令人费解。那日先生为何只着中衣便匆匆而出?若先生早已得知计划,又为何不提前知会于我?”
白逸襄脸上浮现出一丝惭愧之色,“殿下有所不知,此事说来,亦是羞赧。”
“逸襄听闻张茂毒计之后,可谓急火攻心,当即便想告知殿下。谁知……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在中秋之宴上,感染了风寒,竟一病不起,昏沉数日,人事不知。”
“待我再次醒转,已是事发当晚。从家仆口中惊闻殿下已赴清音阁,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上更衣整冠?这才闹出那般衣衫不整、举止失仪的笑话。都怪逸襄思虑不周,行事孟浪,还请殿下恕罪。”
说罢,白逸襄便要行礼,赵玄连忙伸手托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
那一瞬间,赵玄只觉得心中那块压了数月之久的巨石,轰然落地。所有的疑虑、所有的猜忌,都在白逸襄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中,烟消云散。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是如释重负后的坦然。
“先生何罪之有?”赵玄握着白逸襄的手紧了又紧, “若非先生当日不顾病体、不惜清名,挺身而出,玄今日,恐怕早已与这储位无缘了。”
何止储位无缘……
连人都没了。
白逸襄道:“此乃殿下之龙运齐天,也是逸襄王佐之福。”
赵玄听闻此话,接着问道:“论军功,四弟赵辰手握重兵,有定远侯为其后盾,势大根深;论士林清望,六弟赵奕才名远播,江南士子皆以其为首,一呼百应。即便是我那三弟赵楷,亦有母后余荫,看似不争,实则人脉广博。他们三人,无论哪一个,看起来都比我这无根无基的孤家寡人,更有问鼎之姿。先生为何……独独择我?”
白逸襄闻言,并未立刻回答。他静静地看着赵玄,清澈的凤目,深邃而宁静。
“殿下,”他缓缓开口,声音柔和而舒缓,“逸襄所择,非权势、非声名、亦非血脉。逸襄所择者,乃是承受得起这万里江山之人。”
赵玄晶亮的大眼微微眯了一下,白逸襄继续道:“晋王赵辰,勇则勇矣,然其性如烈火,刚愎自用,有将才而无君德。他眼中只有战场胜负,却无万民疾苦。若他登基,必将穷兵驫武,以武立国,重蹈前朝覆辙。此非社稷之福。”
“楚王赵奕,才则才矣,然其性如浮云,看似温润,实则凉薄。他所交者,皆为高门名士;所言者,皆为玄虚清谈。他爱的是士族之风雅,而非百姓之安康。若他为君,必将与世家共天下,届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国朝根基,将为门阀所蛀空。此亦非万民之幸。”
“至于韩王殿下,”白逸襄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是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锋芒内敛,看似无争,实则心有丘壑。然其志,在江湖之远,而非庙堂之高。他可为辅弼王佐,却非天命之主。”
他说完,再次将目光投向赵玄,那双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芒,“唯有殿下您,”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出身微末,久居民间,知稼穑之艰难,懂百姓之疾苦。您有平定西南匪患的雷霆手段,亦有为灾民奔走的菩萨心肠。您敬重士族,却不为其所缚;您善用武将,却不为其所挟。”
“晋王有‘霸’而无‘王’,楚王有‘名’而无‘实’。唯有殿下,既有屠龙之术,亦存赤子之心。”
他对着赵玄,深深地、郑重地长揖及地。
“殿下,这,便是我择您之因。”
暖阁之内,一片死寂。
赵玄怔怔地看着伏于地上的白逸襄,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激流在胸中冲撞。他虽贵为皇子,听到过各种奉承,却从未有人能将他看得如此透彻,能将他深藏于心的抱负与挣扎,剖析得淋漓尽致。
既有屠龙之术,亦存赤子之心……
他自己真如白逸襄说的这么好吗?
原本自信满满意气风发的他,在此刻,反而露出一丝赧然之色。
感动之余,赵玄自嘲一笑。良久,赵玄亦是对着白逸襄长揖及地,道:“玄惭愧,此前一直对先生心存疑虑,多有试探,实非君子所为。自今日起,玄必当以先生为平生知己,再无半分猜忌。”
“能得殿下引为知己,亦是逸襄三生之幸。”
白逸襄亦躬身回礼,二人对拜,久久不起。
两人之间的最后一丝隔阂,在这场坦诚的对话中,悄然冰释。
二人再次入座,赵玄语气中仍是带有一丝歉意:“然,先生为玄蒙此不白之冤,玄心中终是有愧。玄能为先生做些什么,将这风言风语平息下去?”
白逸襄闻言,却是洒然一笑,“殿下言重了。京中权贵,好男风者不知凡几,若真要将他们都抓起来,怕是刑部的大牢都关不下。市井之言,不过是过眼云烟,随他们去说便是。”
赵玄讶然,“先生当真不在意?”
白逸襄道:“流言终有一日会不攻自破,更何况,逸襄在意的,并非儒林世家现下如何看我,而是千秋之后,世人如何看待我之功过。还有,天下人,如何看殿下。”
赵玄看着对方那双清澈至诚的凤眼,心中微动,竟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未曾料到的话。
“如果……我是……呢?”
是什么?
白逸襄愣了愣。
暖阁内,炭火偶尔爆开一声轻微的“噼啪”声。
在搞清楚赵玄的意思之后,白逸襄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
思绪电转之间,白逸襄锐利的目光射向赵玄。
“殿下,”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坚定,“你是也好,不是也罢。从今往后,你都必须不是。”
他俯身凑近赵玄,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须知,龙阳之好,是做不了皇帝的!”
赵玄顿时双目圆睁,神色转冷。
白逸襄忙俯身跪伏于榻上,“难道……殿下愿为一己私欲,置这天下百姓、社稷安危于不顾?”
赵玄看着他那单薄却挺直的脊梁,半晌,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久,赵玄才缓缓地,拿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先生,你不必如此紧张,孰轻孰重,我自是分的明白。”
赵玄的声音已然恢复如常,身姿也变得端正。
他道:“起来吧。”
白逸襄抬起头,直到坐好,赵玄始终垂着眼,不再多看自己一眼。
很明显,赵玄不高兴了。
虽知他不至于跟自己翻脸,白逸襄却也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威压。
或许,自己说的过于直白了……
对方毕竟贵为皇子,再礼贤下士,他也不该如此逾矩才是。
就在白逸襄思虑之际,就见赵玄嘴唇微动,清朗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就依先生所言。”
白逸襄微微一怔,抬起眼,与赵玄四目相接。
赵玄恭敬地拱手道:“我愿为天下苍生,为江山社稷,尽绵薄之力,先生可助我否?”
白逸襄定睛看着赵玄,良久,他的眼神由惊讶逐渐变得温和。
白逸襄亦拱手道:“臣愿,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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