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樱枫][枫岫/拂樱]飞雪回廊

作者:金无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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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秋杀局


      年年一进这八月的关口,金马玉堂便成了甫出九的冰面,上至三公九卿,下到贫士林的士子都屏息蹑手绕着道,这一年已经走过了大半,赏以春夏,刑以秋冬,得失功过都在弭界主桌角的折子里一一眉批,年终一并通算,或是谪边穷海,或是扶摇直上封侯万里,排兵伏藏,一发全身,将以尖薄的笔墨构析出最周慎完美的慈光蓝图。
      有些脖子上装了转轴的,早几个月前就猫着身子在师尹府的门口晃悠,临近中秋,更是上下银物馈送,打点周全了侍卫管家,尚未得幸一面天子近臣,却听说了一件大事,这位荣宠盛极的慈光首辅在寿仙宫前长跪不起,从午时跪至晨漏三刻,细长的身影拉成了一条凄凉的胡琴。
      这一跪,跪得朝野惊动,传话的人眉压色变,每到细枝末节却一笔草就,参味其中,无衣师尹长达二十余载握生死予夺于掌,一朝难测帝心,摸到了老虎的屁股也难逃身名俱灭的下场,不免令人唏嘘。
      早秋晚来风急,寒意透过青砖白缝钻进了双膝,膝盖由痛至麻,无衣师尹却毫无知觉堪比禅定,举目而望,寿仙宫里灯火盛明,繁仙塔的高僧夜起进宫,诵念经文为弭界主祈福,梵乐法音堂堂密密,火炮也似的铿锵,将他一生的宦海浮沉,击落彼岸。
      直至晨光破晓,木鱼声渐渐消止,雕花红门嘎吱打开,主事太监手持长灯躬礼通传,他扶着腿起身,瞧了眼腰间苦颤的香斗,心中只是空洞,平日站得太高,纤细入眼唯独看不见自己,而只有低到尘埃里,终于一念觉悟,在他身下,除了深渊,只有深渊。

      高僧迹已远,留了地上一圈银烛忽忽而动,映出弭界主面容失了人气的青里透着白,信手拨火翻弄着熏笼,龙延香顺着血液流经全身,为整个人披枷戴锁了沉沉的阴腐气,好像一口梅雨天的牌位。
      “臣愿为界主一世斋素。”
      “你不礼佛,吃斋做什么,祈福论得是心,你做这么多事,孤怕你有一天会怨孤。”
      “为人臣者,为主上忧,不敢有辞。”
      他声清韵圆,淙淙溪水冲刷着鹅卵石,弭界主听得唇角上挑,每一道褶子都流光溢彩,眸光却是一寒,手腕一扬,一个物体正正砸了过去。
      以无衣师尹平时身法,寻常人的力道不足为惧,此刻他却凝然不动,一声闷哼,血流披面,余光一扫,萦绕在罗喉戒玺上的光不知何时仓皇偃褪,枯黄的戒面呆板拙滞,雀鸟标本的眼珠似的鼓胀起来,尽露速死之象。
      他脑子转得极快,答案炸裂在头顶,风雷一怒,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枚戒玺明显是赝品,佛狱之奸险你理应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回竟疏忽至此,孤之痛心,却想不出一个你失误的理由。”
      弭界主的语气虚弱却凛厉,饶是无衣师尹辅政多年曾经沧海,天大的事也都天苍苍野茫茫了,不曾见过他愤怒至此,深知自己这一过失落了口实,山高九仞,功亏却损于一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臣不敢隐瞒,是臣从枫岫那里探得此物是真的消息,未料他竟交缔佛狱深切至此,欺君卖国以图自利,用心何其歹毒,臣失察,妄断之罪,咎实难辞,容臣将他查办,不求自赎,唯求补过。”
      弭界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盯了半晌,“孤记得,他是你的师弟,听说你为了给他看病,往慑仙塔跑得比来寿仙宫还要勤快,孤竟是不知道,冷静如师尹,也有这么情深意重的时候。”
      无衣师尹心中一凛,浑若无事地笑了笑,“只有特殊术法方能催动戒玺,枫岫受困佛狱蛊毒无法施展,臣愚钝,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又不放心手下人办事,也只好亲历亲为。”
      弭界主眸光翻动,想起一事来,“无衣,你还记得螭儿吗?”

      三年前南海小国的商船途径慈光时送来一只波斯猫,一双妖瞳异彩涟涟,亮灿灿的毛发好像从仙界逃出来的神兽,通身发出被丽披离的光,弭界主日日抱着它同寝同食,更是刻意以上古之龙的名字冠冕,为它添福添寿。
      就是最得宠的妃子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弭界主掏心掏肺了半个多月,调养了多年的身子却一夕回到了旧黄历,咳得喉咙都要破了,苦了宫中医官又是挨板子又是连夜会诊,终于推本溯源,这可抵万金的毛发才是罪魁祸首。
      非我族类都是人面兽心,何况这本来就是不懂感恩的畜生,三公九卿如蝇见血,一个空都不放地要求处死这只凶兽,弭界主成了马嵬坡的唐明皇,一只袖子掩着脸伤心,另一只手扔出了一条麻绳。
      都说猫有九条命,那螭儿呼爹喊娘了整宿也死不了,终是有胆儿大的宫女抄起铁铲拍了下去,血溅三尺,一地桃花。
      想到此节,无衣师尹呼吸一滞,在那个芝兰送香的四月里,那一声声失了双亲的婴孩啼哭也似的凄凉咽鸣好像永远都在寿仙宫的桃花林中徘徊,荡过去,荡过来。

      “你比之孤如何?”
      “界主天慧,俯就无衣。”
      “枫岫比之螭儿如何?”
      “螭儿以美貌为界主一顾,枫岫以怀璧而得以残息。”
      “说他怀璧是高抬了他,除了此物,他还有什么价值?就算再喜欢,不过三年五载的新鲜劲儿,对他好,也要让他怕你,畏惧你。你心软了认真了,玩物丧志,也会丧命。你若是钟意这样白皮瘦高的书生,为什么不来管孤要,每年赏你的七七八八,还得不到一两个么?”
      弭界主眉梢一挑,拉动了一只眼睛斜斜吊起,好像搽了粉的鬼登台弄袖,灰白老态的脸竟浮上了些媚,无衣师尹胸口一阵恶心,惜字如金道,“界主多虑,臣不过是因为就这一个师弟。”
      “少年情/事,轻如云雨,你一时不明白,毕竟还是太年轻。”
      无衣师尹被少年情事四个字绊住了口,静静听罢,血珠顺着下颌的颈子轻挂,凄凄惶惶的一根线,也只是眼看着它时不时地沾落前襟褶袖,滴进了锁边线脚,最后渗入了心肉,一辈子也擦不掉。
      “你也是安生日子过得懒散,放松了警惕。”弭界主踱步到窗边,幽幽一叹,“二十年了,薄巾关上的蓬蒿已经长了百余顷了吧。”
      无衣师尹眼角突地一动,二十年前的一场大火为所有不能容于世的罪恶涂脂抹粉,供养着尘垢糠秕凝结淤积了更加厚重的痂痕,人间又是草木新,唯有丑陋永生,满山遍野地丑了下去。
      吱呀的一声窗户大开,深夜的灵啸峰在月色下慈目低眉,是慈光之塔的佛龛,一座永远不知道休息的佛龛,庇荫了慈光的过去与未来。
      他凝神思忖,道,“碎岛经过盘松岭一战已遭重创,将士沮气不复往昔,佛狱如今实力寡弱,注定了在这场博弈中只能困于宰割,秋杀冬收,百物以藏,慈光韬光多年,正是该掌握主动权的时候。”
      弭界主回过头来,深深地看着他,“无衣,经历这一步才是四魌趋同的必经之路,也是孤最后的灵丹九转。”
      无衣师尹识情知意,瞬间峻色道,“唯有金石才能换来礼乐,慈光仁义之师,为四魌和平涉险,穷昼夜归于永岁,宣飞雪托言山河。”
      离得近了,灯下的他冰肌照人犹是青春膏脂,而那双眼睛顾盼精神,也依然是薄巾关上笑看吴钩,寿仙宫里手捧兵书长卷,把江山一寸寸收做眼底雄图武算,不曾有过半点改变的眼睛。
      人事常变,江河驰聘,就算再不堪的结局提前抵达,他始终站在自己身边,没有一点怨尤。
      “几日不见,你就瘦成这样,叫他们再给你重做几身朝服。”微一晃神,弭界主在他耳边低声地笑了笑,“你啊,就是思虑过重。”

      话落,他冲着掌事太监递了个颜色,那太监转身进了里屋,不多时,牵着个白衣少年的手走到他的面前。
      他笑着揉了揉那少年的脑袋,慈祥的堪比如来现世,目光却极是阴沉,一只只毒蝎子爬了出来,一不留神,就是噬喉蜇骨,生机绝尽。
      “你这个小徒被你调/教得乖觉,怎么不时常见你带进宫?”
      无衣师尹凝目一看,言允怔怔地望了过来,明明嘴唇动了动,却知分寸一个字也不说,浑然不复平日里的跳脱,迷惘又脆弱,好似一只落了树下寻巢不得的稚鸟。
      他迟疑了片刻,轻轻把眸光转开,“为安界主圣体,以社稷为主,重天下之望,臣不得以琐事惊扰。”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么多年来,你那些出自秀士林的俊彦门生,可曾有像你一般入鸾掖占鳌头的?书读得再好,为师者不给铺路也就罢了,你只将他们放到江湖琴剑飘零,就不怕别人骂你寡恩刻薄,亏待徒弟么?这一次孤替你拿主意,听说这一个是你至亲的关门弟子,就留在宫里,跟在孤的身边学些礼仪规矩,以后入了仕,不说兰桂之荣,怎么也不会损了你一门风雅。”
      若是往日,是以君臣之间割心相信,他必是引作隆恩殊宠深礼受了,今天却不敢有一丝的松懈侥幸。
      弭界主已生猜忌,穷他苦心破策也避不开这一劫来得伤筋动骨,失了撒手慈悲早已枉为人师,如若言允有个三长两短,枉费机心一世却连一个稚童也庇护不住,那才是丢尽了一代师尹的脸面!
      他板尺一样地站得笔直,只觉得诺大的寿仙宫骤然缩地成寸,没有呼吸的余地了。
      电光火石一转念,越是表现得束手彷徨,才越是给弭界主喂了定心丸,他当机立断使着僵硬的双膝一个打屈,扑通一声,“界主如此错爱,无衣无地自容。”
      弭界主亲手扶起了他,“你放不下的事情太多了,我恨不得一件件,都替你分担,都帮你解决。”
      “小徒性子顽劣愚钝,若有一日触犯龙颜,”无衣师尹呼吸都乱了,一双手颤得厉害,遮掩不住的恳怛之意,“只求界主,看在臣二十载以身许国的辛苦上留情饶恕,臣身弃草莽亦无怨也!”
      弭界主凝视着他眸中滴烁波光,心都软成了一汪春水,紧紧拉着他的手,生怕拉不住就断了似的,尊卑次序也都顾不上了,“无论从前还是今后,这个慈光只有你跟我。”

      那一纸公榜新鲜的墨渍都能坠下,青翠欲滴地流进了他的眼。
      画像的人力促而致高峰坠石崩于收笔,一滴朱砂嵌了眼尾,花落青苔,画中人原本俊硬的五官顿时破了格局,点净一笔春蚕到死把丝抽尽的凄艳。
      这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纰漏,也没有为这场预定的死亡披上一字特殊的注解,只是在这个伴随着河汉微云走过异乡长街的下午,他恰巧停足,恰巧抬起头来,看到了。
      这又是多大的几率呢?
      就像二十年前他躅步南疆山脚的那个傍晚,一年前他途径瓦匠铺的午后,一切的巧合原来只是幻觉,都有一个漫长而迂回的伏笔,假如伏笔散尽,溯源的鱼在洄游了千万次的旅程里仅仅依循着本能,能不能找到每一次的回首?
      他逆流而上,与那颗泪瘿牢牢绑在了一起,一直到深之又深的尽头以后,再也回不到原有的世界。
      一目略千行,他只读了一遍就猜到了是出自谁的手笔,似有所悟,冷笑一声,穿过公榜前泄洪一样滚滚而来的人潮,径自进了街边的酒楼,全然没有察觉,酒楼二座正有两道白影掠空而去。
      笔响秋声,巧和摇身一变,一场杀机正窥伺局觑,必将诗之血辞,为这个秋天以鲜红的礼赞觞作长歌。

      三日后乌秀门外人声喧似箫鼓,简直听不清是谁的声音了,随着碾破清风的阵阵轣辘而哗刷褪尽,又在拥着一辆囚车过来的滚滚尘沙里平地扬跃。
      到底是晏乐了这许多年,甚至那个怀大逆心的镇国将军被幽禁致死的片片野语琐录,也不过成了慈光百姓家常茶饭间的调味香果,一个昔日的慈光贵胄冷不丁地从海外缉拿落案,堂而皇之地要在这闹市当街正/法示众,丝毫不顾天家颜面,一举狠绝至此,倒是添了一箇猜测疑心,热闹得说什么的都有。
      傍晌时一只皁盖红幨的暖轿落了长街尽处,无衣师尹施施然地踏上了监斩台,朱紫织成的绶带迎风拂荡,缟羽妙姿一如秀树,目光盘旋直落,只见天光云影下,一袭紫衫伛偻跪地,往日风仪零落殆尽,是被浊泥垢石封了口的紫玉箫,妙音只忆凤凰台。
      乍看去,断头刀下罪者伏诛天经地义,无衣师尹却清楚这不过是障蔽耳目,拂樱既然现身慈光,便不可不对这出生死极刑置之不理,他已命了七子埋伏场外,只待一收横网中那条条入行的潜鱼,即刻坐实了二人陈仓暗度恬不知耻,掣制佛狱交出罗喉戒玺,可谓一箭双雕。
      锤钳锯凿上的利刃一朝砻淬,仿佛有什么东西破了金泥银绳,无数魑魅魍魉乘风投隙,飞出了深洞幽穴。
      皎日高悬圆穹,无衣师尹眼睛微微眯起,锐茫从眼缝一倾流泻,梭巡在人群中来回不定,生出了一点秃鹫追觅着腐尸的兴味来。

      刀斧手擎拿鬼头刀即位行刑台,锋镝同艳阳正正相对,寒漱银光自宽阔的刀面奔流冲激,捉生啖死的夜叉罗刹,横刀噼面,把人万剐凌迟,将皮来剥,从此阴气远迩慈光,万物亭亭生长。
      日移庭午,万缘俱顿息,母亲捂住了幼童双目避讳这凶煞的一幕,除了偶尔有黄狗踢踢踏踏地从西街一路小跑到东街,观斩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了。
      刀斧手手起刀举,雷霆疾响便要往下一落,无衣师尹绷着身子朝前探去,几乎把密层层的人堆看出了重像,终于,他停下了击打着签牌的指节,正是那孽镜台前天地都烟煴,鬼王秦广歌尽南风,一片死声。
      他手腕一扬,签牌擦着地面一触而过,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枫岫脚边,正要令下。
      就在此刻!

      一声琵琶弦索急急嘈嘈,切切而来声声而飞,无衣师尹抬眼望去,路边茶楼的临街小阁原本垂落的紫檀色帷幔轻轻搴上,一个白袍加身乌纱冠顶的英挺小生虚庭一步,从阁中款款走出,略展双眉琅琅开口,一把俊嗓字正腔真,珠子滚落了玉盏,收得一杯“长相思”。
      “着朝衣,解朝衣,故衣犹在御香微。回头宫殿低。意迟迟,步迟迟。肠断恩私双泪垂。”
      那小生瞧着生眼,叮叮咚咚的几句唱词也分不出个子丑寅卯,无衣师尹脑中浓雾铺壑不辩,紧抿着唇成了一条弦。
      枫岫的身子却微微一晃,心中满月正当空,宇宙澄明如冰壶,一道清影欲断还连,滉漾淡出,含笑地向他步来。
      恍见是秋光三径,有人兴致翩翩,赏尽了红稀绿遍,干脆勒头吊了眉,一跺抬一整衣,那身段,要同章台梅柳一斗纤秾,那声音,竟无半分的烟火气,唱得心肝万窍都玲珑。
      那一日,强盗闯进了书生的花园,以七情六欲作要挟,在这场毫无任何道理的梦境里,他错足藕花深处,认认真真的,做了一回红尘失途客。
      如今站在酸风苦雨交加处,他目视这一切,不恨也不怨。

      夕阳人静,淳于棼还乡故里,掘向后院东去丈余,古根盘曲好似龙形,依稀是葬金枝蟠龙冈影,埋殓亡妻的梨花香冢 。
      淳于棼细看大惊,“是了,中有蚁冢尺余,是吾妻也,我的公主嗬。”
      凉风袅袅,琵琶拨尽双腕沉重,白衣小生望断斜阳,落下泪来。
      人凄凉,弦自语,枫岫心头一颤,抬起头来,花阴正拂了一竹簟纷纷披披的縠影,拂樱布棋于茶桌,星眸顾指,拈起一枚白子迟迟不下,笑里盈了一潭傍晚的湖水,昏暗却温柔,“曲江楼又新做了羊羹,这一局,谁输了谁立刻去买来,你不要犯懒,我可再没那耐性。”
      见人间,又是一年风露浓时,寒光一舍落花红舞的夜晚就在眼前,远处树影飘风的钟声响在耳畔,他只觉得心窝钻进了一只兔子,捂得毛茸茸暖呼呼,纵是这段日子霜发覆了额面,也只被风吹过就干净了,纵是千念不能已万感集于夜,也什么都不想说了,这样的月圆春满,这样的壁立一双影,一切都刚刚好,简直要失声恸哭。
      从不曾这样笼统而鲜明地感觉到拂樱的眉眼,一颦一笑为他而颦为他而笑,透过戏台的玉阑秋色,透过法场的乱石劲草,环住他的腰,嵌入他的怀抱。
      前所未有,今始得之。
      得之,此生已迟暮。
      又是仓啷啷的锣音一片,那淳于棼一混二十余年,醒来明白一梦,来到那睡龙山高处,重逢瑶芳公主,只愿携归而去,却叹离恨天隔,不复予见。
      求众生身不可得,求天身不可得,便是求佛身也不可得,竟是一切皆空了。
      宫调急转为徵,顿时悲壮淋漓,淳于棼燃指为香,写成一疏,“尽吾生有尽供无尽,但普度的无情似有情。”
      枫岫低声呢喃,反反复复已是痴了,得见回廊尽头,拂樱敛了笑容,起身,走向大雪纷飞处,“我醉欲眠君自去。”
      霰雪和衣暗去了,留了天地黯淡四野散漫的白茫茫模煳了视线,他慢慢闭上眼睛。

      危弦音绝,琴折柱摧,一曲终了多少深情不尽的公案,白衣小生扶服谢过,别去秋风里。
      无衣师尹微一沉吟,转眼四顾,俊士林七子扼守着这条长街的关隘要塞,那墨绿色的人影却成了一缕诡秘莫测的幽魂,绛旌缥缈,引魂不至,只有沙沙乱响的风像是嘲笑。
      扫了一眼枫岫弯蜷得拗进了深影里的腰背,他的目光倏然坚硬冰冷,“继续行刑。”
      即便那凯旋侯真做了鬼,也要用这副了寂朽败的肉身做道场,度他不入轮回。
      颈上寒气潜声入髓,细细密密的汗珠沁了满额头,枫岫已经完全清醒。
      “告诉无衣师尹,他要等的人不会来了。谢谢他送我这一程山水,将死始前悔,只恨前悔不可追,我走得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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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血秋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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